番外一 一生的承諾(1 / 1)

在挑起紅蓋的時候,聶柔忽然想起宋清和她第一次見麵的情形,那大約是宋清最為狼狽的時候。他正帶著不足五千的兵士守城,抵擋著北戎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在兩次進攻的短暫間隙裡,暫代宋芝職務的大將軍劉芳池把他拖進了聶柔的營帳:“宋清,快來拜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奉皇上命令來監軍,以後你就負責保護太子的安全。”宋清眉頭緊皺,隻一抬眼,朝她拱了拱手,便要轉身往外走。她又是驚訝又是出乎意料,劉芳池則是氣得漲紅了臉,一拍桌子,差點把唯一一壺茶水震翻了:“簡直目中無人!來人!把他給我攔住!”宋清這才不得不回身,分明是不勝煩擾,卻力持平靜:“劉將軍,若是嘉平關失守,您可擔得起責任?”他一開口,她便皺了眉,他的聲音實在太過嘶啞了,濃濃的疲憊幾乎是撲麵而來。劉芳池還要訓斥,她卻親手把他扶起來:“少將軍辛苦了,我帶來的兩萬人馬,已經安排下去幫著守城了。你在這裡歇會,喝口水再去吧。”她偏幫的態度很明顯,劉芳池臉色變了又變,不甘不願地咬了咬牙退了出去。宋清卻隻是朝她一點頭:“謝殿下,嘉平關的防務是臣安排的,既然守城將士到了,臣去安排下。”她衝宋清溫和地笑了笑。那時的宋清,似乎也就像現在這樣,有些驚訝地看了看她。隻不過,這會兒,他的眼裡更添了滿滿的愛慕。聶柔示意丫頭和嬤嬤都出去,又看向宋清,輕聲笑了下:“怎麼,看呆了?”宋清顯然喝了不少酒,平日裡波瀾不驚的眼中多了幾分迷醉,一伸手便將她抱住了:“殿下……以後,你便是我的了。”從初識到現在,一晃竟也五年了,這幾年的功夫,先是宋芝戰死,後來又逢著先皇駕崩,孝期接連著守了四五年。這期間宋清逐漸成了朝上最炙手可熱的臣子,列朝議事,練兵巡防,甚至在兩年前到南疆視察時,終於尋訪到了何嘉的消息,把失了記憶的人帶回了京城,與沈瑤喜結連理。時光匆匆而過,卻絲毫不叫人覺得漫長。宋清待她,幾年如一日,總是愛重敬慕。聶柔聽著他難得帶幾分孩子氣的話,又是好笑,又莫名地有些酸楚,輕輕“嗯”了一聲。“我會待你好的……”婚宴上,聶玄親自帶頭朝宋清灌酒,旁人自然都要配合,饒是宋清酒量再好,也架不住君臣眾人的車輪戰,這會兒已是醉了六七分,暈乎乎地貼在聶柔頸邊喃喃:“在我麵前,你想如何……便如何……永遠都不用勉強自己……殿下,你怎麼樣,我都喜歡……我愛您……”聶柔愣了愣,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甚至有些恍惚,其實,她在嘉平關時對宋清雖好,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她當時,隻是需要他的支持,千方百計地“禮賢下士”罷了。 她理智慣了,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嫁給一個比自己小了六歲的男人。隻是後來,卻不知為何,當真對他動了心。聶柔見他已經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忍不住輕輕笑了聲,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下。宋清驀然睜開眼,深深看進她眼中:“殿下……”聶柔看著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樣子:“宋將軍?”一聽這聲“宋將軍”,男人便漲紅了臉,一下子就反應過來,知道自己喊錯了,然而動了動唇,無數個念頭在心裡轉過,卻怎麼都喊不出一聲“夫人”,索性一把把聶柔圈緊了,拉著她俯身下來,密密實實地吻住了。