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千琅一步跨了進來,目光直接鎖定了北堂淩瓏:“你果然在這裡!孽女!你做的好事!”其實他也被北堂淩瓏麵目全非的樣子嚇了一跳,隻不過之前已經聽說她被蜜蜂蟄得不輕,再加上隻顧為這個混賬女兒居然殘害手足而憤怒,一時之間也顧不上心疼了。當然,若不是她已經變成這個樣子,北堂千琅早就一個巴掌呼到她的臉上去了!北堂淩瓏當然一陣心虛,卻故意嚎啕痛哭:“父皇!兒臣被人欺負成這個樣子,您可一定要為兒臣做主啊!”“住口!你分明是咎由自取,活該!”北堂千琅臉色陰沉,怒氣陣陣上湧,“朕實在沒想到,你居然如此狠毒,連親姐姐都下得了手殘害!”柳鳳梧吃了一驚,立刻上前兩步:“皇上何出此言?淩瓏還是個孩子,且一向心地善良,友愛手足,怎會……”“證據確鑿!”北堂千琅咬牙,目光更冷厲,“她居然給淩珞下藥,讓她險些遭受蜂群圍攻!若非有人相救,此刻淩珞就是她這副鬼樣子!”“兒臣沒有!”北堂淩瓏惱羞成怒,自然知道這事打死也不能承認,便直著嗓子尖叫,“分明是北堂淩珞那個賤人害了兒臣……”“啪!”“住口!”北堂千琅瞬間怒意飆升,毫不客氣地扇了她一個巴掌,“淩珞是朕的女兒,是你的姐姐!如果她是賤人,那朕是什麼?你是什麼?”北堂淩珞直接被打飛了出去,趴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她徹底懵了!從她記事以來,彆說是打,北堂千琅根本沒罵過她一句,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無論她如何胡鬨淘氣,他頂多假裝生氣地嗬斥一句,轉過頭就是無奈加寵溺地笑。甚至她杖斃宮女的時候,隨便找了個借口,說那宮女偷她的首飾,北堂千琅也從未深究,更不曾因此責怪過她!可是現在,為了北堂淩珞,他居然毫不留情地下這麼重的手!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在他心裡,她北堂淩瓏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難怪他肯把墨蒼雲指給北堂淩珞,也死活不肯成全她!“淩瓏!”柳鳳梧當然吃驚加心疼,撲過去把她扶了起來,聲淚俱下,“皇上,事情還未查清楚,你怎麼可以……”“朕查得很清楚!都是你這個做母親的沒有儘到應儘的責任,她才會變得如此狠毒!”北堂千琅毫不留情地將柳鳳梧一起罵上了,“你連自己的女兒都管教不好,真是太讓朕失望了!當然,也是朕這個做父親的失職,朕實在愧對北堂家的列祖列宗,朕還有何顏麵做這個皇帝!”柳鳳梧有些慌了,到底不敢跟一國之君硬碰硬,立刻哭得跪下請罪:“是!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錯,可是淩瓏一向心地善良,她怎麼會害人呢?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你以為朕是你?”北堂千琅深吸一口氣,很快冷靜下來,隻不過目光語氣都變得很冷,“若非查得清楚明白,朕怎會冤枉無辜?淩瓏妒忌淩珞舞跳得好,能夠引來鳥兒蝴蝶,便給她下了能吸引蜂群的藥!若不是滄海王和滄海王妃仗義相救,淩珞就被蜂群分屍了!”柳鳳梧暗中咬牙,麵上一片震驚:“淩瓏,你……這是真的?你真的……”“兒臣沒有!”北堂淩瓏蹦了起來,寧死不認,“兒臣什麼都沒做!是北堂淩珞那個……陷害兒臣!”“沒有?那你怎會是這個樣子?”北堂千琅冷笑,眼中掠過一抹異樣的微芒,“蜂群隻會被那種藥物的香氣吸引,攻擊身上帶有那種香氣的人!你身上藏有那種藥物,才會被蟄成這個樣子……”“不可能!”