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大廳,眾人都各自打過招呼,瀟絕情才來得及把手中的盒子遞給了北堂蒼雲:這是父皇母後讓我帶來給你的,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北堂蒼雲拿在手裡掂了掂,有些疑惑:“什麼東西這麼重?要是太貴重了,我可不能要。”剛要打開盒子,瀟絕情卻輕輕壓住了他的手,然後做了幾個手勢:現在不要打開,等你們走的那天再打開。北堂蒼雲表示不懂:“為什麼?”瀟絕情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母後就是這麼交代的。北堂蒼雲想了想,隻好點頭:“那好吧,聽你的,坐。”眼看著人到齊了,他含笑招呼了一聲:“大家都餓了,先吃吧,有什麼話吃一會兒墊墊肚子,咱們再開始說。”反正都是自己人,大家當然不會客氣,各自吃的十分開心,除了瀟絕情。他看起來雖然還算平靜,眼中卻始終籠罩著一層暗淡和憂鬱。風淩夜就坐在他的身旁,很快就察覺到他情緒不高,就不自覺地多看了他幾眼。不過他也是個識趣的人,也知道有些話不能問。可是當他第三次轉頭看向瀟絕情的時候,瀟絕情終於忍不住眉頭一皺轉向了他:看什麼?風淩夜眨了眨眼,目光雖然溫和,神情卻如往常一樣冷冰冰的:“看你。”瀟絕情目光一冷:你……風淩夜冷笑了一聲,一點都不怕:“翻什麼臉,天底下就你一個美人是吧?我怎麼不去看彆人呢?”瀟絕情怔了一下,接著就看到了他冷冰冰的外表下隻有對自己人才有的關切,就不由挑了挑唇,原本的冷意瞬間消散了不少:這話說的未免太不走心,你比我美多了,應該是我看你才對。風淩夜單手托腮,側頭看著他:“那你來看,怎麼看都行,我保證不翻臉。”瀟絕情瞅了他一眼,暫時沒有說什麼,倒是不像剛才那麼尖銳了。風淩夜頓了頓,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需要幫忙嗎?”瀟絕情抿了抿唇,居然很給麵子地回答:需要,可惜你幫不上。風淩夜沉默片刻,突然歎了口氣:“是啊,解鈴還需係鈴人,我不是那個係鈴的人,當然幫不上忙。”分明聽得出他意有所指,瀟絕情的身形不由微微一僵,跟著刷的回頭,目光竟又變得冷厲:你……風淩夜居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免疫力,麵不改色心不跳:“怎麼,又要翻臉?說不上兩句話就翻臉,大家還怎麼進行更深入的交流?我渾身上下都寫滿對你有企圖是怎麼的?”瀟絕情狠狠地瞅著他,片刻之後一下子扭過頭:不理你。風淩夜有些無語,不經意間一轉頭,卻看到北堂蒼雲正看著他微笑,便撇了撇嘴,一副我也很無奈的樣子。北堂蒼雲唇角的笑意更加明顯,給了他一個要加油的手勢。其實他看出來了,瀟絕情對風淩夜雖然也冷冰冰的,卻已經比對任何人都和氣。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屬於冷冰冰的類型嗎?那當然很好,瀟絕情就是太缺乏可以貼心交流的朋友。 眾人正吃得開心,風淩音突然眼睛一亮,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椅子:“步大哥,我們一起坐!”步天哼了一聲:“離我遠點,我才不要跟你一起!”他本來想繞過風淩音坐到北堂蒼雲的身邊去,可風淩音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拽:“坐這裡吧,不要去禍害姐姐和她夫君啦!”步天一個沒防備,竟然真的被她拽倒,頓時覺得顏麵大失,砰的一拍桌子怒吼:“臭丫頭!你……”“我們鬥酒!”風淩音一把抓起酒杯,塞到了他的手裡,“來,先乾為敬!”步天冷笑,砰的把酒杯摔在了桌子上:“還跟你鬥酒,我傻呀?”想起他當初就是因為不自量力跟風淩音鬥酒,結果弄了個被扒得光溜溜的下場,正好端著一盤菜出來的墨雪舞就忍不住咕嘰咕嘰笑了起來。