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蘭(1 / 1)

[新]

唐蘅覺得自己做了很多場夢,夢裡又回到武漢,都是熟悉的地方,珞瑜路,寶通寺,東湖……出國前兩年,幾乎每天晚上他都會夢見武漢,所以早就習以為常。

然而這次不一樣,這次的夢裡他已經27歲,穿西裝打領帶,像是去漢大開會的學者。他走進校園裡,看見春天時梨花和櫻花都開了,粉白一片,到處是騎著自行車的學生。他在人群中找了很久,找不到李月馳。

他覺得李月馳還在學校,但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

他在社會學院攔住背著貝斯的安芸,問她:“李月馳呢?你們這學期不是一起上課麼?”安芸眨眨眼,表情困惑。他在圖書館遇見田小沁,問她:“李月馳呢?你們不是一起做項目麼?”田小沁抿著嘴笑了笑,不說話。最後他在東門撞見一頭紅毛的蔣亞,他問他有沒有看見李月馳,風清日朗,蔣亞微笑著說:“李月馳殺人償命,你忘啦?”

唐蘅猛坐起來,低喝一聲:“李月馳!”

視野裡是純粹的黑暗,他發覺自己坐在一張床上,硬邦邦的,不是他教師公寓的床。

剛才是做夢麼?然而此處又是何處?唐蘅的身體哆嗦了一下,他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他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記憶好像斷掉了,他隻記得他博士畢業去了澳門,對,理論上他應該在澳門——但這是哪裡?熟悉的恐懼感又出現了,他想不起此刻的時間,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他像一個茫然的點,找不到坐標。這情形已經很久沒出現過。

他正在發愣,門外忽然響起腳步聲,緊接著“咯噠”一聲,燈亮了。

他眯起眼睛,還是愣愣地,看見李月馳向自己走來。

不對。不對。他知道這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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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能見到李月馳,他見不到他——很多年了。難道此刻才是夢境?那剛才的——剛才的又是什麼?

“還難受麼?”李月馳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燒了。”

唐蘅抓住他的手:“這是哪?”

李月馳說:“我家。”

“不可能。”

“你燒糊塗了,”他起身端起桌上的杯子,“喝點水。”

那是一隻有裂紋的白瓷杯,水是熱的。

唐蘅很慢很慢地喝完了水,緩緩環視身處的房間。豬肝色的木結構,水泥地麵,幾個不明顯的洞。

窗外有淅瀝雨聲。

唐蘅說:“我在貴州。”

“對,銅仁石江縣半溪村,”李月馳低聲說,“你來出差。”

“……”

隨著那杯熱水,他的記憶總算一點一點浮上來。

“唐國木強奸了田小沁。”

李月馳垂著眼,不應聲。

“我才知道,”唐蘅喃喃道,“我竟然才知道。”

這次李月馳乾脆站了起來,平靜地說:“再睡一會吧。”

唐蘅下意識起身抓他,腳掌忽然鑽心地痛,痛到他低“嘶”一聲,才想起自己受了傷。

李月馳轉身按住他的肩膀,力氣很大,聲音也多了點不耐煩:“好好躺著。”

“你去哪?”

“打電話。”

“給誰打?”

“村長,還有你的同事,”李月馳看向窗外的夜空,“待會天亮了,他們把你接走。”

這下就什麼都顧不上了,唐蘅幾乎是撲向李月馳——以一種很狼狽的姿態。他坐在床上,擰著身子伸手攬住李月馳的腰,用上了最大的力氣。

“我不走,”唐蘅收緊手臂,一字一句地說,“我哪都不去。”

李月馳輕哂:“這是我家。”

“彆趕我走。”

“憑什麼?”

