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173章 四月初九·陽爻之極(1 / 1)

昭國在中原七國中,居於南部,地勢平緩,氣候一向濕潤溫和,冬季來得很晚,去得很快。冷極了的三九天裡,可以滴水成冰,習慣了溫和氣溫的人,幾乎要把自己埋進被子裡不出來,才能熬過這一段時間。但隻要過去了這段時候,天氣轉暖,不出三五日,昭國大部分人,都可以直接穿了春秋季的衫子到處逛了。唯有昭國西北方向的寒雪關附近,雪山巍峨,山頂冰雪終年不化,年年都要被大雪封山。因為寒冷,這裡大抵是昭國條件最差的地方了。可這個條件最差,對於彆的地方而言,卻是想象不到的良好。距離寒雪關不遠,在雪山的附近,是五胡外域中的氐族部落所在的地方。五胡之中,爭奪領地的戰爭比中原還要激烈。匈奴勢大,鮮卑強橫,氐族在其中不是最弱的,卻絕不是相當強盛的一族。能夠始終立於不敗,仍然在外域裡保有一席之地,多得氐族所居住的地方。雖然寒冷,可適應了雪山的溫度、氣候和地形,得雪山這一天險的地利,守著族人不被外族所擾,綽綽有餘。但成在雪山,敗也在雪山,太過寒冷的環境,物產食物,自是不比中原地帶和彆的五胡部落豐富。沒有足夠的食物,就無法養活更多的族人,沒有很多族人,部落無法壯大。不能壯大,就意味著,他們隻能蝸居在雪山中……這是一個死循環。無法打破現景,安苟於現狀,是可以繼續存活,但他們的日子必然仍是這般難過。為了不讓日子繼續如此,氐族也想過擴張,但是相鄰的部落比他們厲害,挑釁他們的後果,是不得不往雪山深處縮得更嚴實了。既然同為外域五胡的部落他們打不過,便把視線投向了以寒雪關相隔的昭國。隻有一關之遙,可寒雪關那邊的氣溫條件卻比氐族部落好的多,溫暖的地方,對於氐族部落的人來說,似乎遠得僅存在於他們祖輩的想象。而中原國家,比起一言不合就喜歡用拳頭說話的馬背上的五胡部落,顯然也好打得多。於是氐族抽空就去寒雪關滋擾一番,氐族占據雪山天險,可寒雪關亦是固若金湯,氐族想要攻克下來,實屬不易。但打來打去,也不是占不了便宜,有時候還能把昭國守軍的糧草搶過來,改善一下族人的生活。昭國軍看氐族沒事過來打兩下,目標重點卻放在他們的糧食上。雖然不爽,但也幸而腳下的國土未損失毫分,他們被氐族打敗才失了糧食,吸取教訓,下次不被氐族得逞就是。故而一來二去,昭國守軍是煩不勝煩,氐族部落是樂此不疲。可是今年初的一戰,氐族似乎轉變了以往隻注重糧草的戰略,封山的大雪才剛剛消融,就迫不及待的對寒雪關發動了猛烈的進攻。 中原的新年剛過不久,寒雪關的將士才送完新年的歡喜,就急忙扛起了長槍迎敵。這一戰損失慘重,好在年前昭帝就親點十萬士兵,命高將軍為將,赴寒雪關鎮守,才避免了寒雪關的失守。昭帝會無緣無故的點兵遣將把守寒雪關,是因為泫王世子藺容。而氐族部落會突然轉變戰略和攻勢,把寒雪關打得幾近失守,則是因為君拂犀。世人都說泫王世子貫通古今,卜卦乾坤,觀一葉而知天下……怎麼可能?便是遍曆世間百歲長的安期師祖,都不敢斷言自己知道天下間的一切,何況藺容?不過是暗中培養了許多眼線,散布在各處,每隔一段時間,將各處的情況、極細微的風吹草動傳給藺容,藺容再從各個細節中推算出接下來事情的走向。可步步精準掐算,絕非易事,故而得到人人推崇,誇讚泫王世子才智超群,他本人也當得起。而君拂犀要做的,就是將藺容的眼線掐掉,斷其羽翼,看藺容沒有了這些人手,可還能把自己宣揚得神秘兮兮。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藺容作對,找藺容的麻煩,已經成為君拂犀的習慣。當一個人極度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念念不忘,當一個人極度厭惡一個人的時候,會耿耿於懷。有時後者,甚至比前者還要印象深刻。於君拂犀而言,藺容就屬於後者。尤其是藺容每每麵對他的刁難,表情淡然無比,又總是不動聲色的,將他的手段消弭於無形。此次,暗中挑撥指揮氐族,可不是君拂犀真心願意幫氐族攻下一城,開闊氐族的領土,而是他知道藺容在昭國軍隊中,也安插了人手。找出藺容的人手,將其抹殺,把屍體送到藺容麵前,送去取藺容人頭的信。如此種種,看起來是威脅,可相較之下,挑釁、故意激怒占據的更多。——藺濯空,你安插的人手,我能找到一個,就能找到第二個,乃至更多,你在我麵前,已然沒有任何秘密了,你怕不怕?——你費心培養的人,被我如堪西瓜一般砍掉了腦袋,你生不生氣?——做下這一切的人都是我,找我報複,你敢不敢?這些,藺容都沒有回應,而無聲代表的就是:不怕!不氣!和……無視!有什麼比被淡漠的忽視更覺得被鄙視的麼?尤其是對君拂犀這樣自傲的人,視而不見甚至比打敗他後罵他兩句‘廢物、無用’還要折磨他。後者他輸了或許是技不如人,責罵更能激發他的鬥誌,至少說明對方還把他當做對手,而前者明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每每想到藺容奪去他的東西,卻仍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就覺得悲憤難耐!不過,很快就要結束了。五天時間已過,再等大約半刻鐘,太陽升起,灑下四月初九的第一縷光波的時候,就是他徹底將藺容除去的時候!陣法之外,君拂犀望向身陷陣法中的白衣青年。然而倏的,白衣青年抬起眸子,準確的找到了君拂犀所藏身的方位,唇角翹起,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陽爻之極,這種追求極致的陣法,拂犀師兄都能夠布置出來,師父知道了,該是會很欣慰的。”藺容神色泠然,目光清明,依舊那般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