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淺月抱緊了他,拚命把自己的內力往他的體內輸送:“做兄弟有今生沒來世,說什麼來世,你說什麼來世?來世我去哪裡找你……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的內力為什麼進不了你的體內?”淩落月勉強搖了搖頭:“沒用的,彆浪費你的內力了。既然有今生沒來世,我就隻好永遠對不起你了……太子哥哥,我知道你不快樂,放棄不該堅持的試一試,好不好?我求你……讓自己快樂一點……”他終於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嘴角的血還在瘋狂地向外湧著。“不要!不要!”淩淺月一把抓住了墨雪舞的胳膊,好像要將她的骨頭捏碎,“墨雪舞,你救他,你救他!”墨雪舞咬牙搖頭:“我救不了……”“你可以,你一定可以!”淩淺月更加用力,已經可以聽到墨雪舞的臂骨發出的痛苦的呻吟,“你是神醫,你是神醫啊!你能肉白骨活死人,一定可以救他的,你救他!”墨雪舞搖頭:“我救不了,我是神醫,但我隻會治病,他這不是病……”淩淺月渾身顫抖,慢慢放開了手,痛苦幾乎讓他徹底崩潰:“不要,不要……”然而就在此時,北堂蒼雲突然開口:“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他!”淩淺月瞬間大喜:“請說!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都可以!”北堂蒼雲抿唇,目光閃爍:“合七煞之力,可以修複他的天脈。”淩淺月愣了一下,跟著毫不猶豫地點頭:“好,你若願意救他,我一命換一命!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永絕後患!”北堂蒼雲微微挑唇:“你做得到?”淩淺月咬牙:“我可以,你殺吧!”北堂蒼雲倒是平靜:“你若是死了,狐族大業怎麼辦?”淩淺月慘笑:“若不是為了落月,我管什麼狐族大業?”北堂蒼雲終於點頭:“成交。不過我不能親手殺你,落月會傷心。”明白他的意思,淩淺月點了點頭:“請你們一定要救活落月,拜托了!”他突然猛一揮手,一掌擊向了自己的天靈蓋。這一掌要是下去,他絕對腦袋開花,必死無疑。可是就在他的掌心剛剛貼上天靈蓋,內力就要吐出的一瞬間,北堂蒼雲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放心,我會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淩落月。淩淺月,你很好。”你為了落月,連死都不怕。做哥哥的能到你這個份上,已是人間難得。淩淺月不解:“我很好?什麼意思?”北堂蒼雲卻並不回答:“先救落月!你用內力護住他的心脈,我們會全力修複他的天脈!”淩淺月立刻點頭:“是!”北堂蒼雲也不再耽擱,立刻發出獨屬於七煞的信號,不過片刻,其餘五人便已趕了過來。他來不及多說,隻是簡單地解釋:“落月的天脈遭遇重創,必須合我們七人之力才能修複,否則他必死無疑!有沒有問題?” 五人齊聲回答:“沒有!”不多時,淩落月已經被平放在了地上,八人圍成一圈,淩淺月負責護住他的心脈,北堂蒼雲等人則將內力輸入他的體內,一點一點地幫他修複斷裂的天脈。這個過程實在太過漫長,不知過了多久,北堂蒼雲才終於開口:“可以了。”幾乎是在話音落地的一瞬間,七個人同時渾身一軟,直接癱在了地上,渾身冷汗如瀑。相比較而言,淩淺月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看到眾人的樣子,他立刻開口:“你們怎樣?”北堂蒼雲笑了笑,聲音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足見有多麼疲累:“怎麼樣你應該看得出來,落月的天脈修複好了,但是耗儘了我們所有的內力,至少三天之內,我們幾乎動彈不得,所以如果現在你叫黑狐進來,我們必死無疑。”淩淺月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唇角溢出一抹充滿苦澀的笑容:“滄海王,我仍是一隻毛毛蟲。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討厭血腥和殺戮——不,大概普天之下,隻有你最懂我。”北堂蒼雲笑了笑:“為什麼?”淩淺月疲憊的撫了撫額頭:“我怎麼瞧你都不像是好殺之人,你也未必認為所有狐族人都該死,可是作為七煞之首,你仍然必須為了虞淵大陸,隨時出手殺了他們。彆告訴我你很喜歡血腥和殺戮,我不信。”