北堂淩瓏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那藥兒臣全都給了絲絮,一點都沒剩……呃……啊……兒……臣……”北堂淩銳扭開頭,輕輕吐出一口氣:蠢貨。柳鳳梧則咬了咬牙,同樣氣恨交加:不成器的東西!“皇後,你生的好女兒。”北堂千琅冷笑,目光如冰,“告訴朕,如何處置?”柳鳳梧目光一閃,居然已恢複冷靜:“回皇上:依律該杖八十,閉門思過一個月。”什麼?八十?從小到大,連被蚊子叮一下她都受不了,八十板子下來,還有命嗎?完了,北堂千琅真的放棄她了,開始寵愛北堂淩珞了!早知如此,就該早點把那個賤人弄死!北堂淩瓏又急又怒,張嘴就要尖叫。北堂淩銳眼疾手快,嗖的一縷指風過去,無聲無息地封了她的穴道:姑奶奶,你閉嘴吧!再說出什麼不好聽的來,小命不保!“隻是如此?”北堂千琅依然冷笑,目光也更加冰冷,“皇後不是一向秉公論事嗎?原來也會偏袒自己的女兒?”柳鳳梧暗中攥了攥拳,立刻磕頭請罪:“是,臣妾知錯,皇上恕罪!臣妾隻是想著,雖然淩瓏大有不該,可幸虧淩珞不曾受到傷害,淩瓏又已誠心認錯悔過,念在她是初犯,且年紀尚幼,不妨從輕處罰,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皇上若覺得不妥,就請皇上處置,臣妾絕無異議。”因為被點了穴道,北堂淩瓏隻能老老實實地躺在柳鳳梧的臂彎裡,看起來像是認錯的樣子,其實雙眼正在噴火,心裡也早已把北堂淩珞、尤其是墨蒼雲和墨雪舞罵了個狗血淋頭。同時,她也為自己擔心:北堂千琅擺明沒打算輕饒了她,他到底想怎麼樣?難道還能殺了她?北堂千琅雖然氣惱,卻也承認柳鳳梧說的是事實。北堂淩珞確實沒受到什麼傷害,北堂淩瓏被蟄成這個樣子,也算是付出了代價,如果她肯悔過,是該給她一個機會改過自新。再說,他畢竟一直最喜歡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兒,也不可能因為這一件事徹底放棄她。這麼一琢磨,他心中的怒氣也落下去一些,隻是依然冷哼了一聲:“好,朕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你若肯悔過,朕自會給你一個機會,這次就從輕處罰。以後若是再犯,就兩罪並罰,決不輕饒!”柳鳳梧大喜,趕緊叩頭:“是!多謝皇上!臣妾一定好好管教淩瓏,絕不會讓她再做錯事!那……就杖責八十,閉門思過?”看看北堂淩瓏腫的麵目全非的臉,北堂千琅也是一陣不忍,不由皺了皺眉:“思過是肯定要思過的,不過……她被蜜蜂蟄得如此嚴重,也已算是為自己做的錯事付出了代價。何況蜂毒未清,此時受刑怕是會落下病根。這樣吧,等她痊愈之後,再打不遲。”其實這話是真的,北堂淩瓏被蟄得這麼慘,那種劇痛比挨板子差不了多少。倒是沒想到他會鬆口,柳鳳梧更加欣喜:“是!皇上英明!多謝皇上!”“彆高興得太早,朕隻是說延後責罰,並不曾說免了這頓打。”北堂千琅又哼了一聲,但不可否認,怒氣已基本上消散,“這孩子實在被慣壞了,若不是滄海王夫婦,淩珞豈不就慘了?”柳鳳梧低了頭,暗中咬牙:“是,臣妾罪該萬死,請皇上責罰……”北堂千琅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視線,不知接著想到了什麼,神思居然有片刻的恍惚:“滄海王……他眉宇之間有幾分……真像啊……”柳鳳梧眼中的恨意已經快要掩飾不住,因為她知道,他又想起了那個賤人!即便她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他還是那麼念念不忘!甚至因為愛屋及烏,他對墨蒼雲也格外不同!如果北堂淩珞嫁給了墨蒼雲,她和她母妃溫賢妃在北堂千琅眼裡肯定也會變得不同。