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還能發生什麼?(1 / 1)

屋外雪勢不小,院內的燈光比較暗,隻影影綽綽勾勒出一個身姿挺拔的剪影。他應該也是剛來,白絨絨的雪花在他肩頭蓋了淺淺一層。徐晏清倒是沒料到祁願會忽然轉身,兩人視線毫無征兆的在半空撞了個正著,他一時間也愣在了原地。二人隔著雪幕默默對視了半晌,祁願抿了抿唇,最先挪開了視線。徐晏清也偏了偏眸子,又在雪中立了會兒,才抬起步子往屋子走過去。不一會兒,門口就傳來一陣密碼鎖解開後的“嘀哩哩”聲,隨著門被推開,一股沁骨的寒意也跟著溜了進來。祁願抿唇頓了頓,還是站起身走了過去。徐晏清正低著頭在玄關處換鞋,屋內的燈光比屋外亮了不少,祁願這下才看清。他的頭發比上次見時短了些,應該是剛理過發,兩鬢剃得略短,額發也短了些,沒有如往日一般梳三七分的商務背頭,而是隨意搞了個淩亂微分,襯得他五官更加淩厲周正。他換完鞋,抬頭看了一眼。祁願還未來得及將視線從他身上挪開,一下子就與他清冷的視線對上了,她愣了一下,慌忙偏開了眼眸。這是自上次醫院吵架後,兩人第一次見,氣氛多多少少有點奇怪。徐晏清也沒說話,抬起腳踩了三級台階,走了上來,單手解了大衣的扣子,眼眸淺淺看了祁願一眼,問了聲:“吃過飯了?”他的聲線平緩,聽不出情緒。祁願沒看他,垂著眼睫應了聲:“嗯。”徐晏清也剛好解完了大衣的扣子,而後脫了下來,隨意地搭在臂彎處,就神色淡淡地與祁願擦肩而過,走進了屋內。祁願頓了頓,也轉身跟了過去。正在廚房忙活的張姨聞聲出來看了一眼,而後忽地笑了起來:“徐先生,您來啦!”剛說完,就立馬抬起手捂住了嘴,眼神暗戳戳地瞄了眼徐晏清身後的祁願。祁願臉上的表情依舊波瀾不驚,她又不傻,怎麼可能是小江擅作主張給她請了保姆阿姨,之所以說是小江,大概也就是怕她會回絕。畢竟,那天在醫院,他們算是把話說絕了。徐晏清也被這一聲叫得微微一怔,抬起手,略顯局促地撓了撓鼻尖,而後將外套隨意搭在椅背後,問了句:“晚上吃的什麼?”張姨見徐晏清也沒多說什麼,就接著又樂嗬嗬地笑了起來:“主食吃的湯圓,剛剛晚上祁小姐吃了一小碗呢,第一口就咬到了硬幣,我也給您煮一碗?”祁願聞聲愣了愣,剛準備開口,徐晏清就忽然回了話。“好。”祁願忽然抬眸看向站在前方的身影,他並不喜歡吃湯圓,一切黏食他基本都不碰的。張姨笑著應了聲,就又轉身回了廚房,徐晏清也順勢拉開了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祁願在他身後站了會兒,也走到桌旁,拉了張椅子出來,坐了下來。徐晏清在低頭看手機,兩人默默無言,但好在客廳的電視開著,裡麵傳來的節目音效,讓氣氛不至於太尷尬。不一會兒,張姨就端著煮好的湯圓出來了,各看了沉默著的二人一眼,而後將碗放在了徐晏清的麵前,又跑過去給祁願倒了杯熱水。徐晏清接過勺子低頭看了眼,一顆顆軟糯的小湯圓擠在碗裡,熱氣蒸騰而上,他舀了一顆遞進嘴裡,剛咬了一口,他就頓了頓,而後皺著眉頭吐了枚五毛的硬幣出來。張姨在一旁樂得直笑:“我總共就包了兩枚,祁小姐吃了一枚,您吃了一枚,倆五毛湊個一元,齊活了,團團圓圓。”話音剛落,祁願和徐晏清都愣了愣。他稍稍抬了抬眼睫,看了祁願一眼,而後又垂下眸子,舀了顆湯圓遞進嘴裡,問了句:“待會兒有活動麼?”祁願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回了聲:“沒有。”徐晏清微微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靜靜吃完了一碗湯圓,張姨收拾了碗筷去廚房。他抽了張紙擦了擦嘴,摁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抬起眉眼淡淡看了她一眼,說了句:“去換身衣服,跟我出去一趟。”祁願咬了咬唇,還是站了起來,往衣帽間走去。出去的路上是徐晏清開的車,小江今天放假,家宴上他也沒喝酒,主要是蔣女士攔著,說他頸椎不好,非必要還是不要喝的為好。祁願坐在副駕上,看著周圍的景致一點點由都市繁華的夜色轉變成蕭條的郊區,她愣了愣,沒忍住問了句:“我們去哪?”徐晏清單手扶著方向盤,側頭看了她一眼,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沒回話,而後偏頭看了眼倒車鏡,打了個轉向燈,單手挫輪,拐進了一條鄉間小路。