北堂蒼雲緩過一口氣,聲音依然沙啞:“淩月初和江月紫一直想把你從繭裡扒出來,讓你蛻變成隻會殺戮的蝴蝶,你卻一直抓緊那層保護殼,用假象給了他們一對蝴蝶的翅膀,其實殼裡的你,依然是毛毛蟲。”淩淺月苦笑:“你用得著把我扒的這麼體無完膚嗎?我不要麵子的?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造出這雙蝴蝶的翅膀,讓所有人以為我永遠高高在上、高貴優雅?你就這麼把我扒個精光,不覺得有些不地道嗎?做人要厚道,否則容易被群毆。”北堂蒼雲忍不住笑出了聲:“你要說這話不是小舞教的,我才不信。不過你做的很成功,至少這麼多年來,所有人都以為你已經蛻變成蝶了。”淩淺月苦笑:“佩服我嗎?”北堂蒼雲毫不猶豫地點頭:“佩服,我如果是你,隻怕早就瘋了。”淩淺月歎了口氣:“我就是這個意思,這麼多年居然沒瘋,連我自己都很佩服我自己。你們先去休息,我守著落月。”見眾人都緩過了一口氣,北堂蒼雲點了點頭:“等落月沒事了,我單獨跟你聊幾句。”淩淺月答應一聲:“隨時奉陪。”北堂蒼雲剛才的話一點都不誇張,為了幫淩落月修複天脈,他們幾乎耗儘了所有的修為,至少三天才能緩過氣來,修為也才會慢慢恢複。如果淩淺月這個時候讓黑狐動手,北堂蒼雲等人不說必死無疑,至少是九死一生。在所有人裡,已經突破神階的墨雪舞修為是最高的,現在的狀況也是最好,但這所謂的最好也隻是僅僅保證基本行動不受限製,彆的想都不要想。眾人各自回房運功調息,墨雪舞勉強支撐著和北堂蒼雲一起躺到了**,有氣無力地呻吟著:“不行了,我覺得我要死了,有一種身體被掏空的感覺……”說了一半,她突然想起那句廣告詞兒:感覺身體被掏空,頓時覺得有些好笑,哪裡還說得下去。不過這會兒她真的隻剩下這一種感覺了,好像體內所有的東西都被掏空,隻剩下了一個空殼。“我也是。”北堂蒼雲當然不知道那句廣告詞,他現在也是這樣一種感覺,“我覺得連靈魂都沒了……”墨雪舞越發忍不住笑出了聲:“先彆說話,先休息一下,等攢點力氣再運功修複自己。”不用她囑咐,北堂蒼雲已經沒力氣說話了,就那麼閉著眼睛靜靜地躺著,不多時竟然有了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然後他們就真的睡了過去。這一覺睡的還真是夠香,等墨雪舞睜開眼睛,才發現窗外已是明月高懸。不過幸好這一覺對體力的補充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至少剛才那種讓她恨不得死過去的疲累感已經消失了不少。看到北堂蒼雲還沒醒,她拉過被子要蓋到他的身上,可是她這一動,北堂蒼雲就睜開了眼睛:“小舞?”墨雪舞點了點頭,笑得溫柔:“覺得怎麼樣?”“沒事。”北堂蒼雲搖了搖頭,“都這個時候了?我們睡了這麼久嗎?落月怎麼樣了?”“應該沒什麼事。”墨雪舞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我們走的時候我叮囑淩太子了,如果落月有什麼不對勁,一定立刻派人告訴我們。到現在都沒動靜,應該是沒什麼事。”北堂蒼雲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你覺得,淩淺月會放棄嗎?”“我覺得會。”墨雪舞回答的一點都沒有猶豫,“你沒發現嗎?其實在心性上,淩淺月跟落月是很像的,隻不過是因為二十多年來,淩月初和江月紫一直拚命想把他訓練成殺人魔王。所以他不可能跟落月完全一樣,但我總覺得本質的東西是沒有變的。”“我倒是也有這樣的感覺。”北堂蒼雲沉吟著,“可是你也說了,他畢竟經過了那麼多年殘酷的訓練,我雖然當著他的麵說他骨子裡仍然是毛毛蟲,但誰也不敢保證他真的會因此放棄。我故意那樣說,也隻是想儘可能喚醒他本性中善良的一麵,至於能不能做到,就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了。”墨雪舞想了想,倒是希望滿滿:“我覺得落月這次自殺對他造成的震撼不小,或許會讓他因此想明白一些東西。”北堂蒼雲笑了笑:“但願吧。他要是實在想不明白,我們倒不怎麼樣,大不了決一死戰,關鍵是落月。淩淺月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他心裡的愧疚是個人就看得出來。如果這件事沒有得到一個圓滿的解決,他是不可能放心跟我們回去的,我們也不可能放心把他留在這裡,所以現在,且行且看吧。”是的,這才是最關鍵的一點。如果不是為了淩落月,淩淺月或許就跟今天的淩落月一樣簡單乾淨,現在他卻變成了這個樣子,淩落月不知道倒還罷了,現在知道了,他就沒可能不管不問,一走了之。