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鳳梧反應過來,她居然已經跑得連影都沒了,頓時氣得滿臉通紅:“太不像話了!這個孽女!快去阻止她!”北堂淩銳目光閃爍,安慰了一句:“母後放心,父皇不會那麼輕率的。再說墨蒼雲此生隻要墨雪舞一人為妻,這件事天下皆知,就算父皇開這個口,他也一定不會答應,淩瓏是沒有機會嫁給他的。”柳鳳梧的神情這才稍稍緩和,依然哼了一聲:“話雖如此,還是不能大意,淩瓏絕對不能嫁給墨蒼雲,那不是自找死路嗎?”北堂淩銳點了點頭:“兒臣知道,兒臣會找機會告訴父皇,讓他勸勸淩瓏。”“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曲蝶衣的真實身份!”柳鳳梧突然咬了咬牙,“如果她真的是那個賤人,就必須死!”北堂淩銳暫時沒有做聲,卻突然想起那次在魔靈鬼蜮碰到墨蒼雲,他的貼身侍衛就說過墨蒼雲眉宇之間有幾分像那個人,沒想到居然是真的。難道他當日那股不祥預感也變成了事實嗎?墨蒼雲的痊愈對他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不管怎樣,彆說這朝龍帝國,整個淵大陸的王都是他,不會是彆人,更不會是墨蒼雲,絕對不行!出了寢宮,北堂淩瓏卻並沒有急著去找北堂千琅,反而回到了自己的寢宮。可侍女絲絮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看到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午睡,而是鑽進屋裡忙活了半天,再出來的時候居然換了一身男裝。絲絮忍不住哀歎:“公主啊,你又想乾什麼呀?該休息了。”她一點都不感到奇怪,因為北堂淩瓏就是有這麼個嗜好,動不動就打扮成稀奇古怪的樣子,男女老少甚至奇形怪狀,什麼怪招都使得出來。有時候還會易容改扮,或者故意打扮得特彆醜,跑到宮外招搖過市,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對這種變態的嗜好,絲絮一直覺得難以理解,不過誰讓人家是公主呢,就算再怎麼變態,她還得讚一句公主心思奇巧。大中午的她又起了興致,看來今天這午睡是泡湯了。北堂淩瓏看起來興致勃勃,甚至瀟瀟灑灑地轉了個身:“本公主這一身怎麼樣?是不是像一位風流倜儻的少年郎?走,出去逛逛!”她根本不給絲絮發表意見的機會,就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絲絮無奈,隻好隨後跟上。很快就來到了大街上,北堂淩瓏仿佛嫌這樣還不夠刺激,就找了個僻靜的角落,變戲法一樣從懷裡掏出一張人皮麵具,仔仔細細地戴在臉上,又拿出鏡子照了半天,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了才把鏡子塞給絲絮,然後故意把嗓子放的很粗:“怎麼樣?本公主現在看起來是不是更像一個美少年了?”絲絮看了一眼,興致缺缺:“是像,太像了,奴婢都完全認不出公主了。”北堂淩瓏得意地嘿嘿一笑:“好,那你就在這裡等我,我出去逛一圈。” 絲絮愣了一下,趕緊搖頭:“不行啊,奴婢必須跟著公主,保護公主……”北堂淩瓏翻了個白眼:“靠你保護?本公主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廢話少說,你自己在這兒玩,本公主出去逛逛,逛完了回來找你!”主子下了命令,絲絮當然不敢不聽,隻好在旁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無奈地看著北堂淩瓏的背影。北堂淩瓏一開始還大搖大擺,一副隨意逛逛的樣子,直到轉過一個拐角,確定絲絮再也看不到她了,眼中的光芒才變得充滿焦急、擔心、恐懼。她左拐右拐,很快來到了一個藥館門前,裝出一副大大方方的樣子進門,坐在了大夫的對麵。見來了病人,大夫趕緊抬頭,態度溫和:“這位公子哪裡不舒服啊?”北堂淩瓏咳嗽一聲,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然後壓低聲音說了幾句什麼,那大夫了然地點了點頭,把銀子收了起來,然後笑嗬嗬地說道:“來,老夫幫你試試脈。”北堂淩瓏趕緊把手伸了過去,那大夫微閉著眼睛試了片刻,然後露出了滿臉的笑容:“果然如此,公子放心吧,沒有弄錯!”