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淩銳又點了點頭,眼裡的光芒變得有些晦暗不明:“根據史料記載,是這樣的。但潭底到底有沒有古墓,如今恐怕隻有墨蒼雲才知道。兒臣無能,根本通不過漩渦,實在有負父皇所托。”北堂千琅擺了擺手:“此事非人力可為,你原本就不必白跑這一趟,朕提起此事並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朕想知道墨蒼雲到底能不能通過潭底進入古墓。可惜,怎麼才能知道呢?”北堂淩銳微微皺了皺眉,目光更加暗沉:“這個恐怕不容易,就算墨蒼雲真的進入了古墓,隻要他不承認,我們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的。這其中乾係重大,即便進去了,他也不會承認。”北堂千琅沉默片刻,輕輕歎了口氣:“是啊,換成朕也不會承認的,所以怎麼才能知道呢……”他又沉默了下去,而且一時半會兒沒有重新開口的打算,隻是擰著眉頭,一副萬分苦惱的樣子。不管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因為他的表情,北堂淩銳都能預感到這件事乾係重大,忍不住試探著開口:“兒臣不太明白,墨蒼雲能不能進入古墓跟我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一定要知道?”“當然要知道了!”北堂千琅脫口而出,“如果墨蒼雲真的能夠成功進入古墓,那就說明他是……”眼看著最重要的幾個字就要說出口了,他卻突然閉嘴,而且因為太過倉促,居然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登時連連咳嗽了幾聲,原本白皙的臉也漲得通紅。“父皇!”北堂淩銳趕緊上前,端起熱茶送了過去,“來,先喝口茶。”似乎是為了掩飾什麼,北堂千琅接過杯子,連連喝了幾口,故意笑了起來:“人老了,不中用了,說句話都能嗆到。”“這是哪裡話?”北堂淩銳含笑開口,“父皇正當盛年,還有個百八十年好活呢。”“喲,這嘴怎麼這麼甜了?”北堂千琅笑了笑,把茶杯遞給了他,“真要再活個百八十年,朕不成了老妖精了?行了,這裡也沒什麼事了,剛才交待的事情你這就去辦吧,務必查個水落石出,否則實在難以向赤日國皇上交代。”北堂淩銳答應一聲,施禮退了出來。看著他的背影,許久之後北堂千琅才輕輕歎了口氣:朕有一種預感,方才的猜測一定是正確的。羽蝶,你真的還活在世上是嗎?那這麼多年你為什麼不來找朕?你知道朕有多想你嗎?其實朕也知道,你一直在怪朕……可是如果你真的有苦衷,就更應該來跟朕說清楚啊!一直喃喃自語了很久,他才佝僂著身體,慢慢離開了禦書房。從背影看去,原本英俊挺拔的他特彆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點生氣都沒有。或許當年他真的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隻是不知這錯誤還有改正的機會嗎? 北堂淩銳同樣滿腹心事,因為北堂千琅剛才沒說出口的那半句話,也是他心裡最深最重的擔憂。所以他其實比北堂千琅更希望知道,當日墨蒼雲到底有沒有成功的進入古墓。但正如他所說,如果墨蒼雲不承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儘管他也已是八階高手,在整片大陸都罕逢敵手,可不是他自謙,恐怕不是墨蒼雲的對手,嚴刑逼供幾乎是沒可能的。可這並不代表他就會聽之任之,任何他不希望發生的事情,他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去阻止!正目光陰沉地走著,一名侍女迎麵而來,屈膝施禮:“啟稟太子殿下,皇後娘娘有請!”你不來找我,我還想找你呢!北堂淩銳揮了揮手,命那侍女退下,然後大踏步進了柳鳳梧的寢宮。柳鳳梧這次好歹沒有滿地轉圈,不過雖然坐在了椅子上,卻一直焦躁不安地動來動去。