聶柔好氣又好笑,看著他酡紅的俊逸麵容,到底是啟了唇,任由他**地吻進來。宋清親了個儘興,幾乎把人弄得喘不過氣來,聶柔緩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他醉得七葷八素的,便想給他換了這一身新郎服,誰料剛想起身,又被他緊緊按下了,宋清迷迷糊糊地湊在她耳邊哼:“殿下,彆動……您是我的妻子了……”一口一個殿下,一口一個您,喊得倒是恭敬,動作卻絲毫不帶妥協不肯放鬆的。聶柔瞪了他一眼,卻到底沒有再動,就著這一身已經弄得皺皺巴巴的新婚朝服靠在他懷裡,安安分分地陪他歇了。聶柔的作息一貫規律,宋清常年在軍中更是不在話下,雖然前一日被灌了快兩斤酒,天一亮還是很快就清醒了,隻是因為宿醉的頭痛而恍惚了一下,一睜眼看到臂彎裡睡著的人,卻立刻醒了酒,登時一動也不敢動了。於是聶柔醒來,看到的就是這人僵硬著姿勢,放輕了呼吸不敢吵醒她,終於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還不起來?該進宮去了。”第二天照例是要給父母敬茶,回宮謝恩的。宋清自是記得這件事,又是尷尬又是懊惱地應了一聲,半晌才哼哧道:“殿下……往後我再不醉酒了……”聶柔失笑:“彆,回頭叫人說起來,宋將軍娶了個悍婦,我倒是不怕名聲難聽,你卻要落個懼內的名頭了。”雖是玩笑話,宋清卻微微皺了眉,不悅地緊了緊手臂:“殿下明白我的心意,再不許說這種話了。”聶柔一愣,很快笑了起來:“玩笑罷了,你可真是……你娶了我,往後的閒言碎語不定還有多少,哪裡在意得過來。”宋清索性貼上去親她,打斷了她的話,一本正經道:“旁人說什麼我何必在意,可殿下心裡不許這麼想。殿下隻管憑心意做事,從前如何,往後還是如何。種種閒言碎語,自有我為殿下擔當。”聶柔沒再反駁,隻是迎上去親在他耳畔:“聽夫君的。”宋清心裡一顫,隻覺得她說話間的熱氣透過耳朵直達心底,撓得心裡一陣酥麻,忍不住抱緊了她不肯鬆開。聶柔卻是輕聲細語地“歎息”了一聲:“夫君……洞房花燭夜……可惜啊,過期不候。走了,我們要進宮謝恩了。”她說話間還眨了眨眼,宋清哪裡還能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隻得苦笑著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平複下來,揚聲喊人進來伺候更衣。小夫妻兩人收拾了一番,總算是趕著時間進宮謝恩了。聶玄今日也免了早朝,一大早就和蔣明珠到了太後宮裡,見他們來了,忙端正坐了,受了一禮,厚厚賞賜了一番,才笑著說了句“皇姐稍坐,把姐夫借我一會兒,等會一起到皇後那裡用膳。”他說著便把宋清帶去禦書房了,蔣明珠也笑說要回宮準備眾人的午膳,隻留了聶柔和太後獨處。母女二人一向親近,太後也不說套話,隻拉著聶柔坐下來,溫聲問道:“昨日可是一切都好?”想起宋清早上被自己鬨得那個樣子,聶柔便忍不住笑起來:“是,都挺好的。”太後見她笑意滿滿,那份愉悅藏都藏不住,也放心了,拍了拍她的手,卻又生出一些擔憂來:“嫁了人畢竟不如在自己府上,往後可得把你的脾氣收一收啊。我看……你待這宋清,似是當真動了心思?”“母後……”饒是老練如聶柔,這會兒也是微微紅了臉,但也並沒有避開這個話題,溫柔道:“愛不愛的,我不好說,隻是……和他在一起,雖不見得每件事都順利,可日子總是過得歡喜如意的。”太後便明白了,微微點了點頭:“也好,我看宋清……是個好的。你們好好地過日子,再彆生什麼波折才好。”一生還很長,從前她總覺得一輩子的許諾太遙不可及,然而那個人是宋清,她就根本沒有辦法生出半點疑惑。聶柔坐在窗口,正好看到聶玄和宋清離開的背景,忍不住勾起了唇:“放心吧,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