北堂淩瓏卻突然咬了咬牙,放在桌麵下的另一隻手猛的攥成了拳!絲絮很聽話,一直坐在那塊石頭上,向北堂淩瓏所去的方向不停地張望。終於,北堂淩瓏突然冒了出來,她大喜過望,一下子蹦起來迎了上去:“公主,你回來啦?”北堂淩瓏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本公主玩累了,咱們回去休息吧。”絲絮連連點頭:“是是,公主請。”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往宮內而去,絲絮則很快就覺察出了不對勁:公主這是怎麼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難道剛才在街上玩的時候碰到了什麼意外?可她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呢?北堂淩瓏則始終緊緊咬著牙,又急又怒:這可糟了!難道真的是上次一起出去遊玩,喝多了之後跟……一天的比試終於結束,用過晚餐之後,眾人便各自回到自住處休養調整,為第二天的盛會做準備。對赤日國使者團來說,今天過得無比輕鬆,因為墨蒼雲早已傳令下來,他們不必出場比武,說是沒有那個必要。眾人本就不是好勇鬥狠之人,樂得在一旁看熱鬨。除了跟瀟絕情那次不愉快的見麵之外,墨雪舞這一天也過得挺順心,反正睡覺還早,就和墨蒼雲等人在大廳裡喝茶聊天。正聊著,落月突然走了進來:“蒼雲,皇上來了,說要見你。”這裡的皇上當然隻有一個人,就是北堂千琅。墨蒼雲著實有些意外:“他來乾什麼?”落月搖了搖頭:“不知道,已經走到門口了。”墨蒼雲轉頭看著曲蝶衣:“你先避一避吧,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跟他碰麵比較好。”其實在他回頭的同時,曲蝶衣就已經站了起來,同時微微一聲冷笑:“恐怕是你那天跟他說的幾句話起了作用,他親自跑來打探虛實了吧?”墨蒼雲挑了挑唇:“這不正是我們的目的嗎?總之不管怎樣,你先進去,這裡交給我。”曲蝶衣沒再說什麼,很快進了內室,然後就聽到門口傳來一聲通傳:“皇上駕到!”三人立刻起身,上前迎接:“參見皇上!”北堂千琅換了一身便裝,披著長長的披風。把帽子摘了下來,他含笑點:“不必多禮,是朕打擾了,還望你們不要見怪。”墨蒼雲含笑開口:“皇上有什麼吩咐,差人來說一聲就是,我必定立刻趕到,怎敢勞皇上親自移駕。”北堂千琅連連擺手:“快彆說這樣的話,是朕幾次三番打擾你,心裡著實過意不去,還請滄海王多多海涵。”墨蒼雲搖頭,做了個請的手,:“蒼雲不敢,皇上請坐。”北堂千琅微笑點頭,上前落座,可是突然間,他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凝,然後輕輕吸了吸鼻子,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怪:“這個味道怎麼這麼……”熟悉,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是真的另有內情,還是因為太過想念而產生了幻覺?墨蒼雲抿了抿唇,完全不動聲色:“不知皇上此時前來,究竟有何吩咐?”北堂千琅卻完全顧不上回答這個問題,又不自覺地吸了吸鼻子,他看似平靜,其實試探著開口:“滄海王此次前來,原來還帶著家眷?”墨蒼雲笑了笑:“是啊,小舞……”“哦不不。”北堂千琅搖了搖頭,“朕是說,其他的家眷。”墨蒼雲依然笑得很平靜:“何以見得?”“朕聞到這屋子裡殘餘著一股淡淡的香氣!”北堂千琅脫口而出,“這股香氣並不屬於滄海王妃,而且必定是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不知是滄海王哪位家眷?”墨蒼雲依然在笑,眼神卻變得有些奇怪:“皇上此時前來,就是為了這個?”北堂千琅愣了一下,緊跟著便從墨蒼雲的眼神中解讀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不由心頭一凜,立刻連連道歉:“抱歉抱歉,朕冒昧了!朕唐突了!還請滄海王千萬不要見怪!”墨蒼雲搖了搖頭:“蒼雲不敢。”他嘴裡是說著不敢,臉上的表情也很恭敬,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剛才那個眼神居然令北堂千琅有一種冷汗涔涔的感覺,尤其是兩隻手,手心已經被冷汗浸濕了!