溫賢妃在宮中口碑和人緣都不錯,北堂千琅早就有意升其為貴妃,如果她真的成了貴妃,下一步豈不就是……皇後?關鍵是北堂淩瓏不但不給她長臉,反而惹了這麼大的麻煩。北堂淩珞本來就一舞動天下,若是再嫁給滄海王這般人中龍鳳……兩相比較之下,她這個皇後在教導子女這方麵是太失敗了!淩瓏啊淩瓏,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要下手就高明一點,彆讓任何人看出破綻!結果呢?狐狸沒打到,反惹了一身騷!關鍵這騷味還不止你一個人有,連母後也被你連累了!“三天吧。”北堂千琅突然淡淡地開口,“三天之後,淩瓏也該恢複了,到那時,再來領那八十杖!”扔下一句話,他毫不遲疑地轉身而去,很快沒了蹤影。估摸著他已走遠,北堂淩銳才解開北堂淩瓏地穴道,跟著皺眉:“淩瓏,你最好不要再自作聰明地胡鬨,你應該看出來了,父皇不是開玩笑的……”“可惡!”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北堂淩瓏立刻一聲尖叫,震得屋頂都簌簌地落下了灰塵,“該死!都該死!北堂淩珞!墨蒼雲!墨雪舞!你們都該死!”柳鳳梧都快被她氣死了,隻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起身坐到桌旁生悶氣,一邊恨恨地咬牙。“母後!你為什麼不說話?”北堂淩瓏衝了過來,本就紅腫的臉越發扭曲,宛如鬼魅。“你讓我說什麼?”柳鳳梧冷笑了一聲,也不願看她那張恐怖的臉,“沒本事就老老實實的,彆惹了麻煩再讓我給你擦屁股!”這話說得就有點兒難聽了,可畢竟是事實,北堂淩瓏越發惱羞成怒,渾身都在哆嗦:“本來……本來一定會成功的!都怪墨雪舞那個賤人!是她壞了兒臣的好事!兒臣饒不了她!”“你省省吧!”柳鳳梧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生平第一次對這個女兒起了一絲厭惡,“三天之後還有八十大板等著你,不如回去攢點力氣,到時候叫得還能大聲一點!”“父皇不會打兒臣的!他最喜歡兒臣!”北堂淩瓏嘶聲尖叫,也不知是為了掩飾心虛,還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他、他是故意那樣說,好讓他自己有個台階下!就算他生兒臣的氣,兒臣隻要哄哄他,給他講講笑話兒,大不了再哭一場,他就什麼都不計較了!從前、從前一直是這樣的!這次、這次也一樣!”柳鳳梧惱恨又疲憊地撫了撫額頭:沒錯,從前一直是這樣的,可是這一次,恐怕不一樣了。“還有,兒臣一定要嫁給墨蒼雲!”北堂淩瓏也是中了邪,或者說執念太深,都這個時候了還沒忘了這茬兒,“否則……哪怕跟他同歸於儘,兒臣也不會讓他娶北堂淩珞!”“閉嘴!胡說八道什麼?”柳鳳梧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更加心煩意亂,“嫁給墨蒼雲不可能,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兒臣就不!”北堂淩瓏尖叫聲更大,連北堂淩銳的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響,“總之兒臣隻會嫁給他,你不為兒臣做主,兒臣就自己來!”“喲,這麼厲害?”柳鳳梧冷笑了一聲,“原本你唯一的指望就是皇上,可現在他根本不可能為你做主,你會有辦法?本事那麼大,你倒是去啊!”北堂淩瓏怒不可遏:“好,好!去就去!”她居然轉過身,嗖的跑了。柳鳳梧吃了一驚,一下子伸長了胳膊:“淩瓏!你彆胡鬨!快回來!你……這孩子,氣死我了!”