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雲舟醒過來呼吸還有些粗重,身上的酸疼感就不用說了,發過高燒的人都懂,寧咎親自喂他吃了藥丸,摸了摸那人的身上,後背都是濕的,想來應該是快退了,他當下讓人拿來酒精先幫他降溫,然後讓人拿來了溫水。又在溫水中放了一些鹽:“出太多汗了,喝點兒淡鹽水。”閻雲舟睜眼也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隻不過離近了看寧咎眼下的青影十分的明顯:“很晚了吧,回來休息吧,這幾天你都沒睡好。”寧咎一邊幫他搓手臂一邊開口:“睡什麼睡啊?我再睡你就快燒到歸西了。”他決定等苯一製備出來就先合成阿司匹林,雖然阿司匹林不能針對閻雲舟體內的炎症起作用,但是它卻是緩解痛苦,治標的一級好藥,現在看來那個安宮牛黃丸對閻雲舟的作用並不是很明顯,所以他必須動作要快了。“也不差這一晚。”閻雲舟心疼寧咎,寧咎卻好笑出聲:“等你燒成了傻子那確實是不差這一晚了,腿上膝蓋一會兒讓人給你熱敷一下,我先出去了,如果感覺到心臟悶痛,憋悶的嚴重了立刻讓人過去叫我。”寧咎怕閻雲舟的心臟出現問題:“聽到沒?”閻雲舟笑著點頭:“聽到了。”後半夜寧咎灌了兩壺濃茶水,開始酸洗煤焦油,之後用酸洗過的煤焦油反複蒸餾,同時再指導一邊的小廝給乙醇通氧氣,就這樣苯和乙酸酐的製備同時進行。閻雲舟後半夜退了些燒,楊生在藥中加了助眠的藥物,榻上那人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尋常起身的時辰了,他不喜歡整日在**,撐著便要起身,被暗玄給扶住了:“王爺,方才郡王那邊已經命人將早膳送到房中了,您還是歇著吧。”晨起的溫度沒有昨晚燒的高,閻雲舟揉了揉眉心:“寧咎呢?一晚都沒睡嗎?”暗玄點了點頭:“是,寧公子一直在那邊的房間中製藥,那邊的燈亮了一夜,這會兒寧公子都還沒出來。”“你去叫人過來梳洗用膳。”這一熬就是一夜,早膳都還沒吃哪受得了,但是暗玄這一次去卻吃了閉門羹,寧咎這邊走不開,直接將暗玄給打發出去了。“王爺,寧公子沒出來,而且房中好像就剩寧公子一人了,昨晚在的小廝這會兒也已經都被打發出來了。”閻雲舟微微皺眉,他忽然想起來寧咎之前說過好像製藥的時候有一個步驟生成的東西有毒,一想到這裡他的心便有些定不下來,當下便掀開了被子:“我去看一下。”“王爺,你還燒著呢。”“彆廢話,衣服拿過來,咳咳…”閻雲舟手直接推了一下暗玄有些著急地開口,暗玄拗不過他,隻能幫他穿上了外衣,又罩了一層厚厚的披風扶著人出門,這一出去就碰上了過來看他的洛月離,洛月離見他快步上前: “你怎麼出來了?不是將早膳給你送過來了嗎?”閻雲舟來不及理他,手撐在暗玄的手臂上便下了台階,好在寧咎的屋子並不遠,都是在一個院子裡,洛月離就見閻雲舟瘸著到了寧咎的門口,有些無語,這就一夜沒見吧?這麼想念嗎?閻雲舟到了門口沒有貿然進去,而是敲了敲門:“煜安?你沒事兒吧?”此刻屋內正在收集蒸餾出的苯的寧咎已經全幅武裝起來了,身上包了個嚴嚴實實不說,頭上戴了一個淺色的連著輕紗的鬥笠,鬥笠下麵的紗用一個絲帶在脖子上紮緊。苯具有很強烈的芳香氣味,但是這氣味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苯的毒性很強,可以通過皮膚和呼吸進去人體內。