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拜完堂,新娘子就被劫走,是何等屈辱的事情。試問哪個男子遇上這種事能忍得了?但等所有人弄清楚劫走新娘的人的身份,便紛紛勸男子忍住怒火。隻因周家經商,財產遍野富碩。隻因周家勢大,結交眾多權貴。哪裡是一個小小鎮子上的普通人能惹得起的?甚至有人勸解,聽說許多被周家搶了女子的人,事後都被許了好處。男子才華出眾,又在當地縣衙當差,不若趁這個機會,讓周家給點好處,將男子引進到穎都。到時男子有機會結交各種朝臣權貴,仕途一片坦**,升官發財後,再另娶一房新婦,被搶的這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就罷了。男子雖是文人,卻一身清骨,怎麼會甘心妥協!何況他的新娘子與他青梅竹馬,他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她身陷苦海而不去解救?於是男子立即整理了行裝趕到穎都,意圖解救女子。可是他試了千百種方法去拍周家的門,都被人毫不客氣的丟了出去。他試著去報官,散儘家財去求人幫忙,結果都被周家的人攔下。為了防止他將事情鬨大,真的驚動了上頭的官員,周家人把他的雙腿打斷。為了阻止他寫訴狀上告,把周家做的事宣揚出去,周家人把他的雙手打碎。他被打得渾身血流不止,動彈不得後,又被周家人丟進了亂葬崗裡。然而他沒有死,也不敢死。周家對他都如此無所顧忌,他更不敢想象被周沛抓走的妻子會是怎樣的遭遇。等他堅決的,以匍匐的姿態,從亂葬崗爬回穎都的時候,聽到的,卻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救出妻子的噩耗。所以,他選擇報仇。長庚抿抿唇,“那個女子名叫林雙,男子名叫齊寒,就是現在的齊林炎。”“他表字雙寒,便是將妻子和他的名字並在了一起,其實我覺得,他為妻子報仇的做法沒錯,就這麼簡單的殺了周沛,我還覺得便宜周沛了呢!”雲千闕不置可否,她沒看錯,齊林炎是個心性不錯的人物。手和腿都被打斷的斷骨之痛,不是那麼容易忍下來的。而齊林炎不僅沒被徹骨的疼痛消磨了意誌,還忍辱負重,隱沒八年,另換了一個新的身份,重新出現在了穎都。這並不容易做到,可他,卻實實在在的做到了。雲千闕笑道,“小長庚,你真以為他隱忍八年,單單隻是為了殺死周沛麼?”若他僅僅隻做了這點,八年間,又太多機會供他下手了,然而他選擇了現在。“我猜他一定是提前做下了什麼準備,不然就算周沛的死狀詭異,周家人也不會一下子生起惡鬼來報複的想法。”“若是先前沒有鋪墊,就算從周沛的死中調查出林雙的事,也不至於一下子就將周家牽連到被發配流放的地步。” “哦,這也是巧了。”長庚想起什麼,說道。“周家老太爺才過世不久,周家的分家,和周老太爺嫁出去的女兒們,不滿周老爺完全把控周家的產業,明裡暗裡都在搜集對周老爺不利的證據。”“這時候搜集的證據一股腦的送到官府裡。”“周家散了,分家的這些人趁機扯清自己與周家的關係,另外自立門戶,故而並未受到牽連。”“不僅如此,周家大部分資財被官府收回,卻還有少部分,被這些人暗中掌控住。”“說不定是齊林炎早就預料到周老太爺過世後,周家一盤散沙,會變成這個模樣,才選擇在這時下手的,所以他這八年,等的就是周老太爺的大限至呢?”雲千闕勾唇一笑,並不作答。等這個時機?不,是齊林炎製造了這個時機才對。畢竟憑齊林炎一人,自是無法輕易撼動周家,他需要獲得助力。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捶,齊林炎先行將支起的樹,撐起的牆的支力點毀去,那麼周家的覆滅,便隻是時間問題了。他的複仇,不僅是向周沛,還有縱容周沛逞凶作惡,不予管教,甚至在周沛草菅人命的時候,還幫忙‘善後’的周家!“不錯,我倒是開始欣賞他的,長庚,周家被發配流放,但齊林炎殺死周沛是事實,他又被怎樣處刑了?”“還能怎麼樣,殺人償命唄。”長庚歎道。“不過因為兩個月前寒雪關的大捷,我家主子奏請皇帝,此戰得勝,實屬幸運,卻也枉造了殺戮,以酌情著罪的方式大赦天下。”“齊林炎雖然是故意殺人,可殺死的周沛卻是強搶民女的大惡人。”“而且念在齊林炎是戶部大人的門生,很有才華,在大理寺任職期間,表現出眾,也被列在了大赦的名單中。”“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被剝去官身,降身份為奴隸,簽賣身契,並在官府備案,永遠不能恢複正常百姓的身份。”“過幾天就要在官府發賣奴隸的地方賣掉了。”長庚唏噓,“若是被一個好點的人家買了,還能活得過去,若是不好的……恐怕生不如死。”雲千闕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半晌,問道,“對了,周沛的案子結了,霍信是不是也該閒下來了?”霍大人還欠著她兩件事要完成呢,趁著泫王世子家的長庚在,容她再次狐假虎威,要挾霍信把事情辦了!“對哦,你不說霍信我還忘了呢,霍大人如你所願,現在在禦史台蹲著呢。”長庚古怪道,“霍大人被人彈劾,在處理周沛案子的時候,有包庇齊林炎的嫌疑。”“還有在請你去大理寺取證的時候,有脅迫你認罪的情節,竟然還有很多人跳出來作證,也不知道你做了什麼,還會有人想得起幫你抱不平。”“禦史台雖然是言官審查官員言行作風的機構,不會用刑動粗,可據說比用刑還可怕。”“尤其是現任的這位禦史令大人,所經之處,下至七品芝麻官,上至一品大員,都繃緊神經,謹言慎行,比見著皇帝還警惕。”“嘖嘖,不知道霍大人出來,會是什麼樣子。”雲千闕掀掀眼皮,“那你知霍大人什麼時候被從禦史台放出來?”“大概就是明天吧。”“那好,”雲千闕想了想,笑道,“咱們在這兒茶喝的差不多了,點心也吃夠了,該去找間房子租住下來,等明天再去探望霍大人吧。”長庚擰眉,奇怪道,“你為什麼要找房子租住?”雲千闕歪頭,“小長庚,我不能老賴在你家主子那裡住,總要找自己的地方落腳啊。”長庚神色不解,“可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為何要離家獨自找房子住?你不回丞相府麼?”雲千闕睜大眼睛愣了愣,驀然,麵露恍然,單手握拳擊在掌上,“是哦,我還有家呢!”她都忘了,丞相府是她家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