“我愛你。”

李月馳笑了一下,不以為意:“哦。”

“我是認真的,”唐蘅覺得自己很多年沒有這樣惶恐過,“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再試一次,你也願意的對吧,你說了我在貴州這些天我們在一起,起碼現在——現在我還在貴州。”

“我反悔了。”

“李月馳,”唐蘅像在乞求他,“彆這樣。”

“是你‘彆這樣’,咱們已經結束了——六年了。”

“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李月馳又笑了笑,忽然捏住唐蘅的後頸,他俯身,表情帶幾分狠厲,“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重新’,你懂嗎。”

他的手勁兒有些大,後頸被鉗製的感覺並不好。但唐蘅並未掙紮,他知道自己沒有危險,說不上為什麼,也許就算此刻李月馳把刀尖抵在他胸口,他也不會覺得危險。

“我做什麼,你才願意和我在一起?”

“你賤不賤?”

“賤。”

“……”

“李月馳。”他實在沒有彆的辦法了。

李月馳的喉結動了動,他盯著唐蘅,一直盯到瞳孔的深處:“你這麼想和我在一起?那你就待在這兒,不許出門,不許聯係彆人。”

唐蘅似乎看見幾點光芒從他眼中一閃而過,透出歇斯底裡的瘋狂,和一些絕望的影子。

“你想囚禁我嗎?”

“你還是滾吧。”

“我答應你,”唐蘅感覺意識有些恍惚,他把自己濕熱的臉頰貼在李月馳肩上,“那你就囚禁我吧。”

李月馳整個人的線條是繃緊的,他不說話,卻也沒有推開唐蘅。

唐蘅扒在李月馳身上,竟然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來時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人換過,變成一件乾爽的舊t恤。

腳上的紗布也換過了。

山裡氣溫低,唐蘅坐起來,把被子裹在身上。

“李月馳?”

沒人應。窗外天光大亮,似有隱約鳥鳴。

“他去村委會了,”片刻後門被推開,李月馳的母親緩緩走進來,她看著唐蘅,神情有些忐忑,“領導,你找他啊?我給他打電話。”

“沒事——您知道他去村委會乾什麼嗎?”

“說是去簽責任書。”

“責任書?”

“他不讓彆個接你走,村長說,那就讓他簽個責任書。”

“哦……”唐蘅愣了愣,“那我等他回來。”

“領導,你餓不餓?鍋裡有稀飯。”

“您不用叫我‘領導’,叫我‘小唐’就行。”

“這,這多不合適,”她僵硬地笑了笑,“你是領導。”

唐蘅沉默片刻,想起昨晚的事,輕聲問道:“您是不是知道了?”

果然她的表情驀地緊張起來:“我是聽村長說的……”

“李月馳捅的人,是我大伯。”

“他腦子糊塗啊,領導,你看在……看在他已經蹲了四年多的份上……”

“他在裡麵,過得怎麼樣?”

“能怎麼樣呢,”李月馳的母親搖了搖頭,慘淡道,“我們又沒有關係,又沒有錢。我問他他也不講,就是人瘦了好多……”

“媽!”不知李月馳是什麼時候進屋的,臉色不大好看,“我不是說了,你不用管他?”

“你怎麼這樣講話呢,領導為了你大半夜趕過來,你——”

“好了,我管他就行,”李月馳悶聲說,“你忙你的活碌。”

母親衝李月馳使了個眼色,轉身出去了。房間裡安靜下來,唐蘅看著李月馳,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灰色夾克的下擺。他好好地穿著夾克和牛仔褲,因此並不顯得多麼瘦削。唐蘅卻知道,層層衣料掩蓋住的腰身比六年前更窄。六年前他曾想方設法把李月馳喂胖一點,最常用的辦法是自己去食堂買一大袋吃的,藕湯排骨,牛肉粉,燒賣,包子……拎回他們那間出租屋。屋裡沒有冰箱,不吃就壞了,所以李月馳隻能通通解決掉。後來李月馳還是沒有變得更壯實,但體重卻重了五斤,為此他十分得意。

現在六年過去了,他已經不知道李月馳的體重,隻是昨晚攬住他的時候,雙臂間空落落的。

“你簽了什麼責任書?”唐蘅說,“我想看看。”

李月馳掏出個折了又折的紙片,丟進唐蘅懷裡。

“……若唐蘅生命安全或經濟財產受到任何損失,均由李月馳負責及賠償。”唐蘅捧著薄薄的a4紙,念完了,看見右下角“李月馳”三個字落款,這是李月馳的字,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是不是說,如果我出了事,你負全責?”

