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因為北堂淩銳的話定下心來,柳鳳梧卻依然很是緊張,手心裡刷的滿是冷汗,拚命攥緊了那顆藥丸,不自覺地往後倒退著:“淩銳救我,一定要救我!”北堂淩銳輕輕點頭:“放心吧,兒臣一定會做好一切準備,母後就安心去吧。”過了一會兒,才有一陣腳步聲傳來。果然,內侍當先而來,身後跟著兩個小太監,其中一個手裡拿著一個托盤,很快來到了近前。那內侍站定腳步施了一禮:“老奴見過皇後娘娘,見過殿下。”北堂淩銳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柳鳳梧則緊盯著小太監手裡的托盤,連聲音都有一些顫抖:“你們來乾什麼?是不是皇上讓你們來的?”內飾點了點頭:“是,皇上讓我們來請皇後娘娘上路。”柳鳳梧的臉唰的變了,又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這個時刻終於要來了嗎?淩銳,你的計策可千萬不能出任何紕漏啊!內侍揮了揮手,小太監便低著頭端著托盤走了過來。柳鳳梧下意識地看過去,上麵是一壺酒,一個酒杯,心下瞬間明了:北堂千琅這是要賜她毒酒一壺!她立刻攥緊了手中的藥丸,拚命想讓自己的呼吸不那麼急促而紊亂,卻顯然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喘息仍然像母牛一樣,說不出的狼狽。內侍眼裡也浮現出幾分可憐,不由微微歎了口氣:“皇上有旨,這就請皇後娘娘上路。還請皇後娘娘不要為難咱們,老奴也好儘快回去向皇上交差。放下吧。”小太監趕緊把托盤放在了地上。柳鳳梧緊盯著那壺酒,臉色已經慘白,豆大的冷汗不斷從額頭上滾落下來。她很想讓北堂淩銳對天發誓,說這顆藥丸一定可以保住她的性命。可是守著內侍,她又無法開口,隻能拚命瞪著北堂淩銳,想從他臉上看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暗示,她也能夠放心地先把這毒酒喝下去。北堂淩銳則隻是靜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起身慢慢跪倒,一個頭磕到了地上:“母後,兒臣無能,救不了您了!希望您在九泉之下不要怪兒臣,來世兒臣還做您的兒子,好好孝順於您!”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已經哽咽,內侍也不禁有些動容,微微偏過了頭,似乎有些不敢看接下來的這一幕。抓住這個時機,柳鳳梧突然上前一把摟住北堂淩銳嚎啕痛哭:“淩銳,母後也舍不得你呀,母後走了之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以後母後不在你身邊,你就隻能靠自己了!”一邊哭著,她用手指在北堂淩銳的後背上悄悄寫了幾個字:不會有問題吧?北堂淩銳趴在她的懷裡,以密語傳音回答:“母後放心,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的!你趕緊把藥丸服下去,千萬不要被他們看到,否則就壞事了!柳鳳梧趕緊微微點頭,摟著他繼續嚎啕痛哭:“淩銳,母後真的舍不得你,你還是走吧!母後不想讓你看到,臨死之時那醜陋的樣子,咳咳咳……” 她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不得不趕緊用手捂住了嘴,趁機把那顆藥丸吞了下去,這才心下稍安。北堂淩銳忙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早已哭的淚流滿麵:“母後,兒臣不孝,您走好……”柳鳳梧卻始終下不了最後的決心,因為她實在不知道這顆藥丸到底能不能起到北堂淩銳所說的那麼神奇的作用。這麼三耽誤兩耽誤,那內侍終於有些不耐煩了,不得不出聲催促:“請皇後娘娘上路吧,老奴還要回去向皇上複命呢。”柳鳳梧目光陰沉地瞪了他一眼:“公公何必如此心急,本宮這就要歸天了,難道還不能跟淩銳多說幾句?