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被風卷著在空中飛舞,一身玄色龍袍的年輕帝王卻已經再沒有了從前的意氣風發,麵色甚至有些枯槁。他遣退了所有的侍從,冒著風雪獨自走入了皇陵,油燈在墓道中明明滅滅,終於他停在了那金絲楠木的棺槨前麵。手緩緩撫摸上了棺槨,眼底滿是猩紅的血絲,卻已少了從前的偏執,眼神已經如同一汪死水一般。聲音就像被砂紙打磨過一般:“老師,我說過這輩子你注定和我糾纏不清,無論生死。”“大梁還有閻哥能輔政,有他在朝堂即便是亂也亂不了太久,這個皇帝我也做了這麼多年,自問無愧於江山社稷,如今我也想自私一回。”李彥大力推開了的棺木的棺板,露出來了裡麵那個珍貴的水晶棺,水晶棺中的人不是彆人,正是洛月離。蒼白的麵容有些枯槁,卻還是能看出生前那一抹絕世風華,李彥的目之所及隻有眼前這一個人。“老師,抱歉我不能將你葬入洛家祖墳,就算是死你也隻能和我在一起,我知道你一個人在這裡寂寞,很快,我們很快就可以見麵了。”李彥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瓷瓶,洛月離想要阻止,想要說話卻根本發不出任何的聲音,隻能眼睜睜看著李彥的動作:“這是大內的密藥,死的時候不會有什麼痛苦,遺容也會好看些,望老師不要嫌棄。”洛月離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服了毒,唇邊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但是麵上卻反而浮現起了一抹笑意,有些詭異又似乎是一種解脫。“彥兒。”洛月離滿頭冷汗地從寢帳中驚呼而起,喘息劇烈,臉色白的嚇人,周身都在控製不住地發抖。一模一樣的夢境,已經三個月了,這樣的夢境經常出現,真實的就像是一種預知。“洛大人?”寢帳外麵張福端了一杯溫水,輕聲喚著裡麵的人,洛月離抬起頭,眼底的驚恐還未褪去,他沒有掀開寢帳的簾子。但是張福也聽得到裡麵那人粗重的喘息聲,他知道洛月離之前受過傷身體不太好:“洛大人身子不舒服嗎?可要傳太醫?”洛月離緩了一口氣:“不必了。”焰王府中,寧咎和閻雲舟泡在溫泉中,寧咎舒展了手臂靠在溫泉池壁上:“回來也有好處,在家裡就可以泡這天然的溫泉。”由奢入儉難,彆說是寧咎,這幾日就是閻雲舟也有些不習慣沒有智能馬桶的日子了,他閉著眼睛開口:“明日我要進宮一趟。”寧咎轉身:“上朝?”“不上朝,朝後再去。”寧咎也想起了洛月離現在還沒有從宮中出來的消息,他一隻手撐著頭出聲:“這個事兒很明顯就是朝中不滿洛月離的人鬨出來的事兒,哦,也可能是想往陛下的後宮裡塞人,雷劈到文華殿外那棵樹是一個巧合,但是皇陵外麵皇莊的那場火我可不信是什麼天乾物燥的原因。” 閻雲舟點頭:“皇莊的事兒我已經派暗衛去查了,想來陛下應該也去查了,隻不過這等掉腦袋的事兒必然是極為隱秘,很難查到什麼確切能指證朝中哪位的證據。”寧咎微微皺眉,也是,這古代的暗衛也不是無所不能的,畢竟這個時代又沒有監控,就是現代林子裡著火,都未必能找到真凶,就彆說還能直接查到某位大人的身上了,想到這兒寧咎有點兒堵挺:“那這個事兒就認了?”閻雲舟的眼底寒芒一閃而過:“自然不能認,證據有那麼重要嗎?”寧咎有些啞然。閻雲舟起身,換了一身乾淨的寢衣:“方才暗玄見了洛月離府中的人,跟著洛月離身邊的那個長隨說那洛月離進宮的時候是帶了一份請罪折的,如今陛下將人扣在了宮中,想來是被他自己將這責任都攬在身上的事兒給惹惱了。”寧咎有些納悶地跟到了屋內,倒了一杯茶遞給身邊的人,神色有些疑惑不解:“哎,我怎麼覺得洛月離有些不對頭啊。”