可是他們真的摸不準淩淺月到底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隻能且行且看。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如果淩淺月願意放棄,自然皆大歡喜,如果他不肯,那麼狐族和七煞之間的對決將再一次正式開始!兩人不再多說,抓緊時間運功療傷。雖然在這裡暫時是安全的,可誰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變故,必須儘快恢複修為,才能儘可能應付任何突發狀況。夜色漸漸深沉。房間裡點著一盞燭火,淩淺月坐在床前,仿佛連姿勢都沒有改變過,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昏睡的淩落月。讓他稍稍放心的是,淩落月原本蒼白的臉正在漸漸恢複紅潤,呼吸也變得輕而均勻,這條命應該是保住了。天色微明的時候,原本昏睡的他突然輕輕動了動,嘴裡也發出了一聲模糊而低沉的呻吟。淩淺月臉上立刻露出一抹喜色:“落月?”大概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淩落月皺了皺眉,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又隔了一會兒,他才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似地輕聲叫道:“太子哥哥?”淩淺月輕輕吐出一口氣:“你還認得我?”淩落月的目光很快就變得清明,然後苦笑了一聲:“我怎麼會不認得你,我說過,你永遠是我的太子哥哥。”淩淺月咬牙,突然一聲冷笑:“好!”他刷的揚起了手掌,立刻就要揮到淩落月的臉上去。淩落月其實有力氣躲閃,卻一動不動,隻是苦笑:“打吧,我欠你的。”淩淺月的手在半空中動了好幾下,終究是猛的握成拳收了回來,目光冰冷:“等你好了,這一巴掌少不了!”淩落月這才感到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難受,好像所有的關節、所有的骨頭都被敲碎了,又重新組合起來了一樣,沒有一個地方不痛,咬牙強忍著那些痛苦,他搖了搖頭:“你不可能救得了我,我本來是必死無疑的……”淩淺月冷笑:“不錯,我是救不了你,不過有人能救,而且隻要能救你,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淩落月瞬間明了:“蒼雲?”“七煞。”淩淺月又是一聲冷笑,“合他們七人之力,修複了你的天脈,但是他們修為大損,這會兒站都站不起來了!”淩落月大吃一驚,掙紮著想要起身:“我要去看看他們……”“躺著吧。”淩淺月一把將他按了回去,冷冷地說著,“他們現在正在用功調息,你去也沒用,反而容易打擾他們。”淩落月隻能乖乖躺著,看著淩淺月,他隻剩了歎息:“我欠你的,隻能拿命來還。何況與其看你帶人出去為禍虞淵大陸,我不如一死了之。太子哥哥,你殺了我,解你心頭之恨,然後你放棄好不好?我求你……”“不用。”淩淺月的麵容依然冰冷,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遮住心中所有的痛苦,“我要做什麼,不用你求,我不要做什麼,你求也沒用。”淩落月看了他片刻,然後翻身向裡,不再說話,也不再動。淩淺月一開始也隻是靜靜地坐著,不過隔了一會兒,他突然心中一凜,一把抓住淩落月的肩膀將他的身體扳了過來:“你又要……”以為淩落月又要偷偷自我了斷,他是真的嚇了一跳。不過接著他就看到,淩落月什麼也沒做,依然好好的,這才悄悄鬆了口氣,麵上依然冷笑:“我還以為你又要死一次,讓七煞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呢!”淩落月居然笑了笑,挺平靜的:“不會。在你麵前,同樣的招數隻能用一次,現在就算我舍得讓七煞的努力白費,你也不會再給我機會,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打你一個措手不及。”淩淺月看他一眼:“你知道就好……”話未說完,淩落月又是微微一笑,目光瞬間變得決絕:“可是太子哥哥,我不是永遠在你麵前。”言下之意,你不可能時時刻刻看著我,我要想死,總能找到機會。這話的威脅性相當大了,可淩淺月不但不急不惱,發而笑得輕輕淺淺:“落月,我比你以為的了解你。”等了一會兒沒有下文,淩落月皺眉:“所以?”淩淺月將他的右手拿起來,放到他的麵前。淩落月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眼睛倏地睜大:“合魂血術?