以後可就沒有機會了!”內侍歎了口氣:“老奴明白皇後娘娘的心情,可是皇命難違,還請皇後娘娘不要為難老奴。對了,皇上還吩咐,請太子殿下儘快送皇後娘娘上路,然後禦書房見駕。”北堂淩銳愣了一下,眼中瞬間閃過一抹暗沉的光芒:“父皇要見我?”“是。”內侍躬身行了一禮,“皇上說,殿下不能再繼續呆在這種地方,所以儘快送皇後娘娘上路,他在禦書房等您。”有些捉摸不透北堂千琅想要乾什麼,北堂淩銳抿了抿唇,重新後退一些,一個頭磕到了地上:“既如此,兒臣就送母後上路了!”他們越是催促,柳鳳梧就越覺得心中不安,恐慌更是成倍遞增,拚命往後退著:“不不……”內侍見狀隻好咬了咬牙,跟著揮了揮手:“來人,送皇後娘娘上路!”不等柳鳳梧反應過來,兩名小太監已經打開牢門走了進來,一個拿起了酒壺,另一個抓住她,捏住她的下巴,不由分說把毒酒灌了進去。柳鳳梧原本也算是個高手,可是為了防止她逃走,進入死牢的同時,北堂千琅已經命人用重手法廢了她的武功,此刻她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連掙紮都有氣無力:“放手……你們……咳咳咳……”然而不管她如何掙紮,大量毒酒還是被迫吞到了肚子裡,看看差不多了,兩名小太監才放了手,垂首退了出來。柳鳳梧已經支撐不住趴在了地上,拚命咳嗽著,想要把毒酒吐出來,可惜卻已經無能為力。不多時就感到腹部傳來一陣絞痛,不由抱著肚子嘶聲尖叫起來:“啊!好痛!淩銳救我,快救……”北堂淩銳當然是沒法救她的,依然跪在地上淚流滿麵:“兒臣送母後上路,兒臣不孝!”一開始柳鳳梧還在地上來回翻滾,很快就連滾都滾不動了,口中已經溢出了大量漆黑的血。漸漸的,她的身體開始毫無規律地**,片刻之後劇烈抽搐了幾下,就此一動不動,氣絕身亡!眼睛始終睜得大大的,狠狠地瞪著北堂淩銳。她到死都不知道,北堂淩銳跟她撒了一個彌天大謊,那根本就不是什麼解毒丸,不過是普通的驅蟲藥而已!他之所以跟著柳鳳梧來到這死牢裡,一方麵的確是為了儘儘最後的孝心,主要還是為了做戲給北堂千琅和墨蒼雲看。他一直想著等北堂千琅處死柳鳳梧之後,他就離開這個地方了,才會那麼氣定神閒。可是剛才,柳鳳梧因為對死亡的恐懼,竟然不惜要拉他下水,要是真的讓她在北堂千琅麵前胡說八道,這樣本來就對他心存疑慮的北堂千琅和墨蒼雲對他起了殺心,那他不就慘了嗎?可是現在柳鳳梧已經跟瘋了沒什麼兩樣,跟她講道理是絕對講不通。幸好北堂淩銳也不是白白當了東宮太子那麼多年,腦子一轉,立刻狠下心來,想出了應對之策。實際上,如果北堂千琅要賜柳鳳梧七尺白綾,他也會眼睜睜地看著她上吊而亡,絕對不會用內力護著她的。如果北堂千琅賜的是毒酒,這顆驅蟲藥也保不住她的命,隻不過能讓她在臨死之前閉嘴,不要再多說一些不該說的話而已。果然,柳鳳梧相信了,看著她歡天喜地的樣子,北堂淩銳是有些愧疚的。可是轉念一想,柳鳳梧為了自己活命,要拖著他一起死,那愧疚也就**然無存,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以他百分之百確定柳鳳梧是真的死了。那畢竟是生他養大的親生母親,北堂淩銳不由感到一陣悲從中來,伏在地上痛哭起來。當然,做戲的成分是有的,但一大部分還是他內心的真實感受。內侍顯然也很能理解他的心情,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才歎口氣上前:“殿下,皇後娘娘已經去了,就節哀順變吧,皇上還在禦書房等著你呢。”北堂淩銳點了點頭,一邊痛哭著,一邊對著柳鳳梧的遺體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擦著眼淚站了起來,聲音已經沙啞的不成樣子:“有勞公公了,請!”柳鳳梧的遺體自然有專人負責處理,無需操心。跨出死牢之後,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隻見柳鳳梧靜靜地臥在雜草堆裡,嘴邊的草上滿是暗紅的血。