所以他的臉上還戴了一個自製的防毒麵具,是他之前畫出的皮革樣式的,可以用帶子綁在臉上,嘴和鼻子前麵他還填充了碳粒和棉花,用來過濾。寧咎正全神貫注的時候竟然聽到了門外閻雲舟的聲音?他驟然抬頭,就聽門外的人再次開口:“煜安?你在做什麼?你沒事兒吧?”寧咎頂著像是豬鼻子一樣的防毒麵具看向門口的人影,實在不理解這大早上的那個應該還在發燒的人怎麼會出現在他的門口?還他沒事兒吧?是他沒事兒吧?想要說話但是此刻卻因為嘴上的東西說不出來,閻雲舟見裡麵沒有動靜推門就要進來,寧咎卻在這個時候起身,兩步跨到了門口,一把拉開了門,一瞬間四目相對。門外的三人看著寧咎此刻的樣子都驚了,這是乾嘛呢?寧咎說不出話來,隻輕輕推了一下閻雲舟,然後抬手指了指他屋裡的方向,再然後對著他擺了擺手,最後‘啪’地一下關上了門。洛月離被這一幕給看懵了,什麼情況?“王爺,寧公子看著不像有事兒,我們還是回去吧。”寧咎今天早飯沒有吃,又熬了一個大夜,到中午的時候這具並沒有他之前那麼抗造的身體已經發出抗議了,好在剩下的煤焦油蒸餾的差不多了,在將苯都收集好的時候他才過去開了門,到了屋外才解開了身上的那一堆的東西。他隨口吩咐邊上的一個小廝:“那個屋子的門窗都開著,此刻誰都不要進去。”“是。”寧咎將外衣全部脫了下來,隻著了裡麵的一層衣服才重新進了閻雲舟的屋子,閻雲舟立刻轉頭,目光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沒事兒吧?是不是弄那個有毒的東西呢?”聽他這樣說寧咎這才想起來這人一大早怎麼就到了他的門口叫他,他上次和他說有毒的是砒霜:“不是那個東西,是另一個有毒的東西,叫苯,總算是弄完了。”寧咎現在眼睛都是木的,肩膀腰背渾身酸疼還餓:“餓了吧,來人,去打些水來,傳膳吧。”他也撐著起來:“快去洗洗,洗完後吃飯。”寧咎吃飯的時候恨不得直接趴桌子上睡過去:“一會兒就去睡吧,我沒事兒的,吃藥也不差這一兩天。”寧咎抬頭,眨了眨酸木的眼睛:“就差一步了,今晚再睡,下午你那燒還是要起來,關節也疼吧。”其實不用說,寧咎也知道閻雲舟身上的症狀,除了高燒引起的渾身酸痛,關節肯定也不舒服。酸酐昨天晚上就已經合成出來了,現在就差將苯製成水楊酸,就可以直接和酸酐反應了。閻雲舟皮實慣了,再說他看見寧咎眼中對他的關切就已經滿足了:“我一個大男人怕什麼疼,你不用逼自己太緊。”但是一個醫生的責任感爆發的時候是任何人都擋不住的,寧咎吃完飯愣是都沒有休息一下就直接又一頭紮回了他的剛才的屋子裡。閻雲舟叫暗玄拿來了筆墨,準備給朝廷上折子,隨州一戰他們雖然算是勝了,但是卻賠了一座城進去,無論如何總還是要給朝廷上書的。洛月離和李彥過來的時候閻雲舟正在寫奏折,洛月離不用看也知道這封奏折上的內容:“你這一篇折子遞上去,恐怕京城的朝堂上要吵起來了。”隨州藏的最深的秘密,京城應該就沒有什麼人是知道的,至少宮裡那位和魏家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恐怕皇帝也不會直接將閻雲舟派出來。畢竟皇帝最想達到的效果是閻雲舟和北境的守將和外族兩敗俱傷,但是現在,一座城直接換了羯族和北牧幾萬人的命。閻雲舟的語氣有些涼:“是隨州守將的性命更重要還是一座空城重要就留給朝堂上的人去爭論吧,對了,城中安置的隨州的百姓有沒有什麼動亂。”他看向了李彥,李彥開口:“有些年紀大老人的有些接受不了,畢竟是住了一輩子的地方了,不過幽州城外的地方也不小,有安置他們的地方。