好不容易看到北堂淩銳進來,她趕緊揮了揮手,命所有人全都退下,才跳起來撲了過來:“淩銳,皇上找你所為何事?”北堂淩銳不由冷笑了一聲:“母後現在知道著急了,可惜已經遲了!”“哎呀,先彆說這些!母後還不是為了你嗎?”柳鳳梧更加著急,一把拖著他拽到桌子旁落座,“皇上要你做什麼?是不是讓你去查刺客的事?”北堂淩銳點了點頭,多少有些無奈:“不是兒臣說你,你也太魯莽了!兒臣已經告訴過你很多次,墨蒼雲那個人不簡單,你怎麼會以為憑那幾個不入流的刺客就能殺了曲蝶衣的?這不是自找麻煩嗎?”柳鳳梧不由咬了咬牙:“我當然沒指望一次就成功,這一次主要還是為了探探他們的虛實,現在咱們不就知道了嗎?要想殺曲蝶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一點還用得著探嗎?”北堂淩銳撫了撫眉心,有些疲憊不堪,“如果曲蝶衣真的是那個人,墨蒼雲此次來朝龍帝國當然另有目的,他又怎會輕易讓曲蝶衣處在危險之中?總之不管怎樣,母後這一手實在是太……不聰明了。”儘管他沒好意思把“愚蠢”兩個字說出來,柳鳳梧卻完全明白,登時覺得下不來台,悻悻然地哼了一聲,“我這不是想著,墨蒼雲那個人既然那麼難對付,那就趁他不在的時候動手……”“墨蒼雲這個人最厲害的地方就在於,他身邊的人比他更難對付。”北堂淩銳冷笑了一聲,“母後沒聽說過鬼鷹嗎?每一個人都難纏至極!也就是他們對墨蒼雲忠心耿耿,若是他們背叛,連墨蒼雲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有他們保護曲蝶衣,墨蒼雲在不在的有什麼區彆?反正不管怎樣,兒臣實在不懂母後為何要這樣做,如果兒臣事先知道,一定會阻止你的,你這樣不但於事無補,反而容易露出破綻!”其實柳鳳梧也的確是因為太過慌張,才會做出這種不明智的舉動,此刻聽北堂淩銳這麼一說,她越發有些慌了,不由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破綻?我、我露出了什麼破綻?皇上知道了,還是那個賤人知道了?”“暫時還沒有。”北堂淩銳搖了搖頭,“但父皇剛才召兒臣前去,說要讓兒臣儘快查清這件事的真相,揪出幕後主謀,否則無法向赤日國和滄海王交代。”“借口,都是借口!”柳鳳梧立刻咬牙切齒,“什麼無法交代,他根本也已經猜到曲蝶衣就是那個賤人,所以才這麼緊張的!他對那個賤人永遠都這麼在乎,就算那個賤人死了這麼多年,也依然牢牢地霸占著他的心,可惡!太可惡了!”北堂淩銳皺了皺眉,示意她安靜下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必須要給父皇一個交代,否則他若是無休止地查下去,怕是早晚會查出一些蛛絲馬跡。萬一真的牽扯到你,那才是真的麻煩了。”“這……”柳鳳梧也顧不上惱恨嫉妒了,立刻上身前傾,急切地問著,“那那你打算如何向皇上交代?”“自然要給他一個幕後主謀。”北堂淩銳冷笑了一聲,“隻要主謀出現了,再將他交給墨蒼雲發落,此事不就水落石出了嗎?”柳鳳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連連點頭:“沒錯,就這麼辦!那這幕後主謀該到何處去找?必須好好策劃策劃,絕對不能讓皇上看出什麼破綻,否則不隻是我,你也會牽扯其中,那絕對不行!”北堂淩銳沉吟著,思索著對策:“母後是否可以保證那三個刺客身上絕對沒有任何線索?父皇派了二弟去調查那些刺客……”“這你放心,絕對不會!”柳鳳梧信心十足地搖了搖頭,“那些刺客是我派人秘密訓練的死士,他們絕對不知道真正的主子是我,就算活著落到墨蒼雲手裡,他也是絕對什麼都問不出來的,至少絕對牽扯不到我身上。”“那就好。”北堂淩銳點了點頭,接著卻又有些不解,“兒臣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讓刺客易容成你的樣子?這誠然可以讓刺客更容易混進隨心園,但也容易把你牽扯其中。”柳鳳梧咬了咬牙:“那裡本來就戒備森嚴,我也想到如果曲蝶衣真的是那個賤人,墨蒼雲必定會派人保護,不是那麼容易接近的,隻有當朝皇後可以讓眾人都不設防,可我沒想到還是失敗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故意讓刺客易容成我的樣子,到時候反倒更有話說。”