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周圍逛了逛，步天直接回到了山洞，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畢竟明天真的是一場硬仗，養精蓄銳絕對是很有必要的。風淩夜就坐在洞口，離他不遠的地方點著一個火堆。雖然此刻是盛夏，這裡的溫度比朝龍帝國卻低很多，尤其夜風更冷，必須點著火堆，才能感到一絲暖意。除了火苗燃燒的聲音，周圍十分安靜。看到他，風淩夜點了點頭：“過來坐。”步天上前落座，完全能猜到他要說什麼：“又要告彆？”“又？”風淩夜轉頭看著他，跟著就了然，“很多人都向你告彆了嗎？”“好幾個了，婆婆媽媽，讓人受不了。”步天哼了一聲，“所以我趕緊回來了，不然還不知又要碰到多少人呢。”風淩夜淺挑唇角，算是笑了一下：“總共也不過隻有我們八個人，還能有多少？明天好歹就是最後的終結了，跟你告個彆是人之常情，你至於這麼不耐煩嗎？”步天笑了笑：“哪有不耐煩，隻不過真的有點……難受，不想再聽那樣的話。”風淩夜多少有些意外，跟著唇角的笑意就略略深了些：“你也會難受嗎？我還以為我們所有人裡，就你不痛不癢無動於衷。”步天歎了口氣：“這叫什麼話，我的心也不是鐵打的。何況你們若不是我的誰，我也用不著難受。”風淩夜轉頭看著火堆，聲音比剛才倒是更平靜：“步天，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當然這不是要求，更不是命令，是我求你，所以你可以不答應。”步天點頭：“你說，我酌情考量。”風淩夜抿了抿唇，倒也不多廢話：“如果明天我死，你活，我想把化朽閣托付給你，你可以把它與秋水長天合而為一，或者仍舊讓它們彼此獨立，你同時做秋水長天和化朽閣的老大，總之隨你開心。”步天沉默，好一會兒不曾開口，風淩夜便不由微微皺眉：“為什麼不說話？我說過，這是我求你，所以你不是一定要答應，但至少，你得給我一個回答。”“我與你交換。”步天終於開口，“如果明天我死你活，我把秋水長天托付給你，如何處置也隨你開心，你若答應，我便答應。”因為與龍在天的秘密約定，風淩夜知道自己明天必死無疑，便毫不猶豫地點頭：“我答應。”步天笑了笑：“那麼，我也答應了。”風淩夜的唇角這才露出了一抹真正的笑容：“多謝。”“不用，因為明天誰死誰活還不一定。”步天擺了擺手，“所以到底誰要替誰挑起這個擔子還未可知，或許所有的壓力將都轉移到你身上。兄弟，若是如此，我在九泉之下會保佑你的。”風淩夜的麵容依然如從前一樣冷冷的，目光卻很暖，看著步天，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如果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明天我們兩個都能活下來，我也把化朽閣給你好不好？” “沒商量！”步天立刻翻臉，“如果我們兩個真的都活了，秋水長天是你的，就這麼定了！”風淩夜冷笑了一聲：“憑什麼就這麼定了？虧你剛才還叫我兄弟，兄弟隻不過是請你幫這點小忙，你就推三阻四，這算哪門子的兄弟？我沒你這樣的兄弟！”步天也冷笑：“稱兄道弟是吧？行啊，你要拿我當兄弟，就把秋水長天拿過去。”“沒商量！”風淩夜也毫不猶豫地拒絕，“你本事比我大，這兩副擔子你挑得起來，我挑不起來！再說，你年齡比我大，你是哥哥我是弟弟，哥哥幫弟弟的忙天經地義！”“天經地義你個鬼！”步天毫不客氣地揮了揮手，“你怎麼不說我比你長得好看呢？”“這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見過你的臉！”風淩夜一副“你傻了嗎”的表情，“再說，長得好看有什麼用？打理秋水長天和化朽閣又不是靠臉。”“長得好看沒用，你乾嘛長那麼好看？”“誰說是我要長這麼好看，爹媽給的，我有什麼辦法？難道要我自己在臉上劃幾刀？我有病啊？可不管怎樣，我敢以真麵目示人，不像你，都到這種時候了，還帶個鬼麵具，故弄什麼玄虛！”“要你管，我樂意！我就是要讓你們永遠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憋死你們！”“信不信我掀了你的麵具，脫光了你！不光看到你的臉，還要看到你的身體！”“哈哈哈，這笑話好冷，你以為你做得到？彆以為突破九階就了不起了，我還快突破神階了呢，我驕傲了嗎？”“快而已，你不是沒突破嗎？王妃都突破神階了，人家也沒驕傲，你有什麼好驕傲的？”“你再說，再說我就把你脫光，我要看看到底是你的臉好看，還是你的身子更好看！要是你的身子更好看，我就……”“你敢說我不愛聽的試試，翻臉你信不信？”“哎喲喂，我好怕呀！你翻呀，我還偏要把你脫光了！”“你敢……步天你來真的？找死！”