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雲千闕的插曲,但藺旻照例和雲霓裳說了幾句話後便離開。然而聽到周圍人所說的言談中,除了稱讚他對頑疾纏身的未婚妻體貼溫潤外,還夾雜著對丞相府庶女大小姐和嫡小姐之間關係的討論。“雲大小姐很溫柔,脾氣很好的樣子,再看霓裳小姐,嘖嘖,真看不出是同一府裡出來的小姐。”“你彆忘了,霓裳小姐背後有王家撐腰,當然可以為所欲為,雲大小姐沒什麼後台,提起來也是可憐。”“說起來賞花宴上,霓裳小姐沒少針對雲大小姐,居然還能對霓裳小姐這麼溫柔。”“就是為了不想再被霓裳小姐對付,才對霓裳小姐那麼好的吧?”“……”藺旻眸光深了深,恍然明白了雲千闕的用意,嗤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那麼湊巧被本王撞見,竟是故意的。”藺旻不喜雲霓裳,對雲千闕更是恨得牙根癢癢,但卻不會因此小瞧了雲千闕。隻要認真想想,雲千闕看似莫名的行為,並非無跡可尋。雲千闕早知他不願意答應這樁婚事,每天去關懷雲霓裳,不過是作秀而已,雲千闕這一舉,同樣也是在作秀。好心好意的去送藥,卻被雲霓裳信口汙蔑成下毒,證實後,又嫌棄彆人關心送來的藥不夠好,隻能轉送給侍女。明著是雲霓裳在打雲千闕的臉,實際上,讓雲霓裳在眾人心目中跋扈的形象更上一層樓,順便也樹立起自己溫柔是個好人的形象。以退為進,著實巧妙。不得不說,雲千闕很聰明,如果被雲文昌綁架來的婚約,是雲千闕的話,或許會很有意思,他也不會那麼抗拒。隻可惜並不是,還因為五千兩銀子得罪了自己,可見雲千闕的這點聰明,並不討他喜歡。藺旻摸摸下巴,輕嗬道,“本王容忍她插進隊伍裡已經夠寬厚的了,居然還敢利用本王給自己造勢,這女人該敲打教訓一番,來人,過來。”跟在藺旻身邊的一個護衛,立即湊上去,“翊王殿下,有何吩咐。”藺旻掏出一個錢袋來,丟給他道,“去找那個,然後……”“……是,謹遵殿下吩咐。”……另一邊,齊雙寒凝眉看著捧著乾糧在啃的雲千闕。驛站裡的食物味道一般,雲千闕對吃食在味道上向來挑剔,故而在出行前,就做了許多可頂一餐食用的藥丸,好在食不知味、但又不想委屈自己的舌頭的時候備用。順便還準備了許多點心,和大小姐自己烤的叫做餅乾的食物,當乾糧帶著,實在不想吃驛站裡的東西,也可以填飽肚子。好不容易重生一次,雲千闕自然不樂意委屈自己,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稍稍任性。除了食物方麵,雲千闕很少如此隨行,所以難得的恣意,齊雙寒也高興於縱容。 隻是,大小姐的吃東西的樣子——兩手捧著一塊餅乾,咬下一口後,腮幫微微鼓起,細碎的咀嚼起來。像是正在認真進食的小動物……好可愛!齊雙寒警覺的環顧四周,瞪著眼嚇走了幾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附近遊**的公子後,抹抹額頭上不存在的汗,一種‘女兒這麼可愛,接近的人肯定都是不懷好意,要清理乾淨’的使命感油然而生。雲千闕吃完東西,喝了口水,才抿抿唇瓣,滿足的眯起雙眼,像是一隻午後慵懶的貓咪,瞧見齊雙寒的樣子,歪頭道,“雙寒,你在做什麼?”“咳,沒什麼!”齊雙寒很快收斂了表情,正色道,“大小姐給雲霓裳送去的金瘡藥,是真的可以治療她的傷口的吧。”“大小姐說過,療傷的藥效果越好,雲霓裳好得就越慢,普通的金瘡藥反而很有療效,大小姐這是心軟了,所以施以援手?”雲千闕眉梢微挑,“我像是會心軟的人?”齊雙寒搖搖頭,“心軟說不上,但大小姐是個溫暖的人。”“大小姐是覺得自己的仇人是王榮華和士族王家,雲霓裳不過是將王家和丞相府的權勢,作為囂張跋扈的資本,依附其上而已,小小的教訓便好,沒必要一上來就拿她開刀。”“可大小姐與王榮華和王家為敵,雲霓裳必然不得幸免,不過早一時或晚一時而已,雲霓裳到底是對立方,能早處理便早處理了,留著總歸是個禍患。”雲千闕苦惱的蹙起眉頭,“我覺得我說不上是心軟,隻是覺得沒必要吧。”對付雲霓裳,隻需要一些小手段,就可以讓雲霓裳發狂,但是這種報複,除了讓雲霓裳身體痛苦外,毫無生趣,反而會讓雲霓裳把壓抑的怒火發泄到彆人身上。而那些人被雲霓裳責打後,還不能還手。例如那些侍女,再例如在士族王家和丞相府的權勢下,不得不忍氣吞聲的世家公子小姐。雖然即使在沒有雲千闕的情況下,他們未必不會受到雲霓裳的責打和辱罵,但雲千闕確實催化了那些的發生。“我隻想報自己的仇,不想牽連到彆人,所以姑且給雲霓裳一些小教訓就行了,剩下的,還是等到我把王家乾掉了再說。”雲千闕笑道,“而且我那樣送金瘡藥給雲霓裳,也是給雲霓裳一個選擇,她若是好好的接受了,自然能快速的好起來。”“若沒有的話,就不僅僅是傷口繼續下去了,當時被藺旻帶過去的觀眾那麼多,很快就會把丞相府嫡女和庶女間有矛盾的事宣揚出去,今後和雲霓裳再發生什麼事,也有源頭可追溯。”“施以援手麼?說成是在藺旻所為的基礎上,又添了一把火更合適吧。”雲千闕攤手道,“曾經是王榮華和雲霓裳四處傳揚我恥辱笑柄的名聲,如今輪到雲霓裳的名聲被人敗壞,一報還一報,風水輪流轉嘛。”“好了,時候差不多了,馬車也該動身出發了,雙寒,我們快走吧。”齊雙寒暗暗一歎,拱手道,“是,在下明白了。”仇恨是很容易讓人迷失的東西,正如他曾為林雙報仇不擇手段的一樣,但大小姐顯然比他更理智清醒。即便是現在,也知道何為可為,何為不可為,該殘酷的時候果斷,該柔軟的時候,比任何人都溫柔。不會如他一樣,將報仇當做人生的全部,在濃烈的恨意麵前,不失冷靜,這其實是很難做到的一件事。所以他才說,大小姐是個溫暖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