步天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跟著哼了一聲:“你剛做完心臟手術,不是說禁酒嗎?你連小舞的話都敢不聽?小心她分分鐘拍扁了你!”墨雪舞平時看起來溫和無害,卻最討厭不遵醫囑的家夥。誰敢不聽她的話,她能弄死你,完了再弄活。反正她是神醫,能治就能滅,能滅就能治。風淩音嘿嘿地笑笑:“我聽啊,所以這是山泉水,姐姐說可以清心明目。”步天愣了一下,跟著怒氣衝衝:“你……陰我?”“要不我們來猜拳吧!”風淩音伸出了手,“來,你要是贏了我,我就不管你了,隨便你去糾纏滄海王!”北堂蒼雲一臉黑線:你是我主子?居然替我做主。步天同樣一臉黑線:就憑你這小丫頭片子,還想管我?你當我還是原先那個內力不如你的八階高手嗎?“來呀!”風淩音催促了一句,“你該不是不敢吧?色膽包天的,不會連我個牙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都怕吧?”步天冷笑,呼的站了起來,一腳踩在椅子上:“願賭服輸,你要是輸了,不要哭鼻子,我最煩女人哭了!”風淩音同樣抬起一隻腳踩在椅子上,豪爽地揮了揮手:“不存在,你彆哭就行!我最煩男人哭了,哭唧唧的,一點男子漢氣概都沒有,看著就想把鞋底蓋到他臉上去。”聽她形容的這麼生動,步天倒是有些好奇:“你經常看男人哭?”風淩音一點都不慚愧:“是啊,少遠哥哥和乘風哥哥經常哭天抹淚的,可是我什麼都沒做,至於嗎?”回頭看一眼並肩坐在一起的倆人,步天似笑非笑:“男子漢大丈夫,寧可流血不流淚,你們倆就這點出息?怎麼成為化朽閣副閣主的?”江紹遠笑眯眯的,既不惱,也不慚愧:“天公子這話還真彆說的太早,等你也落到了那個地步,就知道是什麼滋味了。”步天把這當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立刻仰天狂笑:“笑話……”不等他後麵的話說出來,風淩音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笑話哭話都行,來來來,我們猜拳,三局兩勝!”步天卻一把甩開她:“不猜,閃開,我要吃飯!餓死了!”風淩音很有些悻悻然,隻好暫時安靜了下來:“好吧,那你先吃,吃飽了咱們再猜。”眾人吃的十分儘興,隻有瀟絕情很少動筷子,總共不過吃了幾口,就琢磨著起身告辭。可是看到眾人興致盎然的樣子,他有些不大好意思,隻好耐著性子繼續坐著。眼看著步天終於放下了筷子,風淩音很高興:“吃飽了吧,我們來猜拳!”步天的回答是一甩袖子揚長而去:“彆白費力氣,大爺我對你這種小丫頭片子不感興趣,我先回房間等蒼雲了,你們自便吧。”風淩音居然緊跟著追了上去,一邊大叫:“我說過不會讓你搶走姐姐的夫君,今晚我就先睡了你!彆跑,站住!”眨眼之間兩人都沒了影,北堂蒼雲轉頭看著風淩夜,笑眯眯地問道:“這你也不管?”風淩夜麵無表情:“不用管,她睡不了步天。真要睡成了,嫁妝方麵不用擔心,作為化朽閣主,我會給足秋水長天麵子的。”北堂蒼雲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你不是恨步天嗎?真能接受他做你妹夫?”風淩夜的神情依然沒有太大的變化,連語氣都如往常一樣冷冰冰的:“我給了他一刀,我們之間已經兩清了,如果他真能娶走淩音,我願意跟他化敵為友。”這是什麼仇什麼恨啊?為了把風淩音嫁出去,連敵人都可以變成朋友。眾人完全可以想象風淩音平時把化朽閣的哥們兒折騰的有多慘,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中,墨雪舞忍不住開口:“其實這事兒還真不能全都怪我哥,裡麵是有內情的,橫豎閒著沒事,我說給你聽聽。”她將兩人之間的烏龍糗事述說了一遍,尤其是說到風淩音把步天扒得光溜溜的,眾人都目瞪口呆,風淩夜臉上更是有著明顯的意外:“還有這種事?淩音從來沒有跟我說過,要是這樣的話,到的確不全是他的錯。”