李月馳沒說話,默認了。

“為什麼讓你負責?”

“你是公家的人,村裡不敢擔責任,”李月馳瞥他一眼,“你現在走,就不用我負責。”

唐蘅把a4紙按照原先的折痕折回去:“我不走,你負責吧。”

“等等。”

“什麼?”

“這個你也要簽。”他偏著臉不看唐蘅。

“行啊,”唐蘅痛快道,“給我支筆。”

李月馳遞來一支碳素筆,唐蘅俯身,在“李月馳”三字後麵簽上“唐蘅”兩字。李月馳的字還是那麼清晰利落,而他的字是墊在棉被上寫的,歪歪扭扭,相形見絀。唐蘅盯著他們倆的名字,有些恍惚地想,這是真的?

李月馳抽走他手裡的責任書,唐蘅喊道:“你乾什麼?”

“拿去村委會複印。”

“然後呢?”

“每家發一份。”李月馳不耐煩地說。

沒過多久李月馳又回來了,端著一碗稀飯、兩個雞蛋走進屋裡。

“吃了。”他命令唐蘅。

稀飯是紅薯和大米熬的,味道甜滋滋,唐蘅挺喜歡。然而那兩顆雞蛋是完完全全的白水煮蛋,半份滋味也沒有。唐蘅對著雞蛋沉默片刻,問李月馳:“你吃早飯了嗎?”

李月馳說:“吃了。”

“吃飽了嗎?”

“飽了。”

“這些太多,我吃不完。”

李月馳麵無表情道:“那就慢點吃。”

唐蘅不知道李月馳是不是故意的。六年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不吃白水煮蛋,總覺得有股很淡的腥味,有時候他倆去吃學校旁邊的頂屋咖喱,他總把咖喱飯裡的半邊水煮蛋舀到李月馳盤裡。

也許李月馳已經忘了,也許六年之後,誰都會忘的。

唐蘅一點一點剝下雞蛋殼,李月馳坐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然後起身出去,很快又回來。

“趕快吃,”他把碗放下,“待會我還有事。”

碗裡是淺淺一汪醬油,表麵上浮著點點香油。

唐蘅問:“什麼事?”

“乾活。”

“農活?”

“對。”

“我能去嗎?”

“你去當拉拉隊?”李月馳掃一眼唐蘅的腳,“老實躺著。”

唐蘅把雞蛋蘸了醬油,總算沒那麼難以下咽了。

“我也不能總在這躺著吧,”唐蘅小聲說,“帶我出去透透氣,你不是說你家承包了無花果嗎?”

李月馳動了動嘴唇,唐蘅又說:“你讓我去哪我就去哪,都聽你的。”

李月馳看著唐蘅,略略皺起眉,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後他說:“好吧。”

然後他又出去了,唐蘅聽見叮叮當當的碰撞聲,吃完雞蛋,坐在屋裡等著。

過了大概十分鐘,李月馳走進來。他先是站著打量唐蘅,然後忽然俯身,一手繞過唐蘅的腿彎,一手插入他腋下,低聲說:“彆動。”

唐蘅愣了愣,尷尬道:“我自己能走。”

李月馳不應,直接把他抱起來,出了屋門,唐蘅才看見狹窄的過道裡立著一架輪椅,有些陳舊了,但剛剛擦洗過,皮製坐墊上還帶著點點水痕。

唐蘅坐在輪椅上,李月馳又不知從哪拎來一隻裝滿水的塑料杯,遞給他:“你拿著。”

“哦……”唐蘅抱著李月馳的杯子,忽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李月馳背起裝農藥的噴筒,推著唐蘅向外走去。下了一夜雨,此刻晴空萬裡,天色瓦藍,正是乾農活的好時候。李月馳推著唐蘅,一路上經過許多稻田,有的村民已經見過唐蘅,很熱情地喊聲“領導”,甚至上來關心一番,領導你這是怎麼了,受傷了?唉喲遭罪呀,小李你可把領導照顧好了!有的沒見過唐蘅,也湊過來問李月馳,這是咋個回事嘛?有手有腳的,怎麼推著走?

