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昭國的插手,晉國君智謙是不屑的,以為是昭國要幫楨國出頭了。晉國本就被昭、楨兩國夾在中間,背後又臨宸國和栩國,因為條約在,宸國和栩國對晉國隻會拉攏,不會出兵,暫且是安全的。可晉國不可能脫離昭國這片故地,歸附宸國聯盟,故而若昭國和楨國聯手,傾儘一切的攻占晉國,智謙也無路可退,隻能應戰。……在決意攻打楨國之前,智謙並非沒有考慮過昭國會出麵的可能。但智謙更清楚的是,十九年前的那一戰,各國元氣大傷,百廢待興,都希望在條約約束的時限內,積蓄足夠的實力,應對條約時效過後,無可避免的爭霸之戰。昭帝應是更重視這點,故而會儘量避免損耗自己國家兵力資源的情況,如晉國和楨國打起來,昭國輕易不會插入其中,即便插手,也隻是進行調停平息。智謙正是看準這些,才敢將這場仗繼續打下去的,他無心天下,隻願收複故土,所以不怕現在有所消耗。隻要昭國不會傾力滅掉他的晉國,他就無所畏懼。最不濟,他見好就收,暫且向昭國和楨國低頭,繼續維持聯盟的和平,等過段時間再對楨國動手。戰爭是件消耗國力的事,長期的戰爭更是如此。但智謙用兵迅猛,先行重創楨國,占下楨國的一城,連綿一年,幾乎無停歇的來往攻打,消耗的糧、財,多是就地取自楨國。因糧於敵,以戰養戰。從消耗來講,雖有,卻不會傷及晉國本國的民生社稷,反觀楨國,被晉國搶掠了糧草資源,實為匱乏,即便有短暫的停戰,可以休養生息,也難能恢複。屆時智謙完全可以再尋由頭,多進攻楨國幾次,最後趁楨國國疲,一舉收複,昭國便阻無可阻。是以,此番昭國插手,智謙並不意外,甚至還暗嗤昭國沉得住氣,都打了快一年了,才來為楨國出頭,在昭國派來的官員進行調停時,智謙始終從善如流——昭國無非就是為楨國討說法,反正便宜他占夠了,不管什麼條件他都配合。誰料昭國的負責此事的官員,一上來就指著……顧揚的鼻子罵?什麼不和平不有愛不團結,智謙君把他打成這樣完全是罪有應得,要趕緊向智謙君道歉賠償,好讓智謙君把土地還回來,大家一起和好如初,做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顧揚在旁連坐都坐不穩,連連諾諾稱是,模樣是前所未有的誠懇,把兵臨城下都未現懼色的智謙君嚇得一臉懵比滿心。這什麼情況,他和顧揚拿錯劇本了吧!在調解賠償完畢後,智謙才知道,顧揚的變化,全是因為昭國泫王世子送去的一封信。最後的結果,智謙將他以雁過拔毛的行事掠奪過的,楨國的兩塊地歸還了顧揚,得了顧揚的許多賠償,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他占便宜。 偏生顧揚還感恩戴德,甚至——智謙敢發誓,他從這位跟他爹同輩的君王的眼角,看到了尚未擦乾的激動的淚水。所以泫王世子究竟都乾了什麼,能讓一國君王膽戰心驚成這樣?而這件事,除了泫王世子和其安排的人,大抵隻有顧揚自己知道了。如果顧揚知道智謙的想法,絕對會完全不顧及形象的爆粗——去特麼的激動,他那是被嚇哭的好麼!藺容的信篇幅不長,用詞更說不上委婉,直截了當的告訴了顧揚,他有叛昭歸宸的意圖已經被昭帝得知了,若他還想保存著楨國,好好做他的楨國國君,擺在他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一是主動向昭帝求救,讓昭帝出麵平息他與晉國的戰事,當然,楨國這邊要出點血。二是果斷叛離昭國,求得宸國庇護,但……被藺容派來送信的人,一定會在他做了叛離決定後的第一時間,將他擊殺。一國無君,便無法簽署脫離昭國,歸順宸國的公告,從根本上斷絕了楨國被劃到宸國聯盟的可能。顧揚,“……”選擇?這裡特麼的給他選項了?被藺容派來送信的,正是他的護衛逐肖和月鹿,兩人功夫了得,輕功更是不差,這才能夠隻用兩三天的功夫,便到了楨國與顧揚交涉。月鹿見顧揚看完信後遲遲不說話,笑嘻嘻的催促道,“顧揚君,兩個選擇,一個決定,有那麼難做麼?”“小的兩人從穎都趕過來,飯都沒怎麼吃,連水都沒喝幾口,您慢慢考慮,小的們先吃個西瓜解解渴。”說著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個綠油油的大西瓜,擺在了桌案上,煞有介事的抽出自己腰間的配刀,笑道,“下麵,小的就給您表演一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手起刀落,再抬臂,刀上已掛著淋淋的西瓜汁,西瓜裂開兩瓣,露出沙紅的瓜瓢。顧揚捏著信,忽而想象起,剛才的場景,若是把西瓜換成自己的腦袋……在腦海裡過了一遍,畫麵感十足。顧揚心尖一顫,身子一抖,驀然覺得脖頸有點涼,哆哆嗦嗦的摸摸脖子,確定腦袋還和身子連在一起,心有餘悸的頓了半天,才壯起膽子道,“你、你們想殺我?你們不能殺我!”月鹿好笑的捧著半塊西瓜走近,“我們為什麼不能殺你?因為你是楨國的君王,而我們是昭國的來使麼?”顧揚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強撐著氣勢,“對!孤知道,昭國是不想楨國脫離昭國聯盟,隻要昭國出兵幫孤平了晉國之亂,孤就再不想脫離之事,你們隻是使者,帶著商談的任務,不能對孤怎麼樣!”“商談?顧揚君,你瞧我們家主子給您的信,有給你留商量的餘地麼?”月鹿笑道,“何況您搞錯了一件事,我們主子說了,兩國相交不斬來使,但從沒聽說過,來使不能斬君王的。”“少了您,我們還能從您兒子中,挑一個聽話的傀儡上位,豈不是更方便?我們,已經給您留餘地了。”月鹿將手裡的西瓜遞到了顧揚的手裡,“小的特意用井水鎮涼的西瓜,特彆甜,您嘗嘗,順便壓壓驚,希望等您吃完了,會給小的一個確切的答案。”言罷,月鹿就退開,和逐肖一起去啃另外半塊西瓜。瘋子。泫王世子是瘋子,泫王世子的手下也是瘋子,他們是真的會殺了他的。這是此刻顧揚心裡唯一清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