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公子，你們仨真要去賣後麵那幾麻袋玉米？哈哈哈，你彆逗我了！你們要能賣光，我就扔了這破車，從市裡爬著回來，哈哈哈哈！”說話的是吳華，吳弋二爺爺家那邊的堂哥。今年二十五歲，初中學曆，個子比吳弋還要矮點兒，但體格卻相當健壯，一看就是經常乾體力活的人。他開來一輛破舊的麵包車，車子最後一排撤掉了，角落裡還堆放著幾床厚厚的大棉被。五麻袋玉米就被堆在棉被旁邊。吳弋說什麼車子能裝下10頭豬，看這樣子實在夠嗆啊！吳華眼下沒什麼正經工作，他們家不像吳弋家那麼有錢，但因為也是實在親戚，吳華又很熱情，所以吳弋也很喜歡找這個堂哥玩。這段時間，吳華天天去開發區那邊拉貨，吳弋有時候就坐著車跟著去市裡玩一圈。吳弋彆的都缺，最不缺的就是盲目自信。“哈哈，哥，這可是你說的啊，彆到時候不承認了。今天你的貨就由我替你拉回來了，您爬的時候可悠著點！”吳華揍他一拳，“你，未成年，打算怎麼把車開回來啊？”吳弋瀟灑甩頭，“哈哈，等你爬回來的時候，我駕照早考好了！”張坤也在旁邊起哄，他是沒想到吳弋真讓他扛麻袋來了。“吳弋啊吳弋，你這次可把我坑慘了，去市裡玩什麼不好，還玩扛麻袋，以後我再跟你小子出來我就是豬……”秦齊一邊聽著他們打趣，一邊貪看著窗外陌生又熟悉的齊市風光。齊市南部是山區，秦齊外婆家就屬於那邊。北部是平原，也是市中心所在地。中部是丘陵到平原的過渡地帶，秦齊家所在的秦家村就背靠幾座矮山丘，等繼續向北過了秦家村，基本上就沒有什麼丘陵，隻是偶爾在村落之間有些還會有些高低不平的溝壑。齊市有五區四縣，最大的特點就是區縣之間猶如一盤散沙，從一個區到另一區距離賊遠，幾個縣則散落在區的外圍。他們要去的開發區要一路向北穿過市中心才能到。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四人終於到達齊市最大的農貿市場。秦齊看著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吳華把仨人和五麻袋玉米往地上一扔，就急匆匆地拉貨去了。“下午我來接你們！可得提前說好，東西要賣不出去，我可裝不下，你們就得把玉米當垃圾扔了！”秦齊看著前世來過無數次的農貿市場，她其實心裡很沒底。“張坤，你就負責在門口看著，我和秦齊先進去找買家去。”吳弋躍躍欲試。平常他什麼好玩的都玩過，就是沒玩過這真刀實槍的賣貨，有機會上場試一把，他還是相當激動的。張坤跺腳抗議，表示看麻袋無聊，他也找買家去。 “你這麼瘦弱不堪，誰見了都得以為是哪家走失的流浪兒童呢。誰還敢跟你做生意啊！”吳弋笑道。張坤氣得暴走。最後三人約好，先由秦齊和吳弋各自去找買家，過會再出來跟張坤替換。秦齊讓媽媽在家煮了一大鍋的鮮玉米，現在還是熱騰騰的呢。她和吳弋都各自用袋子裝了十幾根，準備一會拿給商家試吃。吳弋興衝衝地就先跑了進去。秦齊沒著急，她近鄉情怯。她既盼著能在裡麵找到肖琢，又怕真的在裡麵找到肖琢。肖琢說過，他的每個周末和寒暑假都是在農貿市場度過。秦齊也不知道，她找到肖琢之後打算做什麼。是做生意還是交朋友？但她卻又不由自主地想見見肖琢，確認一下他是不是也在自己這個重生之後的世界裡。是的，哪怕看一眼，她也就沒有那麼遺憾了。秦齊走得很慢，她每一個檔口都仔細看著，早上的農貿市場人聲鼎沸，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錯過了。她憑著記憶慢慢走到以前來過的攤位。好失望，裡麵是一對中年夫妻。肖琢的父母她見過，完全不是眼前的樣子。秦齊怕了，或許這個世界沒有肖琢。她收斂心神，讓自己專心去想賣玉米的事。秦齊驚喜地發現，市場裡賣鮮玉米的隻有一兩個攤位。攤位上的玉米雖然包著葉子，但秦齊捏了下外殼就發現，玉米粒貌似有點癟，還不夠飽滿。秦齊家的玉米種得早，所以熟得也早。那時候還沒有人琢磨著用各種科技與狠活給玉米催熟、換季，多數時候就是靠天吃飯。要想熟得早，那就得種得早。不能等雨來了再種，最好是先種上玉米，第二天再下雨。這就要考驗農人的判斷力了，秦有良是這方麵的好手，他最擅長琢磨這些事。他種的玉米熟得早，平常施肥鋤地都侍弄得勤，所以個個顆粒飽滿。摘的時機也是恰到好處，沒一個老的，每一根掐一下玉米粒都能冒出白水。直到逛到腿快斷，把整個農貿市場都翻了一遍，秦齊才徹底不再抱希望，或許他今天不在。等她打算出門準備去找替換張坤進來的時候，她不死心、又很潦草地朝旁邊一看。就那麼一眼，她就看到轉彎處賣糧食檔口裡坐著的肖琢。偌大的攤位上隻有他一人。果然如他所說，打小就長在農貿市場的他，上學後的每個周末都在農貿市場看攤位。秦齊的眼睛再也挪不開，哪怕理智告訴她，這樣盯著一個人看很不好，她還是放任自己多看了一會。肖琢，今年16歲，初三在讀，就讀學校——開發區第五中學。農貿市場的泥淖喧囂，絲毫不影響他的淡然自得，他捧著一本書看得專注。普通的灰色體恤、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隨意的坐姿，掩飾不了他脫俗的氣質。第一眼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再看一眼時，就會發現這孩子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你好！你這收嫩玉米嗎？”秦齊都聽到自己聲音裡的一絲顫抖。肖琢抬頭，長長的睫毛扇動，平靜無波的眼眸卻沒有漾起一絲漣漪。“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