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第二天上午,唐蘅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他睡意正酣,閉著眼摸起手機:“喂?”
“唐蘅,你是不是報了gre?”付麗玲的聲音有些渾濁,大概又喝酒了。
“……你查我銀行卡?”
“你的?我不賺錢你哪來的銀行卡?”付麗玲說著,竟然有些梗咽,“你不要媽媽了是嗎?唐蘅,媽媽隻有你了,現在你也不要我了?”
又是這套。唐蘅瞬間煩躁起來:“我出國讀幾年書,又不是移民!”
“我不同意,”付麗玲吼道,“要麼你就彆花我的錢!”
“好,如果我不花你的錢,你就——”
“寶寶,媽媽求你了,”她的聲音忽然低下去,乞求似的,“隻要你留在國內,你做什麼媽媽都支持。”
“我是同性戀你也支持?”
那頭沉默幾秒:“寶寶,那些都是假的……”
唐蘅直接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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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經將近十一點,蔣亞和安芸睡得很熟——這兩個人是不到中午不起床的。唐蘅獨自爬起來洗漱一番,從洗衣機裡拿出已經烘乾了的衣褲。他穿戴整齊,走到沙發邊踢踢蔣亞:“彆睡了,借我點錢。”
“唔……書房,抽屜,”蔣亞含糊道,“卡。”
“要現金。”
“我兜裡……”
唐蘅撿起他丟在角落的牛仔褲:“不夠。”
“你他媽怎麼這麼多事兒啊!”蔣亞欲哭無淚地坐起來,“臥室衣櫃最下麵的抽屜裡!拿著我的錢,滾!”
“區區五千萬就想羞辱我們的愛情嗎……”安芸也醒了,眼睛還沒睜開,嘴皮子倒是利索得不行,“唐蘅你去哪?順便帶點飯回來,我想吃鴨掌煲。”
蔣亞雀躍道:“我也想吃!”
“接著睡吧,”唐蘅拿了錢,麵無表情地說,“夢裡什麼都有。”
又是一個大晴天,雙腳踏在地麵上,能隱隱感覺到蒸騰的熱氣,這哪裡像昨晚才下過雨的樣子。唐蘅被付麗玲的電話攪得心煩意亂,加上天氣熱,實在沒有胃口。他在地鐵站裡坐了一會兒,又接了大伯的電話,叫他少和他媽吵架,以及,明天去項目組報道。
唐蘅漫不經心地應了,掛掉電話時恰好一列地鐵進站,他隨著人流走進去。二號線永遠人滿為患,好在虎泉到街道口隻有兩站。唐蘅在創意城買了一瓶香薰,然後打車去東湖村。
他要去找李月馳,但是想到李月馳家樓下的垃圾堆……就順手買個香薰,希望有點用。
路過診所,唐蘅走進去問大夫:“他今天來換藥了嗎?”
“來了啊,”大夫又在吃熱乾麵,“一大早就來了,看著還蠻精神的。”
“好,謝謝。”
“那小子昨晚發燒了沒?”
“……沒有。”
“身體不錯嘛。”
唐蘅心想,應該沒發燒吧?如果發了燒,今早怎麼神采奕奕地去換藥呢?怎麼去輔導班上課呢?怎麼去發傳單呢?那家夥就是想發燒也不敢吧。
唐蘅在巷子裡百無聊賴地溜達著,正午的陽光堪稱毒辣,他有些渴,便在一家早餐店買了米酒。像北京有酸梅湯,廣州有奶茶,武漢的早餐店有的是米酒,冰鎮過的米酒酸中帶著清甜,涼絲絲的,配熱乾麵最好不過。
隻是唐蘅仍舊沒胃口。他明知道這會兒李月馳是不會在家的——也許他來找他,隻是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哪怕隻是漫無目的地等待,也能令他暫時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
一路晃到李月馳家樓下,垃圾堆還在那裡,雨水泡過,太陽一曬,臭味更加濃烈了。唐蘅皺著眉爬樓梯,昨夜沒看清楚的,此時也都看得分明。那鐵梯子的綠漆已經斑駁了,幾根欄杆生了鏽,泛出片片棕黃的鐵渣。一直爬到他家門口,看見一把雨傘掛在最頂端的欄杆上,是那種老式的長筒雨傘,傘柄上印了四個小字:青文考研。
和那t恤是一套的?這輔導班倒出了不少周邊。
等等——
雨傘在這。
唐蘅愣了兩秒,抬手敲門。
沒人應。
可能是早晨出門沒帶傘吧。
又敲兩下。
還是沒人應。
算了,那家夥也不像怕淋雨的人。
唐蘅轉身欲走,剛邁出一步,聽見身後隱約的腳步聲。
拖長了的,很慢的腳步聲。
門開了,李月馳站在唐蘅麵前。他赤著上身,雖然穿了牛仔褲,但明顯是匆忙套上的——拉鏈上麵的扣子沒有扣,褲腰略略敞開,露出昨晚唐蘅沒看到的那一部分腹肌。
唐蘅隻覺得太陽穴一跳,忍不住說:“你能不能把褲子穿好?”