閻雲舟側眸麵帶詢問,寧咎拉著他坐下:“洛月離的手腕你又不是不清楚,那股勢力那麼明顯的反撲他會束手無策到低頭認罪?”對於這件事兒閻雲舟也是有些不解,不過也還是開口出聲:“這裡不比你的時代,前朝因為雷劈了宮中的一座大殿,朝野震驚,禦史上奏,民間也有種種傳言。甚至傳出了君體不仁,罪罰人間的說辭,逼得當時的皇帝不得不下詔罪己,也從那一次之後,皇權衰微,漸漸掌控在了閹黨和內閣的手中。洛月離也是怕陛下步其後塵,不過,當今陛下比起前朝那位皇帝可要鐵腕的多,如今的朝堂也同前朝那積弊甚深的朝堂不同,這也不是唯一的路,所以,想來洛月離還是有其他的想法。”寧咎倚在軟塌上,翹著腿:“我還是覺得蹊蹺,洛月離那性子,從前沒有答應陛下的時候也便算了,現在兩個人明明在一起了,我總覺得他不至於因為朝中的壓力就這樣逼迫陛下。”“明日,見了人在說吧,現在我們也是瞎猜。”第二日閻雲舟沒有上朝,隻是往宮中遞了折子,李彥這幾日的心煩可想而知,接到閻雲舟折子的之後,便打發了朝後想要覲見的朝臣,閻雲舟和寧咎進來便看見李彥那明顯的黑眼圈:“閻哥,寧侯,坐吧,你們可回來了,不然朕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閻雲舟和寧咎坐在一旁聽著李彥那一肚子的苦水,看著年輕的帝王越說越憤慨越說越委屈,話音剛落就見張福按著時辰前來稟報。自從那天不歡而散之後,李彥封了養心殿,將張福留下,自己倒是再未踏足養心殿,隻是著張福每日早朝後半個時辰過來稟報一下那人的情況。聽完洛月離的狀況李彥的眉心便蹙起:“昨夜還是夢中驚醒了?請太醫沒有?”“洛大人說不用,後半夜倒是安穩,想來是一時夢魘。”畢竟近來也算是多事之秋,洛月離又和陛下鬨成了這樣,睡不好看起來也是稀鬆平常的事兒,倒是寧咎忽然開口:“陛下,我瞧著洛大人也不是那等瞻前顧後的人,可能一時著急,他一個人在宮中難免多想,要不,我去看看吧。”李彥沉默了片刻,到底也是不放心那人的身體:“有勞寧侯。”寧咎起身,側頭和閻雲舟開口:“你和陛下說話吧,我去看看。”閻雲舟點頭,養心殿中,這麼多天以來,總算是迎來了一個除了內監之外的人,寧咎進去的時候洛月離正一個人坐在窗邊,人瞧著瘦了一些,也不複從前的精氣神,反倒是瞧著有些神色恍惚。這倒是讓寧咎的心中有些莫名了,不至於吧?這點事兒應該不至於把洛月離打擊成這樣吧?他走上前抬手在那人的麵前晃了晃,洛月離回神看見他的時候眼中甚至有一絲光亮。“你們回來了?”洛月離直接坐在了他身邊的一個繡墩上:“嗯,京中的事兒我倆也聽說了,無非是政敵構陷,洛大人不至於如此神思不屬吧?”洛月離卻忽然坐直了身子:“我有件事兒想問你。”他的態度太過認真,倒是弄的寧咎有些莫名:“什麼事兒?”“你也算是身上有些離奇之人,你可有過能預知之事?”寧咎整個人都愣在了原處,似乎怎麼也沒有想到能讓洛月離這樣正經問他的竟然是個玄學問題?“預知?沒有。”他是穿越不假,但又不會算命,但是洛月離絕不會平白無故問這樣的問題:“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陛下?現在這裡就我們兩個,你若是願意說,我就聽。”洛月離的神色少有地透出一股子的苦笑來,真是想不到他竟然有一天被夢境所擾,他也想和一個人說說參詳一下,便將這月餘時間以來一直在做的同一個夢說了出來。寧咎微微皺眉:“你說你這段時間以來經常夢到同一個夢,還都是你死了,最後陛下跟著自儘在皇陵?”雖然聽著有些鬼扯,但若是洛月離真的沒了,看著李彥如今的樣子,倒是也確實難保他不會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兒。