墨雪舞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一個大男人,尤其還是秋水長天的龍頭老大,被人這麼折騰,他當然接受不能,再加上又把你當成了淩音,這才……當然我哥也有錯,他不該企圖暗算淩音,何況你也紮了他一刀,以後也彆再恨他了。”風淩夜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拎得清的,當即就點了點頭:“本來就已經扯平了,沒打算再計較。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當時那一刀下手就有點重了。過後我再找他。”他下的手,自己有數,那一刀雖然隻是紮在步天的肩頭,卻幾乎將他的肩膀洞穿,絕對不算輕。北堂蒼雲笑了笑:“等鬼鷹一到,我們就啟程返回,淩夜等人也要回化朽閣了,誰對誰還有什麼話要說,趁著今晚暢所欲言吧。”墨雪舞站了起來:“你們先吃著喝著說著,我再去廚房看看最後一道菜。”在座眾人雖然都不是那種特彆聒噪的,可畢竟都是自己人,湊在一塊兒也蠻有話說,各自三三兩兩地交談起來。風淩夜端了杯酒,坐到北堂蒼雲跟前和他聊,瀟絕情身邊就空了,他也終於找到機會悄悄退了出來。當然他隻不過是想透透氣,不聲不響走人不合適,畢竟他還是東道主呢。院子裡靜悄悄的,月色也算不錯,如果不是他這會兒心情實在不怎麼好,能夠安然享受這片刻的靜謐也是很愜意的。不過剛剛站定腳步,他就突然感到頭頂傳來一陣異樣,不由一抬頭才發現,說是去廚房看最後一道菜的墨雪舞居然就坐在樹杈上,並且也同時低頭看了下來,跟著淺淺一笑:“原來是瀟太子,那就不敢相邀,你請便。”瀟絕情咬了咬唇,遲疑片刻之後居然飛身而起,眨眼落在了墨雪舞的對麵:你為什麼在這裡?“菜還沒熟,我瞧著月色不錯,上來休息休息。”墨雪舞有些意外,“問題是你為什麼會上來?不都是看見我就躲得遠遠的嗎?”瀟絕情搖頭坐下,接著就看見了旁邊樹杈上放著的酒壺:又是山泉水?墨雪舞點頭:“我答應北堂蒼雲不會再喝酒。我這個人就是這樣,要麼不答應,如果答應了,寧死不會違背。你坐,我先走了。”可她剛剛站起來,瀟絕情便抓住她的胳膊輕輕一拽,她便被動地重新坐了回去,越發有些疑惑:“怎麼……”瀟絕情唇角輕抿,還算平靜地做了幾個手勢:母後的事,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墨雪舞笑了笑:“不用,我是為了蒼雲。你可以把這個忙,記在蒼雲賬上,你們自己去算就是了。”瀟絕情動作一頓,跟著微微苦笑:你為什麼總是刻意強調這一點?墨雪舞喝一杯山泉水,語氣淡淡的:“為了讓你知道,我對你沒有企圖。”瀟絕情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頰上居然泛起了兩抹嫣紅,眼裡的光芒也變得有些複雜,連目光都泛起了幾許迷離迷離,氣息也微微紊亂。墨雪舞多少有些吃驚,不由眉頭一皺:“你喝多了?”瀟絕情搖了搖頭:沒有,剛才是喝了幾杯,不過我酒量還算不錯,不至於喝醉。他的樣子明明有些不對勁,墨雪舞又皺了皺眉,決定還是先分開比較好:“那你自便,我去廚房看看……”又是一句話沒說完,瀟絕情便再度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回來,然後一伸腿堵住了她的去路,唇角溢出了明顯的苦笑:我第一次覺得不會說話是挺麻煩的,我要說話就拉不住你,要拉住你就沒法說話,所以你能不能安安穩穩地坐著,看我把話說完。你不看著我,我都沒法跟你交流,請你不要刻意提醒我的缺陷……哦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接著他就意識到這句話不合適,可是已經遲了,墨雪舞立刻咬牙:“瀟絕情,你有沒有良心?我什麼時候刻意提醒過你的缺陷……”瀟絕情一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阻止她之後才收回手:對不起,這句話我收回。