李月馳扣上扣子,語速很慢:“有事嗎?”
“我來還錢。”
“嗯,麻煩了。”人卻站著沒動,並沒有邀請唐蘅進屋的意思。
唐蘅從兜裡摸出幾張百元紙幣,遞過去。
李月馳低頭瞟了一眼,沒接:“太多了。”
“你拿著吧。”唐蘅說。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多少錢,懶得數。
李月馳不作聲,伸手抽出兩張。
唐蘅無奈,問他:“你的傷怎麼樣?”
“沒事。”
“昨晚發燒了麼?”
“沒。”
“那就好。”
“嗯——”
李月馳看著唐蘅,竟然很慢很慢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像正午的日影,透著幾分恍惚的意味。唐蘅愣住,下一秒,就見對方直直向自己倒過來!
他的額頭很燙,渾身都燙,躺在床上時卻小聲說:“我有點冷。”
唐蘅疾聲問他:“退燒藥放在哪?!”
“吃完了。”
“你他媽的,”唐蘅說,“等著!”
“彆走。”
“我去給你買藥!”
“我想喝水。”
“水在哪?”
“……”
唐蘅四處尋找,隻在床腳旁發現一支富光塑料水杯,空的。唐蘅又罵一句:“我他媽的服了。”
李月馳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他,目光筆直,像某種動物的目光。
唐蘅遲疑刹那,說:“米酒喝不喝?”
他說:“喝。”
唐蘅環住他的肩膀,幫他把上半身撐起來。另一隻手把米酒送到他嘴邊。
他悄無聲息地銜住唐蘅銜過的吸管,隨即開始大口吞咽,速度快到胸腔劇烈地起伏著。似乎房間裡除了他吞咽的聲音,就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唐蘅越發覺得他像某種動物,目光像,喝米酒時也像。
他直接把一大杯米酒喝完了。
唐蘅忍不住問:“你多久沒喝水了?”
李月馳又躺下,翻個身背對著唐蘅。他身上纏滿亂七八糟的繃帶,傷口仍然腫著。唐蘅問他話,他不應,竟是直接睡過去了。也許是燒得難受,他的呼吸很快,兩片肩胛骨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原來是馬。唐蘅想起來了。不是馬場裡那些高大壯實、養來供人駕馭的馬。是山間的野馬,脊背如刀,瘦骨嶙峋,隻要不死,就在塵埃中奔跑,哪怕死了,也是一具堅硬的骨架。
當然,他沒有詛咒李月馳的意思。
唐蘅從李月馳桌上拿了鑰匙,去診所為他買藥。退燒藥,退燒貼,消炎藥,能買的都買了。又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十來瓶礦泉水。最熱的中午,t恤很快被汗水浸透。
回到他家,拍拍他的手臂:“起來吃藥。”
此時的李月馳倒是很配合,乖乖吃了藥,喝了水。然後直勾勾盯著唐蘅,仿佛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
唐蘅試著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吧?”希望彆把腦子燒壞了。
“我知道,”李月馳卻對他笑了一下,口齒異常清晰地說,“你是唱《夏夜晚風》的那個人。”
作者有話說:
大家投投海星好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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