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淩雪舞是有些緊張的，可是看到這兩人出現，她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麵帶微笑屈膝施禮：“爹，娘。”“哎！好孩子！”墨遠流連忙答應，早已喜笑顏開，眼都眯成了一條縫，“這孩子真好，越看越叫人喜歡，是不是夫人？”人與人之間，其實眼緣是很重要的，或許之前從未謀麵，但一眼看上去就是讓人喜歡；反之，有些人雖然從沒得罪過你，就是越看越不順眼，這種事兒還真沒處說。這兩人對淩雪舞，顯然屬於前者。曲蝶衣微笑著上前兩步，輕輕握住了淩雪舞的手：“小舞啊，咱倆這是第一次見麵，我要是說我有多麼喜歡你，你未必肯信，所以我要說的是，我從來不懷疑蒼雲的眼光，能讓他死心塌地愛著的人，錯不了。”淩雪舞微笑：“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說，我一見你就覺得好親近，我還蠻喜歡你的。”曲蝶衣怔了一下，跟著笑了起來：“是嗎？那我很榮幸，本來我還擔心，你會瞧我不順眼……”“不存在。”淩雪舞搖了搖頭，“畢竟首先我要感謝您，因為如果沒有您，我就沒有機會找到這麼好的夫君。”曲蝶衣轉頭看了墨蒼雲一眼，隨即打趣：“我還以為是誇我呢，原來繞了個彎還是在誇你的夫君？你這孩子喲，怕是中了蒼雲的毒了！在我看來，這小子明明從頭到腳都是毛病，怎麼到你這兒他就好得天下無雙了呢？”墨蒼雲立刻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不懂，這叫情人眼裡出西施。”曲蝶衣皺了皺眉，果然不懂：“出什麼？”淩雪舞失笑：“爹，娘，先坐下休息吧，解藥我都已經準備好了，拿回去照方服用，秋皇後後很快就會沒事的。”一邊說著，她過來攙扶曲蝶衣。她的個子比曲蝶衣要矮一些，這麼一扶，手就抬了起來。而她穿的衣服又略顯輕薄並且順滑無比，自然地順著她的手肘往下褪了褪，露出了手臂上那粒晶瑩圓潤的守宮砂。曲蝶衣的目光從那守宮砂上掃過，立刻微微閃了閃。初次與公婆會麵十分愉快，一家人坐在一起簡單聊了幾句，氣氛更是融洽得不得了。不過因為急著回去給秋皇後解毒，一個時辰之後兩人就起身離開。畢竟距離最後的大團圓已經不遠了，幾人當然也沒有什麼離愁彆緒，墨蒼雲便讓淩雪舞先回去休息，他將兩人送到了門口。瞧瞧左右無人，曲蝶衣揮了揮手：“老爺，你先走，我和蒼雲單獨聊幾句。”墨遠流點頭，先行往前走去。曲蝶衣回頭看著墨蒼雲，目光清清涼涼：“為什麼？”墨蒼雲笑了笑，並不看她：“你知道的。”曲蝶衣沉默片刻，然後歎了口氣：“蒼雲，你性子更像我，我原本以為這一生你不會為任何人動心動情，可是這個人既然出現了，難道你不應該珍惜？” “我很珍惜。”墨蒼雲依舊沒有回頭，將目光投向了蒼茫而深邃的夜空，“終我這一生，再不會要彆人。小舞會是我唯一的女人。”“問題就是現在她還不是。”曲蝶衣唇角微挑，這樣的她和墨蒼雲出奇的相似，“你們已經成親那麼久了，為何她還是完璧之身？”這一次輪到墨蒼雲沉默，而且許久之後才微微歎了口氣：“如果不能一生相守，短暫的相聚反而可能會是她餘生中最痛苦的回憶，最不能回憶的痛苦。所以我寧願不給她。”曲蝶衣唇角微抿：“小舞未必這樣想……”“是。”墨蒼雲點頭：“小舞說，如果是兩情相悅，一天也可以是一生，反之，即便相守一生也毫無意義。”曲蝶衣微微皺眉：“既如此，你為何……”“我下不了手。”墨蒼雲搖頭，眼睛裡閃爍著淡淡的痛苦，“得到又失去，比從來沒有得到過更殘忍，如果真的不能相守一生，我寧願留她一個清白身，來生好相見。”曲蝶衣靜靜地看他片刻，終於點頭：“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就不再多說。”然後她轉身而去，可是走了幾步卻突然輕輕地歎了口氣：“蒼雲，我對不起你。”“並沒有。”墨蒼雲微笑，笑容很溫暖，就像春日的陽光，“我倒是覺得你很了不起。”曲蝶衣回頭看了他一眼，笑容總算明朗了些：“我一直都在努力做一個好母親，好讓你能夠為我驕傲，能讓你在你妻子和孩子麵前，很自豪地談起我。”墨蒼雲聳了聳肩，依然微笑：“你做到了。”曲蝶衣保持著笑容，眼淚卻突然流了下來：“可是現在我更為有你這樣的兒子而驕傲，因為我可以在全天下人的麵前自豪地談起你。蒼雲，下輩子還做母子吧？這輩子我欠你太多，下輩子讓我慢慢還。”墨蒼雲又笑了，聲音也變得很溫柔：“彆這麼說，你從來沒有欠過我。是你給了我這條命，這份恩情，我從來無以為報，要說你曾經欠過我一點半點，這份生育之恩也足以將其抵消的乾乾淨淨。說起欠，其實是我欠你的……”墨蒼雲很少說出這樣的話，所以一時之間有些承受不能，不得不暫時住了口，否則他的眼淚就會跟著流下來。