太子哥哥!你……”淩淺月竟趁他昏迷的時候,在他身上下了合魂血術。現在的情況是,如果他自殺,淩淺月會陪他一起死。但淩淺月若是死了,他沒事。“所以,你不需要永遠在我麵前。”淩淺月將他的手放回被子裡,淡淡地說著,“想讓我給你陪葬,你隻管死。”淩落月握拳,用的力氣越來越大,仿佛這樣就可以把合魂血術徹底捏碎。然後,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的弱點,你可以抓得再準一點嗎?”淩淺月微笑:“你的弱點看似很多,其實說到底隻有一個:心軟。所以我說過,再高的修為,彌補不了你天性的弱點。現在你信了?”淩落月看著他,卻突然冷笑:“我信了又怎麼樣?反正你帶著族人出去也是要禍害蒼生,我不如拽著你一起死,到了陰曹地府,我再把欠你一切的還給你!”淩淺月點頭:“你隨意。如果你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死了。”淩落月咬牙,盯著他不說話。“沒想好怎麼死?”淩淺月將雙腿交疊,以手支頜看著他,微笑如昨,“需要我提供幾種死法嗎?比較沒有痛苦的是用毒,一覺睡過去再也醒不了。比較痛苦的是自毀天脈,就像剛才。或者用刀抹脖子,不過血會濺的到處都是,你那麼愛乾淨的人,肯定不喜歡,再比如……”“閉嘴!”淩落月終於咬牙,“淩淺月,算你狠!”淩淺月一下子就笑出了聲,居然很開心:“二十年了,這是你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我。落月,真的恨上我了?”淩落月移開視線,不理他。像這種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求饒沒用、威脅白給的人,活活氣死你拉倒。淩淺月依然笑眯眯地看著他,心情很不錯:“所以彆懷疑,我比你以為的了解你。你是不怕死,但你舍不得讓我給你陪葬。落月,其實我應該謝謝你,因為你是真的喜歡我這個太子哥哥,不管我是嗜殺成性的魔,還是慈悲為懷的佛。”淩落月閉著眼睛歎了口氣:“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說什麼謝謝?普天之下,隻有你跟我,身體裡流的是一模一樣的血,若非如此,我何必管你是佛還是魔?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我不能讓你成魔……”“我若要成魔,你能奈我何?”淩淺月微笑不變,笑容裡卻分明多了一絲隱隱的戾氣,但絲毫無損他的高貴優雅,“落月,很多事情,不是因為你不許,就一定不會發生。”“這我知道。”淩落月轉頭看著他,終於一聲冷笑,“可我也說過,蒼雲是你的克星,很多事情雖然也不會因為他不許就不會發生,可對你和狐族而言,他既成佛,此間無魔!”淩淺月的心微微一震,這一個瞬間,他眼中流露出明顯的讚許:“落月,你真的長大了。我真想不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我好喜歡你。”淩落月的目光依然冰冷,那是天性使然,也是對此事態度的決絕:“我的長大,是你逼的。你用你獨有的方式逼我長大,更讓我刻骨銘心。所以太子哥哥,你也彆懷疑,如果真的到了萬不得已,我會和你一起死。我寧願親手殺了你,也不會讓你成魔!”淩淺月的笑容慢慢凝滯,終於完全消失,不過他的目光並不是多麼冷:“嗯,最狠的總是你。”淩落月不語。這個話他沒法接,因為他總覺得,淩淺月比他狠。一陣腳步聲響起,很快到了門口,房門隨即被敲響:“淩太子!”淩淺月一揮手,房門一下子打開:“滄海王。”進來的不止北堂蒼雲,還有其餘六人。來到床前,看到淩落月的臉色還算紅潤,他開心得很:“沒事了?”淩落月歎氣:“我不是要害你們……”“了解,不用解釋。”北堂蒼雲笑了笑,“你這性子也是太烈,事情還遠遠沒有到那麼絕望的時候,死那麼快乾什麼?有糖吃?”淩落月噗的笑出了聲:“你……一點都不會安慰人,不過我喜歡。”“還笑。”北堂蒼雲哼了一聲,“命是被我們搶回來了,可你修為受損比我們還嚴重,至少五天之內恢複不了。”看到七人站在那裡渾身無力、搖搖晃晃的樣子,淩落月內疚得很:“你們……”“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了,是我們七個人的。”步天打斷他的話,很嚴肅地說,“再敢死,我掐死你!”這話說的,簡直不通,眾人都被逗樂,雖然連笑聲都有氣無力,但很愉快。誰知就在此時,淩淺月突然皺眉,跟著臉色一變:“糟了!他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