你的心至純至淨至善,當然不會這樣,我……我就是不太擅長與人交流,我不知道……心裡一些話該怎麼說,我……對你……我不應該……他確實有些混亂,不但手勢亂七八糟,顛三倒四,目光竟然比剛才更加迷亂,就連臉頰上的紅暈也迅速擴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他喝的酒後勁太大,這會兒酒意上湧了?墨雪舞心裡想著,不如乾脆叫北堂蒼雲來看一看。可是就在她打算起身的一瞬間,卻突然聽到哢嚓一聲輕響,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感到兩隻腳腕同時一緊,一股龐大的力道瞬間湧來,拽著她的身體猛的向下墜去!那股力道實在是太大,她又猝不及防,關鍵是絲毫內力都沒有,眼前瞬間一團漆黑,仿佛墜入了無底洞一樣,不停地向下墜落,墜落!這才意識到遭了暗算,她立刻縱聲喊道:“瀟太子!”話音剛落,就感到身體一下子被人摟住,從那股熟悉的氣息來判斷,正是瀟絕情!不等她高興,就緊跟著判斷出瀟絕情也正在不停地往下墜落,八成也遭了暗算,彆說是救她了,自救恐怕也不可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棵樹上竟然有機關?這裡是瀟絕情的地方,他們才不曾設防,沒有裡裡外外仔細檢查。那到底是誰設了這樣的機關?應該不是瀟絕情,否則他不會不提醒他們。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墨雪舞腦子裡還來得及轉過了這些念頭,並且同時大叫了一聲:“蒼雲!”當然,基本上沒有什麼用處,他們下落的速度實在太快,簡直稱得上風馳電掣,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恐怕已經距離地麵很遠了,北堂蒼雲是絕對聽不到的。幸好這裡不是真正的無底,片刻之後就聽通的一聲巨響,墨雪舞已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渾身的骨頭都一陣劇痛,差點直接摔散了架。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立刻判斷出瀟絕情恐怕出了意外,否則憑他的功夫,應該可以帶著她安全著陸,不至於摔得這麼慘。果然,緊跟著她就感覺到瀟絕情的氣息變得急促而紊亂,似乎正在承受著某種劇烈的痛苦,可惜因為口不能言,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關鍵他們不知道到底到了什麼地方,周圍一團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她立刻掙紮著站起來,伸出手去摸索:“瀟太子,你怎麼樣……”轟隆!一句話沒說完,頭頂突然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整個地麵都因此劇烈晃動了幾下,猝不及防之下,墨雪舞頓時身體一歪,無巧不巧倒在了瀟絕情身上。瀟絕情一把摟住她,想要問一句“你沒事吧”都做不到。就像他剛才所說,不會說話真的是一件很不方便的事。幸好爆炸聲很快消失,周圍也恢複了平靜,墨雪舞忙掙紮著坐直身體,摸索著抓住了他的手:“瀟太子,你沒事吧?要是沒事,你就抓我一下!”然後她就感到瀟絕情重重地握了她的手一下,這才稍稍放心:“先看看有沒有出路,其他的出去再說,”她當然也想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這裡一團漆黑,不管瀟絕情做手勢還是用唇讀術,她都看不見好嗎?瀟絕情又握了她的手一下表示明白,兩人便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一邊摸索著一邊往向前走。然而剛剛走了沒兩步,就聽吱嘎嘎一陣輕響,一絲火光驟然透了進來,墨雪舞不由一喜:難道北堂蒼雲來救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