劈裡啪啦劈裡啪啦……一言不合，兩人居然就大打出手，很快打成了一團，早就在旁邊觀戰許久的墨行雲和楚星辰先是目瞪口呆地對視了一眼，然後轉回頭看著倆人，一臉的匪夷所思：這是大戰來臨之前一種特殊的放鬆方式嗎？終於，天亮了。這對所有人而言，都將是一個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一天。今天就是七月初七，是兩百年一次的天劫之日，也是七煞跟狐族決一死戰的日子。所以儘管還沒有到午時，空氣中卻似乎已經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決戰來臨前的緊張和肅殺，甚至似乎能聞到一股血腥味。當然，這完全是錯覺，或者說是心理作用，對決尚未開始，哪來的血腥味。眾人已經放棄了努力，因為一直到剛才，他們仍舊無法成功啟動誅妖陣，看來這一招是指望不上了。接下來就隻能試試龍在天跟他們秘密約定好的那一招，犧牲一個，保住其餘六人。既然已經基本上是最後一餐，也就不管油膩不油膩了，必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對決，墨雪舞一大早就烤了一大堆野味，眾人安安靜靜地吃過了早餐。然後他們聚攏在了一起，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北堂蒼雲臉上。到了這個時刻，北堂蒼雲反倒比往常任何時候都顯得平靜，臉上的笑容也很美：“各位，我說過這場旅程我會陪你們走到最後，現在就是最後的時刻了。如果到時候，死我一個就可以阻止狐族入侵，請各位珍惜好不容易撿回來的這條命，好好活下去，答應我。”眾人靜了片刻，然後各自點頭，北堂蒼雲說的是他們最想說的話，隻不過北堂蒼雲可以這樣說，他們若是說出來，就明顯會引人懷疑。北堂蒼雲表示滿意，接著轉頭看向了淩落月：“我說過，如果我們都回不去了，請你幫我們建一座衣冠塚。如果回去的時候隻少了我一個，你就是新任的滄海王。落月，從小舞把你帶回去的那一刻起，你永遠有了一個家，再也不會無處可去。步天、淩夜、絕情，所有人都是你有任何需要的時候可以去打擾的對象，你永遠不再是一個人。”淩落月凝視著他，眼睛早已變得水潤：“可是你之於我，無可替代。”北堂蒼雲笑了起來：“傻孩子，你不知道這句話會得罪所有人嗎？不要自斷退路呀！各位，他這句話你們都沒聽到，對不對？”眾人齊齊點頭：“聽到了。”北堂蒼雲膝蓋一軟，差點給他們跪了，繼而一臉黑線：“要不要這麼不給麵子？我的人緣有那麼差嗎？就算我不夠資格當七煞之首，好歹一個一個的我待你們都不薄吧？關鍵時刻拆我的台……”墨雪舞嗬嗬一笑：“我們的意思不是拆你的台，是想告訴你，落月已經把我們都得罪光了，他若是落到了危難之時，隻有你能幫他，所以如果你真的那麼在乎他，就拚儘全力活著回來。”北堂蒼雲微笑：“好，我會的。從現在開始，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午時的到來。午時前的半個時辰，幽冥深淵封印附近的吸力開始減弱，我們就可以一點一點靠近。所以現在，做好準備。”既然什麼都不用做，當然不需要特殊的準備，安安靜靜地坐著就行了。可是就這麼一直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個事兒，墨雪舞想了想，主動挑起了一個話題：“你們說淩淺月這會兒在乾什麼呢？是不是跟我們一樣，也率領他的族人做好了準備，等著午時一到，就開始全力衝擊封印？”“還用說，當然是了。”步天表示讚同，語氣透著幾分凝重，“所以我剛才在想，他說的那個‘這次不一樣’，到底會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快要顯現出來了？就是不知道顯現出來之後，我們還來不來得及采取措施加以應對。如果真的來不及，結果會怎樣？”“如果我們來不及，就隻能靠師父了。”墨雪舞目光閃動，抬頭四處張望了一番，“說起來，師父呢？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沒有見到他。”北堂蒼雲搖了搖頭：“我也沒見他，不過我想他應該不會走遠。”墨雪舞摸著下巴，一臉深思：“神龍族比狐族還要厲害，狐族能知道的事，師父沒道理不知道，所以他肯定早就有了對付這個不一樣的法子，隻不過沒有告訴我們。”龍在天不說，淩淺月又不肯說，他們當然無法知道，隻能靜觀其變。這樣專心致誌、什麼也不做地等待，固然會讓時間在感覺上變得格外漫長，他們的等待卻注定會有儘頭，漸漸的，距離午時隻剩半個時辰了。“各位，要走了。”北堂蒼雲突然站了起來，聲音雖然微微有些發緊，總體還算正常，“封印附近的吸力已經開始減弱，我們現在開始慢慢靠過去。”