心裡暗罵了自己一句沉不住氣,北堂千琅咳嗽一聲,終於恢複了表麵的平靜,連笑容也變得自然:“滄海王不要見怪就好,是朕太過唐突了。其實朕今夜前來,乃是為了一件私事。”墨蒼雲點頭:“皇上請講。”似乎有些不大好開口,北堂千琅頓了頓,語氣也更加溫和:“剛才淩瓏跑來找朕,說在桃花林中驚鴻一瞥,對滄海狼一見傾心,所以……”墨雪舞怔了一下,跟著低頭輕撫著眉心,嘴角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這皇帝老兒給自家女兒做媒來了,就這麼不矜持嗎?身為一國帝王之尊,還是天朝的皇帝,居然不惜紆尊降貴親自上門當媒婆,這份殊榮恐怕還是天下唯一吧?看來北堂千琅對墨蒼雲的確有一種任何人都比不上的情愫在裡麵,而這一切,應該僅僅是因為他那張臉。然而墨蒼雲很平靜,似乎任何山崩地裂的消息都不足以讓他的眼皮眨一眨:“所以?”北堂千琅圈起手放在嘴邊,又咳嗽了一聲,隻好說了下去買:“所以淩瓏的意思是讓朕來請問滄海王,她有沒有機會在滄海王跟前伺候?”墨蒼雲笑了笑:“這個沒有。”這拒絕實在太利落乾脆,北堂千琅差點被他一句話給噎死。好一會兒之後才順過這口氣,卻似乎仍然有些不敢相信:“沒有?”“這個真沒有。”墨蒼雲搖頭,“皇上有所不知,我早已立下誓言,此生除了小舞再不要任何人。公主錯愛,蒼雲感激不儘,不過也隻好負了公主這番美意了。”北堂千琅依然有些錯愕,似乎實在接受不能:“這、這話朕倒是也聽說過,可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實屬尋常,這……”“我知道,可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墨蒼雲看一眼墨雪舞,目光很溫柔,“總之這門親事不可能,我若是答應了,天理難容。”北堂千琅一陣悚然,竟再度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異樣,不由下意識地追問:“天理難容?你這是什麼意思?”墨蒼雲笑了笑,明明有所指,卻偏偏一臉無辜:“就是皇上聽到的意思。”北堂千琅覺得腦子有些暈,不是因為生病,而是他突然發現跟墨蒼雲說話是一件相當耗費心力的事情,他必須調動起全身所有的智慧和所有的腦細胞才能勉強跟上他的思維,甚至根本跟不上。因為墨蒼雲平平常常一句話,似乎就蘊含著千言萬語,完全不是他這個級彆的人能夠準確解讀的。有些倉促地端起茶杯喝了幾口熱茶,他才稍稍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緒,緊盯著墨蒼雲的眼睛問道:“不過就是一門婚事,怎見得就天理難容?難道……你或者是淩瓏的身份有什麼特殊之處,你們兩個根本就不能成為夫妻……”這句話的試探意味就相當明顯了,可是墨蒼雲仍然完全不動聲色,甚至笑得眉眼彎彎:“皇上這是想到哪裡去了?我的意思不過就是說,我既然已經立下誓言,此生隻要小舞一人,若真的再娶了彆人,豈不就是天理難容嗎?”北堂千琅怔了一下:“原來你是這個意思?”“是啊!“墨蒼雲點了點頭,目光微微有些發冷,“當初我立下的誓言是,此生隻要小舞一人,若有違此誓,祖宗不佑,天地不容,黃沙蓋臉,屍骨不全,即便死了也隻能做個孤魂野鬼,生生世世不得輪回!所以皇上請說,我敢違背嗎?”北堂千琅臉上的表情一時無法形容:“何必說的如此慘烈,這樣豈不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嗎?”“就是不能有退路。”墨蒼雲笑了笑,笑容多少有些尖銳,“人呢,有時候必須先自己把自己逼上絕路,這樣敵人就沒有下手的機會了。”北堂千琅沉默下去,一雙眼睛卻始終盯在墨蒼雲的臉上。他不開口,墨蒼雲也靜靜地陪他坐著,隻剩下燭火撲撲地跳動,映照著兩人晦暗不明的臉。許久之後,到底還是北堂千琅先開了口:“滄海王果真不再考慮一下?”墨蒼雲搖頭:“斷無可能。”北堂千琅歎了口氣,隻得站了起來:“那好吧,打擾滄海王,還請海涵,朕先走了。”墨蒼雲等人立刻起身行禮:“恭送皇上。”北堂千琅本來已經走到門口,卻又突然轉頭看著他張了張嘴,卻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默默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