唐蘅禁不住麵露羞赧,他也覺得自己這樣未免太誇張——明明是個四肢健全的男人,卻縮手縮腳地坐在輪椅裡,不太聰明的樣子。

總算到了李家承包的無花果林,林子在山腳下,距離農田有些遠了,四下無人,隻能聽見遠處的雞鳴。李月馳沒再說彆的,套上手套,徑自去給果樹打藥。唐蘅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穿一雙厚底膠靴,身上圍著類似雨披的塑料袍子,手套長到手肘,是明黃色的。他果真像農業節目裡的那些農民一樣,肩背噴壺,手執噴嘴,熟練地在果樹上噴灑農藥。唐蘅愣愣地凝視他的動作,乾脆,利索,速度很快。他見過李月馳做很多很多事,打架煮飯,讀書喝酒……但那些事都發生在城市裡。

好像六年前李月馳從未告訴過他,在鄉村裡發生的一切。

李月馳回來的時候,唐蘅還在發愣。他把手套摘下來拎著,從兜裡摸出兩顆無花果:“你吃不吃?”

唐蘅接過來,攥在手心裡:“你家承包這片林子多久了?”

“我出來之後承包的。”

那就是不到兩年。

“這東西賺錢嗎?”

“還可以。”

“能賺多少?”

“村裡合作社給錢,一個月五百。”

“……”

“剝皮吃就行,”李月馳說,“這兩顆沒有農藥。”

這個季節並不是無花果成熟的時候,兩顆無花果青得泛白,個頭也小,剝開了,卻意外地很甜。唐蘅說:“我們去彆的地方待會兒,好不好?”

“嗯。”

李月馳把他帶到河邊,對岸有人躬著身子乾活,一頭黃牛在河邊飲水。

他們這一側靜悄悄的,唯有水聲。

唐蘅知道也許徐主任已經急瘋了,也許石江縣城的溫泉酒店已經亂成一鍋粥,也許再過不久他們就會找過來。他不可能在村莊裡躲一輩子,也許他應該和李月馳談一些現實的問題。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唐蘅想牽他的手,猶豫一刹,隻是碰了碰他的手臂,“唐國木對田小沁做的事。”

“我說了,你信嗎?”

“我信。”

李月馳垂著眼笑了笑:“你記不記得——我捅他之前,說過什麼。”

“我……”

“你不記得了,”李月馳很平靜地說,“沒關係,我知道你不記得,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唐蘅猛地攥住李月馳的手腕,腕骨凸起來,硌得他的手心有些痛。李月馳不動,任他攥著,半晌,唐蘅挫敗地鬆開手。

“田小沁的事從頭到尾和你無關,”李月馳望著陽光下亮閃閃的河水,“你大伯的事也和你無關,你彆管。”

“但你和我有關。”

“那是以前。”

“現在呢?”

李月馳沉默,幾秒後他說:“回去吧。”

他們按原路返回,途中李月馳接了個電話,語氣不大好。快到家門口時他說:“不許套我媽的話。”

唐蘅點頭:“我不套。”

“不許上二樓。”

“為什麼?”

“我弟回來了,”李月馳頓了頓,“他住二樓,智力有些問題。”

“平時都是你和你媽照顧他?”

“對。”

“很辛苦吧。”

李月馳搖搖頭,沒有回答。

進了屋果然聽見樓上有說話的聲音,唐蘅凝神細聽,是李月馳的母親和一道男聲,聽不清在說什麼。李月馳把他推進屋裡,半是叮囑半是警告地說:“在這待著。”

唐蘅點頭,問他:“你去哪?”

“做飯。”

“我能動你的書架嗎?”