正好西邊的荒地還可以開出一片耕地來,那些隨州過來的精壯年都被分到了那邊,已經下了公文,開墾出來的地,最後那塊兒地三年出的糧食都歸他們自己所有,這幾天那邊很是熱鬨呢。”有了地那些百姓的心中就有了底,有這樣的公文下去,那些青壯年的可不是要牟足了力氣開墾荒地,閻雲舟笑了一下,眼中有幾分讚許:“我倒是忘了我們殿下對這方麵最是擅長。”洛月離看著身邊的人一眼,手輕輕拂過茶杯上的茶沫,取笑似的開口:“我們殿下昨晚撥了一夜的算盤珠子,你瞧他頂著這麼大的黑眼圈。”閻雲舟抬頭:“哦?算的什麼?”李彥看出這兩人合起夥來一唱一和的:“還能算什麼?算我們如果真的出兵需要的糧草,這幾年幽州的麥子用的是覺圓大師那片田中的種子,比往年的收成要多上兩成,有的田中甚至可以多出三成。這些糧食都存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我昨晚算了算,北境的將士隻算上五成參戰加上幽州三萬五千可以用的將士,現在幽州的糧食隻夠用一個月的。”李彥的腦子就是一個賬本,他繼續算出聲:“還有,現在是二月份,這北境的草要四月才能長起來,至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如果我們在這兩個月之內的時間與朝廷對上就隻能用存下來的草了,去年秋天乾旱,草場起了兩次火,今年冬天存的馬草能讓幽州一萬五的馬堅持到四月就不錯了,再多的馬匹就很難了。”兩萬的馬匹數量絕對算不上少,閻雲舟其實早在半年前的時候便和李彥有說過未來的路。洛月離一貫是有備無患,所以在去年的時候便從各個渠道不起眼地開始運送馬匹,生生將幽州從前都不到八千的馬匹數量提升到了一萬五。但是也正是因為馬匹的數量激增,加上秋天的草場的火,這才顯得馬草有些拙荊見肘。閻雲舟對幽州的情況也是了解的:“之前幽州運送給北境的那批糧草加上,是不是會多上一些?”李彥點了點頭,去年戶部一直壓著北境的糧草不給,那個時候正是12月份的天氣,他接到閻雲舟的信便將預備出來的糧草偷偷送到了北境,若不是這樣,估計北境的守將就真的要餓肚子了。閻雲舟開口;“放心,你的糧庫很快會再進一批糧草的,想來杜明生應該很希望可以出這一筆買命錢。”幾人的話題從北境的戰事中聊到了閻雲舟的身體上,下午這會兒他身上的燒又開始發了起來,李彥都明顯感覺到了他的呼吸粗重,臉頰也開始泛起了紅色:“閻哥,你是不是又發燒了?”洛月離直接過去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實是滾燙一片,從昨天晚上這人回來開始這燒就是這樣反反複複的,吃的藥能壓一壓,但是過不了多久就又會起來,這實在不能算是什麼好兆頭,他沒來由地心中有些不安:“寧咎做的藥真的可以治你的病嗎?”閻雲舟驟然想起了中午那個明明困得厲害,卻眼睛都不肯多閉一會兒就又出去了的人,不自覺地連目光都軟和下來了不少:“他說可以,我願意信他。”從前他懷疑寧咎,鬨出了不少的不愉快,但是現在他願意全心信他,將這條命交給寧咎。洛月離的目光略顯複雜,心底也不是沒有疑慮的,畢竟這麼多的大夫都束手無策的隻能拖日子:“但願他真的是你的福星。”寧咎因為宮裡那位見不得人的心思被賜婚給了閻雲舟,以人人都以為他能克死閻雲舟的身份進入了焰王府,若是到最後他救了閻雲舟,這還真的一個奇跡了,隻是不知道宮裡那人得悔恨成什麼樣子?閻雲舟笑了笑沒再說什麼,越是到傍晚他燒的越厲害,渾身感覺骨頭縫裡都透著酸疼,這種感覺真是恨不得一頭撞昏過去的舒服,他燒的厲害,李彥也沒有敢走,楊生端了藥進來,閻雲舟咳喘也厲害了起來。