北堂淩銳目光一閃,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到時候可以說,如果事情真的是你做的,你又怎會讓刺客扮成你的樣子,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就是這個意思。”柳鳳梧陰沉沉地冷笑著,“反正沒有任何證據,皇上絕對不會輕易相信彆人的話。不管怎麼說,我可是堂堂皇後,又有整個柳家做我的後盾,除非有確鑿的證據,否則皇上是不敢對我怎麼樣的。”北堂淩銳想了想,然後點頭:“這段時間母後可千萬不要再魯莽行事了,兒臣先去找個幕後主謀,把這件事平息下來再說。”柳鳳梧答應了一聲:“你去吧,萬事小心。”北堂淩銳看了她一眼,起身退了下去。對於柳鳳梧這個舉動,他心裡異常不滿,總覺得很有可能會壞了大事。可那畢竟是他的母親,他就算再不滿,也不能對她怎樣,隻能暗中祈禱著這件,儘快過去,以後必須要看緊柳鳳梧,不要再讓她做出這麼愚蠢的事。現在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反而不是抓個替罪羊去平息這件事,而是想辦法確定墨蒼雲到底有沒有成功進入古墓,如果有,事情才真的有些麻煩了!夜色漸漸深沉。今晚的月色不是太好,透過窗口灑進來的月光有些朦朧,到處鬼影幢幢。因為懷著滿腹的心事,柳鳳梧一時半刻難以入睡,在**輾轉反側,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感到一陣倦意襲來。然而就在半睡半醒之間,她卻陡然感到一股陰風吹在了後腦上,不由渾身一激靈,忽的翻身坐起:“什麼人?”床前不遠的地上,居然出現了一道白色的人影,披著長長的頭發,雖然看不清麵容,但從身段身形來看應該是個女人!柳鳳梧雖然貴為皇後,其實也並非弱不禁風,還是個內力修為已達五階的高手,可是此刻看到這個白色的人影,她卻感到頭皮一陣發麻,第一反應是發出了一聲高亢的尖叫:“有刺客!快來人!”門外不僅有侍衛守護,暗處更是有大內密探,可柳鳳梧這一嗓子出去,除了夜風颯颯,半個人影都沒有出現!柳鳳梧這才真正慌了,嗖的就蹦了起來,站穩身形的同時已經將藏在**的長劍蒼啷一聲拔了出來,厲聲嗬斥:“什麼人裝神弄鬼,還不給本宮退下,否則殺無赦!”“殺無赦?是,殺無赦。”那人影終於開了口,果然發出的是女子的聲音,隻不過冰冷的就像冰雪撞擊,令人不寒而栗,“這才是你,隻要有人擋了你的道,壞了你的好事,你一向都是殺無赦的。”這聲音竟然透著幾分熟悉,而且分明就是那個經常在她的噩夢中出現的、她最不想聽到的聲音!柳鳳梧又是臉色一變,拿劍的手已經微微顫了起來,卻強撐著咬牙:“你到底是什麼人?你若敢傷了本宮一根頭發,皇上定會將你滿門抄斬!本宮也並非好殺之人,且上天有好生之德,你還是速速退去吧!”其實不隻是這個聲音,儘管是在心膽欲裂之下,柳鳳梧卻已經聞到空氣中多了一股淡淡的、卻又熟悉的香氣!那股香氣隻能是屬於那一個人的,就是這股香氣,才讓北堂千琅為她神魂顛倒!現在這股香氣居然再度出現了,難道說明這個白衣人就是……那人又低低地冷笑了幾聲,居然向前走了兩步:“這麼多年不見,我對你十分想念,這才趕來看望,你居然要趕我走?那麼多年的姐妹,你一點都不想我嗎?”這聲音跟那個人越發像了,再聽到她的話,柳鳳梧更忍不住臉色大變,眼中已經泛起了濃烈的恐懼:“你、你胡說八道什麼?本宮、本宮根本就不認識你,你給本宮滾出去!”“不認識我?是嗎?”那人又是一聲冷笑,“那你不妨再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誰。”嗤啦一聲輕響,她居然擦著了火折子,火光下映出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柳鳳梧登時一聲尖叫:“啊!你、你真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