“你不是已經動過了嗎。”

唐蘅訕訕道:“也是。”

他的手機早被李月馳拿走了,電腦還在酒店裡,全身上下沒有半個電子產品,自然和外界斷了聯係。但他竟然並不覺得無聊,反倒希望這樣的時間再長一些。好像隻要李月馳在身邊,他的時間就是滿的,有意義的。

唐蘅翻開自己的博士論文,白紙黑字第一頁,第二頁,翻到摘要時愣了一下——這一頁上竟然有鉛筆做下的標注。

很輕很輕的字跡,在幾個冗長複雜的單詞旁邊,標注了它們的中文含義。李月馳的字是淺灰色的漢字,他的論文是鉛黑色的英文,不知道為什麼,唐蘅盯著那幾個漢字,覺得仿佛能看見李月馳查字典時有些茫然的神情。

這些年他會失望嗎,他會後悔嗎。

唐蘅把論文放回去,本想再看看他的判決書,手臂懸在空中遲疑片刻,最後還是沒有碰那文件夾。

書架上還有一些舊書,大都是高中的教材和習題集。唐蘅正想抽出他的物理課本,屋外忽然響起敲門聲。緊接著就聽見有人高喊:“小李!唐老師!你們在不在啊?”

唐蘅挪到門口,耳朵貼在門板上。

李月馳開了門,淡淡地說:“唐老師身體不舒服,在睡覺。”

“哎呀,我聽成大夫說他發燒了?”是村長的聲音,“現在還燒呢?”

“退燒了。”

“小李啊,這個,你看,我也不知道你和唐老師是同學,早知道的話省了多少麻煩事!哈哈!不過呢,唐老師身份特殊……”

“我知道,”李月馳打斷他,“他也不會一直住我這兒。”

“那是肯定的啦,總不能一直麻煩你,按說是村委會的工作……這樣,我們今天過來,就是想看看唐老師,大家一起吃個飯,你看怎麼樣?”

李月馳靜了幾秒:“可以。”

唐蘅推開門:“學長,做好飯了?”

村長快步迎上來:“哎!唐老師!您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了,”唐蘅看著李月馳,“就是昨晚辛苦學長。”

村長忙道:“應該的,應該的,我帶了點吃的過來,您補補身體……”

李月馳沒說什麼,轉身回了廚房。村長帶來不少吃食,鹵豬耳、燉羊肉、雞湯,估計是大清早就開始準備了。唐蘅暗想,自己三番五次跑來找李月馳,肯定把村乾部嚇得夠嗆。

李月馳沒做彆的菜,隻涼拌了兩盤黃瓜,盛好四碗米飯,上樓去了。

唐蘅說:“少一碗米飯。”

村長左右看看,顯然在裝傻:“啊?不是四個人嗎?”

“還有他弟,”唐蘅冷聲道,“他弟回來了。”

“哎——唐老師啊,您聽我說,”村長壓低聲音,湊過來,“小李的弟弟,他的情況很特殊。我們也不是故意藏著掖著什麼,而是出於安全的考慮啊!”

“什麼意思?”

“這事您肯定不知道,說實話我也是前幾個月才知道的,就是,怎麼說呢,您知道有些智力有問題的孩子,他們攻擊性很強,就是……就是反社會嘛。”

“……”唐蘅扭頭盯著他,“話不要亂說。”

“我絕對沒亂說!”村長瞟瞟樓梯的方向,把聲音壓得更低,“這是好多年前的事兒。李月馳他弟啊,親手把一個支教女老師推下山了。”

有那麼一瞬間,唐蘅的大腦是空白的,似乎呼吸也停頓了。

“你說,支教的女老師?”

“是啊,二十多歲的小姑娘來我們這支教,聽說當時李家沒錢交學費,人家還給湊了點錢……就那麼被推下去,殘疾了,你說說。”

“是叫趙雪蘭……嗎?”

村長搖頭:“那就不知道了,我去幫您打聽打聽?”

“不用——不用了,”唐蘅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不麻煩你了。”

作者有話說: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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