暗玄時不時地看向寧咎的屋子,一下午了,外麵的天都已經擦黑,但是那人始終都沒有出來過。寧咎這一下午手上就沒有閒著過,將苯合成成水楊酸,原料雖然簡單,但是工序太多,所以才有些耗時間,寧咎下午的時候已經有些睜不開眼睛了,他痛恨這個時代為什麼沒有冰美式。一邊痛恨著一邊手上的動作還不停,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他手中的水楊酸總算是提純完畢,他站起來晃了晃腰,動了動脖子,困,累,僵,餓,真是占齊全了,寧咎現在一頭紮到地上都可以原地睡著。他將屋內多點燃了幾盞燈,揉了揉又酸又澀的眼睛,這才重新坐回去,一鼓作氣,就剩下最後這一步了。經典的酯化反應,就在他的眼前再一次進行,寧咎隻覺得夢回大學有機實驗課。他先將酸酐倒在了反應的器皿中,之後又加入了大概三分之二量的水楊酸,這個反應所需的溫度大概在80度左右,火焰的溫度太不好控製,所以寧咎選擇了水浴加熱,又在裝水容器的外麵圍了一層保溫的毯子。反應時間大概需要將近一個小時,他每隔五到十分鐘便會用碳放在底下微微加熱一下,這一個小時他坐在一邊頭都直點著打瞌睡。終於一旁的沙漏已經漏完了,半個時辰過去了,寧咎抬手揉了揉臉,撐著起來,檢查了一下成果,之後他才將那反應皿拿了出來,直接放到了門口,等待它快速降溫,在13度的時候會結出晶體,之後再水洗烘乾,這個反應便算是圓滿結束。寧咎步出這個屋子的時候,餓的走路都發飄了,不知道為啥他忽然饞那口閻雲舟做的烤鹿肉和烤兔肉了,果然那些動物變成保護動物是有原因的。暗玄看見寧咎出來的時候眼睛都亮了,立刻下了台階迎過來:“寧公子。”寧咎衝他擺了擺手:“快,晚膳有什麼趕緊給我上來。”他真怕這一具不抗折騰的身體猝死,暗玄看見他手上拿了一個大大的罐子:“寧公子,藥,是做好了嗎?”寧咎艱難地爬上台階:“嗯,高燒能退下去了。”他進了屋子他才發現李彥和洛月離都還沒走,閻雲舟靠在榻邊,臉頰嫣紅,一聲一聲咳著,寧咎快步走了過去,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釋然輕鬆的笑意:“快燒熟了吧?放心吧,今天這一晚保證你睡得輕鬆,晚飯吃了沒?”阿司匹林本身對胃腸會有一定的刺激作用,他手裡的可是純純的乙酰水楊酸,沒有製成片劑,自然也沒有膠囊包裹,所以最好是飯後服用,洛月離看了看他手上的罐子開口:“他晚上就喝了幾口清粥。”如此時間長又反複的高燒人哪還吃的進去東西,寧咎也明白他現在肯定是沒有胃口的:“不行,這個藥必須飯後用,不然會刺激腸胃,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哪怕吃點兒清粥小菜也是好的。”閻雲舟壓住了咳嗽,目光也落在了那個罐子上,寧咎就是為了這個藥才一天一夜都沒有休息,無論好不好用他都不能辜負了他這一番心意:“好,你也餓了,一塊兒吃。”李彥見著寧咎坐在了榻邊就拉著自家師父告辭了,非常的有眼力見。寧咎是真的餓了,這郡王府彆的不說,夥食是真不錯,這醬牛肉鹵的真是下飯,可能是看著他吃的香,閻雲舟捧著一碗清粥也就著小菜喝下了一碗,半桌子的飯幾乎被寧咎掃乾淨了,他擦了擦嘴,看向對麵的人笑了:“再過兩刻鐘吃藥,包你藥到燒退。”
第58章 包你藥到燒退(製出阿司匹林)(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