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混亂得宋卿嘉有些記不清了。隻知道她哭泣的時候,少年笨拙的安慰著她,不知是疼得還是總安撫不了她而著急得,滿頭大汗。可她望著他斷臂的傷口汩汩湧出的血,哭得更傷心。後來老前輩趕來將一切事情擺平,但前輩這裡已經不安全了,便將所有的學生都送走。宋卿嘉是第一個被接走的,她是躍霞山派掌門的嫡係,遭遇危險後深受重視,馬不停蹄的便被帶離危險地帶,以至於她臨走之前,連聲“謝謝”都來不及對嚴雍說。再次見到嚴雍,她以為嚴雍是恨她的。從天賦傲然的武學奇才,到配不上自己天賦的殘廢,中間落差有多大,宋卿嘉難以揣測,但她可以想象,在適應自己的殘疾期間,嚴雍有多難熬。想到自己就是造成他痛苦的罪魁禍首,愧疚、懊悔、自責……種種重壓壓在胸口,宋卿嘉張不開口,等她回過神時,以及張不開口,將那句深藏已久的歉意說出口了。當時嚴雍亦未表現出認識她的樣子,宋卿嘉暗自慶幸,以為他是不記得她了。可直到現在她才曉得,他仍是在照顧她的無措,假裝素不相識罷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為何會再次出現在我麵前,我以為你是來找我算賬的,但你又遲遲不對我動手,我就忍不住要對你惡言相向……是我害了你,所以我想刺激你快點讓我償還。”“我不是故意對你不好,我現在把欠你的還給你,你彆生氣……”嚴雍劍眉豎起,整個人看上去無比嚴峻,“你讓我彆氣,你當我為什麼會生氣,宋卿嘉,在你眼裡,我就是那般不計較後果逞能衝動,時候又小氣後悔的人?“我嘴笨,不會說叨,但我從不做違背心意的事,更不是無論為誰,都願意豁出去性命的人。”“能讓我不顧一切的,隻有你宋卿嘉一人,為你斷掉一臂,我從未後悔。”宋卿嘉整個人都懵了,手一鬆,凰霞也從手裡脫出,“你什麼意思……”“連宋長老都看出我的意思了,你就不能多想想嗎?”嚴雍認真的直視她,“這些話我隻說一遍,我不會仗著對你有救命之恩左右你,我隻要個答案,你若不願意,我轉身就走,從此再不打擾你。”“宋卿嘉,我心悅你,從在老前輩那裡習武時就開始,你呢?”宋卿嘉直接懵了,他從入住躍霞山後,她沒少借事衝他發脾氣,她等著他來‘尋仇’,可他始終默不作聲的微微笑著,讓她無奈,她看不懂他的態度。她對曾經的事心存芥蒂,故而,哪怕有些猜想,也不敢去相信。現在被嚴雍直白的**出來,宋卿嘉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應,“我……我……”深吸一口氣,宋卿嘉俯身拾起凰霞入鞘,拿出一塊手帕上前包覆住嚴雍被凰霞所傷的手,“我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回答,你想要的答案,我會給你,但能不能再給我一段時間?” “就等……”宋卿嘉餘光掃見門外的石榴,“就等石榴熟了,再給你答案,在此期間,你還留在躍霞山,行嗎?”嚴雍望著她小心翼翼的眼神,默然點點頭。宋卿嘉見他答應,不禁莞爾,“那你搬不搬屋子?”“搬。”……“搬了?”“搬了。”宋堯紋跟雲千闕悠悠的喝著茶,聽見有弟子跑來跟他彙報宋卿嘉指揮人幫嚴雍搬屋子的事。模樣怡然,顯然儘在他意料之中。“宋長老這個坑,挖得夠大的,你早就知道有嚴雍這麼個人。”雲千闕笑道,語氣篤定,“和雪汀山莊聯合做戲,人選上你也有插手吧。”否則不可能這麼巧就是嚴雍。“當年那小子救了卿嘉後便不知所蹤了,妹妹的救命之恩,我怎麼敢忘懷?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他。”宋堯紋坦然道,“我查出他是雪汀山莊的人,還不受人待見,正巧有機會,就把他弄到躍霞山來了,否則若非知根知底的人,哪怕是四大正派的人,我也不能隨便放進來啊。”當然得先認定沒有威脅,才能放心。“江湖快意恩仇,既然有恩,必然要報,然而我沒想到,他是對卿嘉有意。”“我詐死前確實是跟他談了卿嘉的事,我勸他大好的年華莫要在原地守候中辜負,有沒有膽量去試探一下卿嘉的心意。”“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我挺佩服他的果斷的。”雲千闕狐疑,“就這樣?”就因為欣賞佩服,就把嚴雍當成未來準妹夫,不太像這個妹控的作為啊。“剩下的是秘密,就不能告訴千闕了。”雲千闕翻了個白眼,“不說算了,宋長老在我這裡偷懶的夠久了,還不快走?”宋堯紋嘴角一抽,把想知道的問完了就趕走,用完就丟,要不要這樣啊!但是,他欣賞嚴雍當然不光是因為這些,有耐心,能忍,隻是特質之一,更是因為嚴雍的決絕。當他問起害不害怕被卿嘉拒絕時,嚴雍道——害怕,但我必須要知道。我孤身一人,唯一的念想就是她,便是被拒絕,他也沒什麼好輸的,不是麼?……除了,這顆心。雲千闕需要帶走的行李都打包好了,等閒下來後,便不自覺的算起藺容離開已經多少天了。算下來似乎沒幾日的光景,可她卻已經很想念他了。她有條不紊的做著啟程的準備,其實焦急的並不是啟程本身,而是和藺容說好,一起回穎都。她盼著他早日回來罷了。夏夜並不安靜,鳴蟲潛伏在竹林外,月光清涼如水,徜遊著婆娑葉影。一道人影恍然飄至夜景之中,悄悄的走進了雲千闕的房間。“誰?”睡夢中,雲千闕察覺異常,連忙翻身起來,匕首滑入手中,做防禦狀。人影卻飛快的握住雲千闕的手腕,讓她無法出招,順便將她抱了個滿懷。熟悉的桃花香襲來,雲千闕忡怔間,就聽他低笑起來。“闕兒,我一回來就拿匕首對著我,是不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