北堂淩銳皺了皺眉,語氣倒是十分溫和:“母後不必擔心,她翻不起什麼風浪來的。”“就是這樣才糟糕,最終吃虧的隻能是她自己!”柳鳳梧歎了口氣,又惱怒又無奈,“你說她到底中了什麼邪,怎麼就那麼看中墨蒼雲了呢?”北堂淩銳目光微閃,明顯有自己的計較:“其實……如果淩瓏真的可以嫁給墨蒼雲,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叫什麼話?”柳鳳梧冷笑,“我們已經知道曲蝶衣就是那個賤人,咱們怎麼可能和墨蒼雲成為一家人?”北堂淩銳摸著下巴,一臉沉吟:“正是因為如此,咱們才有必要跟墨蒼雲成為一家人,這樣墨蒼雲就成為我們的一條後路了。”柳鳳梧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如果墨蒼雲成了淩瓏的駙馬,即便事情被那個賤人揭發出來,礙於我是他的嶽母,他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北堂淩銳點了點頭:“沒錯,現在我們任何可行的方法都不能錯過,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柳鳳梧皺了皺眉:“可是你也知道,墨蒼雲根本就不喜歡淩瓏,就算強行把她許給墨蒼雲,墨蒼雲也不會好好待她,那不是害了她嗎?”這雖然是事實,北堂淩銳卻反而笑了笑:“母後,您說什麼是對她好,什麼是對她不好?古往今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多少男女在成為夫妻之前就已經愛的死去活來的?再說,淩瓏畢竟是天朝的公主,就算看在父皇的麵子上,墨蒼雲也不敢對她怎麼樣。隻要北堂淩瓏將來給他生下一兒半女,順順當當度過這一生不就行了?”柳鳳梧不得不承認,這話大有道理,北堂淩瓏天朝公主的身份擺在這兒,隻要進了墨家的大門,墨蒼雲待她就算不能像和墨雪舞一樣膩膩歪歪,至少相敬如賓絕對沒有問題。想到此,她不由慢慢點了點頭:“可問題是,墨蒼雲對淩瓏無意……”“這個,關鍵還在父皇。”北堂淩銳皺了皺眉,“必須等一個合適的機會,讓父皇下旨賜婚,否則這事兒的確有點難辦。不過事在人為,兒臣會想辦法的。”柳鳳梧點頭,眼裡突然掠過一抹陰狠:“這個可以慢慢想辦法,但曲蝶衣那個賤人必須得死,現在就得死!你快點想辦法把她除掉,隻要她死了,無論墨蒼雲同不同意娶淩瓏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北堂淩銳隻得點了點頭:“母後放心,兒臣會想辦法的。母後歇著吧,兒臣先告退了。”一路走一路,他一路眉頭緊皺。柳鳳梧隻知道讓他去殺曲蝶衣,她怎麼就不想想,曲蝶衣是那麼容易殺的嗎?至少他的武功根本就比不上墨蒼雲,還有更難對付的鬼鷹,強行下手幾乎是不可能的。要殺曲蝶衣,隻能劍走偏鋒,比如用毒、用蠱、甚至用巫術……北堂淩銳離開之後,柳鳳梧才坐在桌旁撫著額頭,越想越覺得他剛才的話有道理。北堂淩瓏如果能嫁給墨蒼雲,的確算得上是一條退路。墨蒼雲總不至於對她這個嶽母大人下手吧?可是她也看得出北堂千琅不願強迫墨蒼雲,這門親事要想成,恐怕得劍走偏鋒。要不說這兩人是母子呢,考慮問題的思路簡直太相似了。黃昏,斜陽的餘暉灑在窗前,暖意融融。已是五月初,不冷不熱的天氣最讓人舒服。楚星辰正在窗前喝茶,而且是一個人自斟自飲,愜意得不得了。他原本是想去找墨蒼雲玩兒的,可遠遠地瞧見墨蒼雲正摟著墨雪舞膩歪,就隻好歎口氣回來了:墨蒼雲跟他不同,他隻有墨蒼雲,可墨蒼雲除了他們,還有墨雪舞。正喝著,侍衛突然前來稟報:“殿下,三公主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