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陽放下夾背：“您也知道，老頭子退下來，養豬場和屠宰場全靠我看著。今年養豬場是放開了，可賣肉還得像做賊一樣，睡覺都得睜著一隻眼睛。”“我曉得，定邦說會有好的那天的。”老太太慈愛的看著他，“等你不忙了，定邦也回家，把東子叫來，奶奶炒幾個小菜，你們說說話。”李向陽爽快的應道：“好，哪天把東子也叫上，一起來找定邦聚聚。”他和徐東，楊定邦三人從穿開襠褲就一起，三人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楊定邦是老大，徐東老二，他老三，他倆一個是聯防隊隊長。一個是大刑警，他就是個殺豬的肉販子。令他感動的是，兩人不管啥時候，對他和他家老頭子都和以前一樣。老太太倒了一缸茶水放在桌上，看著他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好幾年沒見過東子了，他有幾個孩子了？還在聯防隊嗎？”李向陽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發現裡麵放了蜜糖：“還在聯防隊。一兒一女，大的五歲了，小的今年三歲，媳婦在派出所上班，人挺爽利的。”“唉！”老太太歎了一口氣：“就你和定邦還不安穩。你也該找個女人了，彆太挑，差不多就行了，怕就怕千選萬選，選個漏燈盞。”“我打算再等兩年，到那時候我還沒選到，您老就用您的火眼金睛幫我選一個。”李向陽嬉皮笑臉的看著她。老太太樂嗬嗬的點頭：“好，到時候我就帶上老花鏡好好幫你挑一個。”李向陽把林蘭的夾背提到老太太跟前：“奶奶，東西全都賣完了。您讓林蘭明天直接送過去就成。”老太太將夾背拖到一旁：“向陽，麻煩你了。林蘭一個女人帶個孩子，不做點吃的去賺兩個錢，全靠那點工分咋養孩子？那些年我一個人，沒她公婆幫忙，恐怕連定邦他爸都養不大。”李向陽拍拍老太太的手：“奶奶，賣東西就是舉手之勞的事。您不用擔心，這兩個月都是我看這邊，東西送過去我順帶就幫她賣了。”老太太感激的看著他：“奶奶謝謝你！你坐會兒，就在我這吃個便飯！”李向陽提起夾背：“這次就算了，老頭子還在家等我回去吃飯。”老太太也不多留：“好，我也不留你，你們幾個自己約，約好就過來。”“好，您不用出來，我走得快。”李向陽說罷從老太太家出來，快步走了。老太太提著夾背去了林蘭家，小豆子告訴她，媽媽在自留地扯草。她把夾背放到灶房，去了圍牆外的自留地，見地裡的油菜長得綠油油的，已經抽苔長花苞了。“林蘭，夾背放灶房了，我回了。”“叔婆，”林蘭手裡捏著一把草，扭頭喊道：“我已經做好了飯菜鍋裡了，您就在這一起吃。” “不了！我家裡的米再不吃，就要長牛牛了。”老太太扭頭就走。林蘭知道她怕吃了她口糧給她增加負擔，急忙從油菜地出來拉住了她，笑道：“叔奶，要不這樣，您晚飯在這吃，豆子中午在您那吃，這樣總行了吧！”老太太嗔怪的看著她：“不怕老婆子把你口糧吃完了？”她明白林蘭留她吃飯，是怕她一個人太冷清，其實她也冷清慣了，不怕一個人在家。林蘭笑嘻嘻的看著她：“怕，我怕死了。”小豆子也不玩螞蟻了，跑過來拉著老太太往院子裡走。“太婆，媽媽煮了好吃的蛋湯，一起吃。”“好，太婆就在你家吃。”老太太樂得見牙不見眼，牽著小豆子往回走。三代人回了灶房，林蘭洗了手，筲箕裡放著豌豆尖，盤子裡是萵筍片，胭脂蘿卜切絲，早就準備好了。蘿卜絲用鹽水揉搓擠掉辛辣味，用涼開水衝洗一下，擠乾水分，一勺紅油辣椒，一勺紅油、一撮香菜、蔥花，適量的醬油、醋，再放點白糖和花椒麵，拌勻後裝在盤子裡。紅白相間的蘿卜絲，翠綠的香菜和蔥花，看著胃口就開。雞蛋湯煮豌豆尖，清炒萵筍端到桌上。老太太嘗了一口涼拌蘿卜絲，笑著點頭：“味道不錯，用這個下稀飯最好。”林蘭說道：“我哥拿了紅苕來，明天晚飯煮紅苕稀飯。”小豆子夾了萵筍：“媽媽，我喜歡吃萵筍，不喜歡蘿卜。”林蘭夾了些雞蛋在他碗裡：“萵筍也可以涼拌，媽媽明天拌萵筍絲給你吃。”小豆子點頭：“嗯！太婆炒的豆芽菜也好吃。”老太太笑了起來：“太婆口味清淡，咱們一老一小一起吃剛好。”吃過飯，林蘭老太太神色中還是有些擔憂，不放心的勸她：“叔奶，您彆擔心，定邦會處理好丹丹的事的。”老太太想了一下：“我想明天去定邦那裡看看，等我回來你再送小豆子過來。”“好，您去問問也好，省得您放心不下。明早我送你過去。”老太太擺手：“不用你送，公安局就在派出所過去不遠，我一個人就過去了。”林蘭隻得點頭：“那好，您去了好好說，不要慪氣。”老太太眉頭緊蹙：“不慪氣，早就氣飽了。”世道變了，以前勾三搭四的女人在人前連頭都抬不起。現在，還敢涎著臉來爭孩子，惹急了老婆子，到雲城給她宣揚。林蘭洗好鍋碗，和小豆子一起把老太太送到溝那邊，回去關上院門，開始喂豬，打掃豬圈。兩頭小豬都很乖，知道把屎尿拉在糞槽口，隻需用豬屎耙把屎尿推到糞池裡，用水衝一下，豬圈就乾乾淨淨的了。小豆子幫著把大黃喂了，還自告奮勇的去竹林幫忙喚雞回來。“咕咕咕！回家了！”林蘭在豬圈裡聽著他奶聲奶氣的喚著那些雞來到院子，提著豬食桶走到外麵，見他去麻袋裡抓了穀糠和構樹葉拌在一起，倒進雞食槽裡。看著小豆子認真的做著這些，林蘭心裡酸酸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扭頭擦掉眼淚。笑眯眯的看著他：“小豆子，你跟著外婆學的喂雞的嗎？”從她來這後，就感覺他很沒安全感，他怕她扔下他走了。除了她出工，不管到哪都要跟著她，不管誰叫都不出去。小小孩兒就學會了察言觀色，能說會道不說、還特彆機警，儘力做事討好她這個當媽的，唯恐她扔下他。林蘭越想越難受，鼻子一酸眼淚又湧了出來，連忙扭頭擦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