眾人跟著都站了起來，北堂蒼雲已經接著說道：“落月，你就留在這裡。聽話。”淩落月是想表示反對的，可是看到北堂蒼雲那雙眼睛，他到底還是咬了咬唇，乖乖地重新坐了回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有時候就是那麼令人歎為觀止，隨著午時的漸漸逼近，墨雪舞果然發現，原先那股龐大到二十丈之內就讓她站不穩的吸力正在減弱，速度很明顯。而隨著吸力的減弱，幽冥深淵那原本濃烈的白霧之中，竟仿佛透出了隱隱的金色光芒！墨雪舞眼睛一亮，立刻抬手一指：“蒼雲，那就是封印？”北堂蒼雲點了點頭：“是封印正在顯出真身，等它完全顯露出來，就說明午時已到，我們就可以開始加固封印了。”墨雪舞忍不住苦笑：“怎麼加固？誅妖陣根本就沒有成功啟動。”北堂蒼雲也跟著苦笑：“我也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隨著時間的推移，金色光芒也越來越濃，眾人感受到的吸力也越來越弱，便慢慢地向著崖邊移動。一開始，白霧仍然十分濃烈，那金色光芒隻是在白霧之中隱隱地閃爍著。漸漸的，光芒就越來越濃，白霧反而漸漸變稀，此消彼長之下，那光芒已經刺的眼睛微微不適，還好不算太難受。又過了片刻，封印附近的白霧已經淡到基本上可以忽略，金色光芒完全成了主宰，墨雪舞明顯可以看出那光芒是以某件東西為中心四散發射出來的，那中心應該就是封印吧？此時距離午時已經隻剩下一盞茶的時間，墨雪舞等人已經基本上靠近了封印，距離崖邊不過五丈左右。誰知就在這時，那金色光芒突然劇烈地顫動了起來，仿佛被什麼東西重重敲了一下，而生出了本能的震顫一樣！墨雪舞大吃一驚：“怎麼了？難道是……”“狐族在衝擊封印。”北堂蒼雲微微冷笑，臉色卻也稍稍有些發白：“他們比我們更沉不住氣，這就開始動手了，大概是想先試試深淺吧！”墨雪舞莫名的有些緊張，緊攥的雙拳裡已經沁出了一層冷汗：“那我們怎麼辦？現在動手嗎？”北堂蒼雲搖了搖頭，緊盯著那顫動的越發劇烈的金色光芒：“還不著急，午時之前他們衝破封印的可能性基本上為零，再等等！”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明白這一點，光芒的顫動突然停止，可不等墨雪舞鬆口氣，顫動便又開始繼續，顯然是狐族又發起了新一輪的衝擊。這一次的衝擊比剛才的力度更猛，因為除了光芒的顫動更加劇烈，甚至還聽到了雷霆一般的轟鳴聲！那轟鳴聲雖然並不高亢，卻仿佛直擊人的心底最深處，有一種連靈魂都被震動的感覺，極端難受！儘管已經擁有神階內力，也擁有神龍族和狐族的雙重體質，墨雪舞卻依然覺得有些難以忍受，不自覺地往北堂蒼雲身邊靠了靠，閉上眼睛用力甩了甩腦袋：“還挺難受……”北堂蒼雲握住她的手，連笑容都有些蒼白：“這還隻是開始，真正讓你難受的還在後麵……”金色光芒突然泛起了一股更加劇烈的顫動，震得他們腳下的土地也動了起來，北堂蒼雲哪裡還說得下去，早已被迫住了口，緊緊握住墨雪舞的手。不過與此同時，他還來得及縱聲喊道：“互相握住手，都到我身邊來！”話音剛落，其餘眾人便立刻手拉手連成一排，成半圓形將他們圍在了中間！那金色光芒的震動還在繼續，頻率越來越快，令人眼花繚亂、頭暈目眩！墨雪舞不得不移開視線，把臉埋在北堂蒼雲的胸膛上：“我十分懷疑，在誅妖陣未能成功啟動的情況下，我們根本對付不了狐族，守不住這個封印，更彆說是加固了……”北堂蒼雲笑得很無奈：“我百分百懷疑，就算我們能啟動誅妖陣，也對付不了狐族，他們的力量根本不是我們能想象的，否則怎麼會奴役整個大陸……”然而就在這時，一個清淺卻又清晰的聲音突然從那金色光芒之下傳了上來，帶著輕輕的笑聲：“丫頭，是你嗎？我聽到了你的聲音，也感覺到你的氣息了。”淩淺月？眾人不由吃了一驚，越發自覺地往兩人身邊靠了靠，彼此之間幾乎完全貼在了一起！淩淺月的聲音居然能夠傳到他們耳中，這固然是因為他的功力十分深厚，恐怕也是因為距離眾人並不算遠吧？崖下或者準確地說，封印下的情形沒有人知道，現在基本上等於他們在明，淩淺月在暗，如果他突施暗算，憑他對地形的熟悉以及本身的修為，誰也不敢說一定不會成功！墨雪舞也是皺了皺眉，跟著微笑開口：“小侯爺？”“嗯，是我。”淩淺月的聲音接著傳來，語氣中的笑意更加明顯，並沒有多少大戰來臨之前的緊張不安，“怎麼，滄海王舍不得一個人死，更舍不得把你留給彆人，所以就算是死也要拖著你一起嗎？他就是這樣愛你的？他這樣的人，也值得你生死相隨？你是中了他的毒，還是被他迷惑了心？”噢，對，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墨雪舞也是七煞，說出這樣的話並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