隨著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祁願漸漸看見了一朵朵煙花在夜空中綻放,五彩斑斕,稍縱即逝。她愣了愣,明白過來是要去哪了。淮江市區不讓放煙花,所以專門在江邊劃了塊地方,每年三十都會組織一場煙火表演。前些年他們還在一塊的時候,每年三十一吃完飯,她和宋瑤就偷偷溜出來了,她去找徐晏清,宋瑤去找趙硯白。趙硯白的活動基本不變,約三五好友去會所打牌喝酒,徐晏清自然也是在被約之列,隻不過他都會先帶她去看個煙花,然後再去。所以每次他倆都是最後才到,那時候,宋瑤雖然不說,但從眼神裡也能看出,她多多少少是羨慕祁願的。……花炮升空,姹紫嫣紅,全世界好似都籠罩在一片“轟轟隆隆”的聲響裡。祁願微微抬頭,看著色彩繽紛的夜空,一時間有些晃神。她看了半晌,才收回了視線,微微側過頭看向駕駛座上的人。他神情專注地在開車,時不時稍稍側頭看一下倒車鏡,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在他臉上流轉,為他那生冷的五官染上了層浮世的柔和。若不是他們真真切切分彆了四年了,她差一點覺得時間還是當年。……快到目的地時,徐晏清微微抬了下眸子,看了眼後視鏡,才發現祁願在看著他。神色平靜,眸光空洞而又恍惚。他皺了皺眉,收回了視線,後背往後靠了靠,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尖在輪盤上敲了敲,半晌後,他輕輕叫了她一聲:“祁願。”祁願被這一聲喚得一下子回過了神,才發現自己的視線還停留在他輪廓鮮明的側臉上,愣了愣,趕忙收回了目光,轉頭看向車窗外:“嗯?”徐晏清又蹙著眉頭看了眼後視鏡,頓半晌問了句——“四年前,我爸媽去景園,發生了什麼?”一瞬間,好似有什麼重重敲了祁願的背脊一下,整個脊柱由尾椎一直麻到腦乾,眼睫微微顫了顫,放置在腿上的手也倏地用力蜷緊。過了很久,在她感覺到徐晏清的視線緩緩看過來時,她才用力扯了扯嘴角,反挑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指尖,開口道:“你覺得,還能發生什麼?”話音剛落,二人之間就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四年前,徐晏清的家人就一直不太喜歡她,但最初也隻是表達不讚同,沒有過多的進行乾預,隻是後來……這些徐晏清也都是知道的。他眉間的溝壑愈發皺緊,眸光探尋地掃了眼她的臉,又問了句:“沒發生彆的事情了麼?”祁願頓了頓,垂下的眼睫又輕輕顫了顫,片刻後,緩緩抬起頭,神情又恢複了一貫的清冷平靜,轉頭看向車窗外,回了句:“沒有。”話音落下,二人再次陷入無言。徐晏清的視線定格在車前方,片刻後,神色蒼然地發出了一聲輕笑。似是無奈,又似是一種自我和解的妥協。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些什麼。而另一邊,祁願捏在手心內的指尖幾乎深陷進了肉裡,微微顫抖,掌心潮濕一片。放煙花的地點在江堤上,人不少,他們到時正式煙火表演還沒開始,但一些自帶煙花的人已經在岸堤旁放了起來,周圍吵吵嚷嚷的。耳畔回響的皆是煙花與鞭炮炸響的聲音,漫天絢爛。大人小孩亂作一團,說話得靠吼,不然根本聽不見。祁願穿上外套,拿出口罩戴起來,跟著徐晏清一起下了車,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人潮擁擠,還有來來往往追逐嬉鬨的小孩,現場安保在一旁拿著喇叭喊著注意事項,但根本沒人在聽。一路上,祁願不知順手扶起了多少個在奔跑中跌倒的小朋友。當她再次扶起一個因不小心撞到她腿上而摔倒的小男孩後,她沒忍住笑了起來。小朋友臉上黑秋秋的,像隻小花貓,抬起臟兮兮的小手擦了下臉,急匆匆說了聲:“謝謝阿姨!”就急不可耐地跑去追他的小夥伴了。祁願蹲在原地,笑著看那抹小身影越跑越遠,直至看不見,她才扶著腿站了起來。然後就看見徐晏清站在不遠處,側著身子回首看著她。眼睛是定格在她身上的,可眼神卻好似穿透她,微微發愣地在想些什麼。祁願愣了一下,趕忙加快步子,小跑著跟了上去。隨著高跟鞋蹬地聲的臨近,徐晏清的眼眸才重新聚焦,落在祁願的臉上。眼眸漆黑深邃,似是焦灼地在考慮什麼。過了片刻,他才偏偏眸子,看了眼她的身後,接著,轉身繼續往人潮中走去。祁願愣了愣,也加快步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