“你最近有覺得身上不好了?”洛月離微微沉眸:“就是這幾個月總是有些恍惚,身上乏累,卻又經常心中煩躁,有時明明累極卻又入睡很難,便會用些安神藥,近來安神藥也不怎麼管用,反倒是越用越精神了。”寧咎細細打量洛月離的神態,除去這三月,他和閻雲舟離開京城遊曆也有半年了,洛月離人比他走時瘦了不少,若不是刻意撐著,便能明顯覺出精神的頹態:“沒有找禦醫看過嗎?”“之前陛下留在我府上兩個禦醫,看過,老三樣的說法,也瞧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寧咎卻總覺得有些不對:“除了你上麵說的那些,平常的時候會不會覺得胸悶,心慌或者氣促的感覺?”洛月離點頭,寧咎再次開口:“頻繁嗎?”“近來比較頻繁,也讓太醫請了脈,隻說是心脈有些弱,氣血不歸,開了調理的藥,吃著也沒什麼效果。”洛月離靠在了身後的軟塌上,神色倦怠,他對太醫力求無過的態度心中了然,對他們的藥本也沒抱多大的期望:“胃口怎麼樣?”“沒什麼胃口,總覺得胃脘滿脹。”寧咎猶豫了片刻之後微微湊近洛月離,神色有些尷尬,不過還是問出了聲兒:“那,那個方麵呢?”洛月離精神不太好,也沒能理解他的意思:“什麼?”寧咎的目光輕輕向下瞄了一眼:“哎,就是性功能正常嗎?”洛月離即便精神不濟也被這話給弄的哭笑不得還有些火氣,看著他的表情寧咎立刻抬手:“好,好,不問了,這樣,你將你這幾個月來太醫的脈案給我,再將用的藥也給我看看,我讓人送醫藥箱過來。”吩咐人去取的時候寧咎還特意吩咐:“讓楊府醫也一並過來。”寧咎這邊著人去王府取醫藥箱的消息自然是瞞不過李彥的,他立刻有些坐不住了,閻雲舟也看的出來:“我也許久沒見那廝了,陛下陪我去看看吧。”得了這話李彥立刻起身,兩人一塊兒到了養心殿,反倒是到了養心殿李彥又有些躊躇,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和那人說話,他怕一見麵又是不歡而散。“朕就在偏殿,不必讓人通傳聲張,寧侯診完來見朕就好。”說完便一個人躲到了偏殿,閻雲舟也是無奈,隻能先進屋。楊生帶了寧咎的醫藥箱過來,這裡不能做什麼其他的檢查,但是聽一聽心臟有沒有雜音等問題還是可以的,寧咎用聽診器幫洛月離聽診,又測了血壓,血糖,觸診了胃部。閻雲舟看向他:“怎麼樣?”寧咎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再一次詢問了楊生,太醫給洛月離開的藥方,楊生隻說是溫和調理的藥,頓了頓又開口:“倒是沒有什麼問題,隻是,在治療脘腹脹痛的藥方中用了洋金花,這等藥在民間的偏方中倒是見過,倒是少見宮中太醫用,因為這洋金花雖然有歸心,肺和脾經的作用,但畢竟本身有毒,用不好對人的精神有損。”寧咎的瞳孔一縮,立刻讓人去找藥渣,讓楊生分辨,但是因為洛月離這幾日在宮中,那藥本就喝著沒什麼效果,他便停了,一時之間也找不出藥渣,閻雲舟看出了他神色有異:“是不是這藥有問題?”沒有藥渣,寧咎也不能說人家的藥有問題,畢竟洋金花確確實實有歸脾經理肺的作用,他隻是看向了洛月離:“你是不是經常反複思慮一件事兒,比如你會反複去想你方才和我說的事兒?越是想便越是覺得焦躁不安?”洛月離頓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寧咎心中已有猜測,洛月離未必是身上的毛病,很可能是心理的原因,大概率是焦慮症。
第166章 番外十二:殉葬帝陵?(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