她的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仿佛死神的眼睛,竟然讓北堂淩銳不自覺地狠狠的打了個冷戰,竟是再也不敢看下去,立刻轉過頭匆匆地離開了。一路往禦書房走,他心裡始終有些忐忑。不管怎樣,他知道太子之位是絕對保不住了,這一點就不需要想了,他唯一要考慮的是,北堂千琅究竟會如何安置他?該不會像北堂淩瓏一樣,把他貶為庶民逐出京城吧?當然,那樣也是有有利的一麵,至少他的行動可能會更自由一些……進了禦書房,他眼中光芒一閃,上前幾步撲通跪倒,又開始痛哭:“父皇,母後她去了……”北堂千琅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暗沉,不過還算平靜:“朕知道,柳鳳梧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也無需太過悲傷,要引以為戒,從此之後更加謹言慎行,千萬不要步她的後塵。”北堂淩銳匍匐在地,又磕了個響頭:“是,兒臣謹遵父皇的教誨!兒臣身為人子,卻沒能阻止母後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兒臣難辭其咎,請父皇責罰!”“這非你之過,何必說這樣的話?”北堂千琅擺了擺手,“柳鳳梧身為人母,卻未能給子女做好表率,她才真的是難辭其咎!若非如此,淩瓏恐怕也不會死在了她的前麵!不過幸好,你未曾被他影響,這是如今朕最感欣慰的事。”北堂淩銳抽泣著,又叩了個頭:“兒臣做的還遠遠不夠,讓父皇失望了,兒臣慚愧。”北堂千琅搖頭,稍稍猶豫了片刻之後才重新開口:“淩銳,朕不是說你這太子做的不好,不過有一點,蒼雲的心口有雲龍紋胎記,朕這樣說,你明白吧?”有什麼不明白的?柳鳳梧也早就說過,自古以來,就是心口有雲龍紋胎記的男人,才能成為朝龍帝國的太子,乃至皇帝。在確定絕對不可能出現的情況下才會擇優立為太子,但總給人一種名不正言不順之感,畢竟他連帝王的標誌都沒有。所以,北堂淩銳點了點頭:“兒臣明白,兒臣這太子之位本來就是母後用不光彩的手段搶來的,兒臣沒有資格霸占著,也該還給大皇兄。”北堂千琅臉上掠過一抹欣慰:“你能這樣想,朕就放心了。其實你也知道了,就算柳鳳梧不曾陷害羽蝶,隻要出現心口有雲龍紋胎記的人,你這太子之位還是要交出去的,所以…”…北堂淩銳搖了搖頭,一副儘力控製著自己的樣子:“父皇不必多說,兒臣真的明白。何況母後她做了那麼多錯事,就算大皇兄心口沒有雲龍紋胎記,兒臣也根本不可能再霸占著太子之位的。現在母後已經去了,父皇就把兒臣貶為庶民,逐出京城吧。”北堂千琅皺了皺眉:“你怎麼會這樣想?朕已經說過,既然那些事都是柳鳳梧一人所為,拿走你的太子之位也不過是有祖訓。所以朕已經決定封你為平王,賜王府一座,從此之後留在京城,希望你從此之後能夠平平安安,平平靜靜地生活。”說實話,北堂淩銳很有些意外,因為這個結果比他想象的好了太多。雖然太子之位沒有了,卻依然是個尊貴無比的王爺,至少榮華富貴仍然是取之不儘享用不竭的。當下他心中暗喜,麵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父皇錯愛,兒臣不配……”“既然你沒意見,那就這麼說定了。”北堂千琅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這幾天朕已經命人將你的王府收拾乾淨了,一會兒就讓侍衛帶你過去。你先回去看看,需要什麼儘管跟朕說,朕會找人幫你安排的。”北堂淩銳感激萬分,連連叩頭:“是!多謝父皇,兒臣、兒臣慚愧。”北堂千琅又叮囑了幾句,便揮手命內侍帶他去新王府。等兩人離開,他才吐出一口氣,撫著眉心,閉著眼睛靜靜地坐著。北堂淩銳並沒有被柳鳳梧慣的像北堂淩瓏一樣,他還是很欣慰的。所以雖然必須拿走他的太子之位,但不能讓這個兒子再受更大的委屈。因為柳鳳梧的關係,這段時間他免不了會遭人議論,更會承受世人一些異樣的眼光,希望隨著時間的推移,等這件事情的影響淡化之後,他的生活就能回歸到正軌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