曲蝶衣也不願把場麵弄得這麼哀傷，趕緊擦了擦眼淚，儘力保持微笑：“傻孩子，說什麼呢？你什麼時候欠我了？”墨蒼雲深吸一口氣，總算讓情緒平複了些：“我當然欠你的，是我自作主張擔下了滄海王府的一切，這麼多年來未能在你跟前儘孝。”“這是應該的。”曲蝶衣笑了笑，“我們欠人家的，如果必須用這樣的方式償還，我們都認了不是嗎？幸好所有的一切就要結束了，這個擔子，你也終於可以卸下了。蒼雲，這些年來最累的是你，最苦的是你，我這個當娘的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卻什麼都做不了，我心裡的滋味你不會知道。不過幸好現在你有了小舞，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感激她！可是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生性涼薄，太軟的話我說不出口，所以記得替我轉告她，我很喜歡她，這一輩子有她這樣的兒媳，我再無奢求。”墨蒼雲微笑點頭：“我會的。小舞也讓我轉告你，她很喜歡你。你也知道她從小在什麼樣的環境中長大，所以她天性也是涼薄的，因為涼薄可以保證她不會受到傷害。我已經決定好好愛她，我也請你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好好愛她。”曲蝶衣的淚再次流了下來：“我會的，從此以後，她就是我的女兒！蒼雲，你要好好的，要幸福！”然後她轉過身飛奔而去。墨蒼雲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隻覺得心裡有些酸楚。但是說真的，他從來沒有怪過曲蝶衣，因為曲蝶衣心裡的苦同樣沒人知道。他們母子兩人其實都屬於天性比較涼薄的，像這樣心貼心的交流，幾乎從來沒有過。或許，是淩雪舞改變了他。生怕太多的情緒流露會讓淩雪舞看出什麼，墨蒼雲又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認為已經完全平複下來才回到了房間。可是剛與淩雪舞照麵，她就皺了皺眉：“怎麼啦？臉色怎麼那麼奇怪？”“有嗎？”墨蒼雲默默地在心裡抹了一把冷汗，“沒什麼，可能夜風吹多了，有點受涼。”淩雪舞瞅了他一眼，一臉無奈：“麻煩找借口能不能找個稍微像樣點的？在一個不要臉地自稱神醫的人麵前撒這種謊，你覺得我信嗎？”墨蒼雲噗的笑出了聲：“是有點太不走心了，不過真的沒事，就是跟我娘聊了幾句，心裡有點不大舒服。”淩雪舞頓時有點緊張：“你們吵架了？不是為我吧？難道娘她不喜歡我，想讓你……”“閉嘴啦！”墨蒼雲哼了一聲，“平常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說出這種傻話來？喜不喜歡你剛才看不出來嗎？她說以後會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會像母親一樣愛你。”淩雪舞心中暖意融融：“既然這是好事兒，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真的沒事！”墨蒼雲微笑，“隻不過一想到大戰在即，多少有些緊張是真的。畢竟我們這麼多人謀劃了這麼多年，而且機會隻有一次，又必須成功，就覺得這口氣始終吊著，落不下去。”淩雪舞點了點頭，立刻安慰：“一定沒事的，既然天意讓墨遠江隻有十八年的皇帝命，又怎麼會失敗呢？彆忘了，不敗戰神已經浴火重生了！”墨蒼雲笑笑：“不敗戰神是在你手裡浴火重生的，將來巍雲奪回天下，你才是最大的功臣！”淩雪舞想了想，接著問道：“既然秋皇後的毒已經可以解了，她就能夠當堂指證墨遠江了，你們有沒有決定什麼時候動手？”墨蒼雲眼中閃過一抹幽冷的光芒：“這一點我們早就想好了，墨遠江什麼時候動手，我們就什麼時候動手！”“這樣嗎？”淩雪舞皺了皺眉，“會不會來不及做反應？”墨蒼雲笑了起來：“十幾年的準備，怎麼會來不及？”淩雪舞稍稍放心：“記住不管怎樣，你始終有我。”墨蒼雲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這還用你說嗎？從現在開始，你要認清一個事實，那就是這一輩子無論怎樣你都甩不掉我了！”說著，他將淩雪舞摟在了懷裡，一隻手自然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卻立刻察覺到她瞬間肩膀一縮，登時目光一凝：“怎麼了？”“……沒事。”淩雪舞笑了笑，“時候不早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