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早,宋毅照常打著赤膊在練武場內練武。
此時一守門護衛匆匆而來,見他們大人正在打拳自然不敢驚擾,隻小心的在福祿的耳旁小聲的嘀咕幾句。
福祿皺了眉,覺得這豫州的官員有些不識趣了。
卻也沒急著讓那護衛去趕人,隻讓他在此間待著,待問過大人的意思再說。
最後一招收了勢,宋毅緩緩吐口濁氣,然後往練武台下走來。
福祿趕忙上去遞了巾帕。
宋毅邊擦著臉上的汗,邊問:“是有何事?”
福祿忙將豫州官眷攜重禮請求拜見荷香姑娘的事,一一道來。
宋毅擦汗的動作停了下,片刻後又抓著巾帕擦了擦脖頸和赤膊,然後扔給了福祿。
福祿忙接過。見大人一言不發的往外走,便跟了上去,小聲建議道:“大人,可需要奴才著人去打發了去?”
“不必。”宋毅道:“讓人直接將她們帶過去。”
福祿驚愕的張了張嘴。下一刻就應了聲,忙令那守門護衛去打開後門,再領著人到荷香姑娘院裡。
蘇傾正在院裡散步,冷不丁聽得院門處傳來些動靜,疑惑的抬眼看去,正見到府裡護衛帶著一行人往她院裡走來。最前些的是兩個穿著綾羅綢緞的貴婦人,後麵跟著些下人,抬著兩個大木箱子,瞧著他們走的挺吃力,應該裡麵物件挺重。
兩貴婦人進了院裡,一打眼就見著了在院裡站著的蘇傾。兩人都是大戶人家出身,眼睛自然毒辣,瞧那院裡姑娘那身價不菲的一身穿戴,心下自然就猜著,麵前這位應是正主無疑。
沒敢再往裡走,大梅氏堆著笑看向蘇傾,親切又討好:“不知您可是督憲大人府上的荷香姑娘?”
蘇傾狐疑的看她:“我是。不知您是……”
大梅氏小心道:“我是豫州知府的家眷,梅氏。”
蘇傾更是糊塗了,豫州知府的家眷來做什麼。
大梅氏見她自報了家門後,她那廂沒有立刻翻臉趕人,不由暗下鬆了口氣。見那廂麵露疑惑之色,便笑道:“旁邊的是我妹妹小梅氏。夫人可能不認識也未聽過我們姊妹二人,可我們卻久仰姑娘大名,便想結識一二。今日一見,姑娘果如傳言般風采卓然,我……”
“今日來,你們究竟是為何事,直說便是。”蘇傾道。
福祿將蘇傾院裡的事回稟了他們大人。
宋毅從卷宗裡抬起眼,微詫道:“竟讓她們二人進屋了?”
“是的爺,剛開始那大梅氏道明來意後,荷香姑娘麵上似有些慍色,不等那大梅氏繼續說完,就下了送客令。那小梅氏自以為姑娘是因著她主簿夫君的緣故才遷怒,不由的又是表歉意又是懇求的,希望姑娘網開一麵。荷香姑娘就狐疑的問了一嘴,便就知道了那小梅氏的夫君便是曾與她有過齟齬的主簿。”
說到這,福祿也覺得有些奇怪:“荷香姑娘便冷了臉色,卻也隻冷冷與那小梅氏說過兩句話後,就沒再趕人走,奴才也著實費解。”
“她與小梅氏說了什麼?”
福祿趕緊回道:“貌似是那小梅氏先說是要補償荷香姑娘,還說隻要姑娘肯替豫州知府說情,便是姑娘要什麼補償她們都竭儘全力滿足。然後荷香姑娘就冷笑了說了句,她想要的怕她們給不起,之後又似乎說了句什麼。因著姑娘說的聲輕又快,那些個下人也沒聽清,隻見著姑娘說完後冷冷的看了那小梅氏一會,再就讓她們二人進屋了。”
宋毅沉吟了會,又問:“進屋後她們說了什麼,可有聽清?”
福祿為難道:“因為荷香姑娘一進屋就屏退了下人,她們在裡頭說話聲音小,也就沒人聽到裡頭究竟說了什麼。隻是大小梅氏二人離開時,將兩大箱重禮都留了下來,姑娘,也收了。”
宋毅本還琢磨著她們究竟在裡頭說了什麼,冷不丁聽到福祿說她收了那重禮,不由訝異的挑了眉。
然後他就笑了。
“爺本還想著,她這般難開竅的木疙瘩,若要她這廂領略這富貴權勢滋味,還有的時間教,沒成想這回就轉了性開竅了?”
福祿聽著這話,不免就覺得有些怪怪的,難道世人對富貴權勢的追求,不是與生俱來的?哪個又舍得抗拒?可轉而又想到那廂之前三番幾次要逃離督府的舉動,他就不免有些訕訕,貌似那廂在這方麵還真是遲鈍了些。
擱下了卷宗,宋毅起身往外走去,穩健的步伐中隱約帶了些鬆快:“走,爺倒要看看,豫州知府是拿了什麼過來贖他的命。”
兩個紅木大箱子,一箱是珍貴的首飾頭麵綾羅綢緞,另外一箱則是上了年頭的人參鹿茸等藥材。
宋毅大概翻看了下玉匣子裡的兩支人參,又隨意掃了眼其他藥材,大小,成色,年頭上來看,勉強也算上等,隻是談不上稀有。
“誠意也算是一般。”
蘇傾坐在案前低眸剝著瓜子,聞聲頭也未抬。
宋毅隨手將玉匣子遞給福祿,又掃了眼另外箱子裡的珠寶首飾等物,然後轉身到蘇傾的對麵坐下,斂眸看她。
“就這些,就值當你開尊口了?”
蘇傾將白玉般的瓜子仁放在一旁玉蝶裡,抬手又捏過另外個瓜子剝著。依舊未抬頭,隻不鹹不淡道:“小門小戶養出來的,眼皮子自然就淺了些。”
宋毅臉上那調侃的笑意慢慢收了起來。
“爺的女人,便是眼皮子高抬到九重天都使得,何曾需要往下落。”
轉而側眸沉聲吩咐:“福祿。”
福祿忙上前半步。
“即刻派人將這兩箱東西扔到蘇州府衙門口,一並轉告那豫州知府,招子放亮些,督府裡的人可不是阿貓阿狗隨意兩物件就能打發的。”
察覺到大人身上隱約的沉怒,福祿驚了下,然後招呼其他下人趕緊將箱子拾掇好,抬了出去。
蘇傾本就隨意的嗆他一句,也沒料到他竟來了火氣。手上剝瓜子的動作頓了下,然後又繼續將這顆瓜子剝完,擱置在了玉蝶中。
“便是隨口一說,大人何須介懷。”蘇傾說著將玉蝶推到他跟前,道:“大人且消消氣。”
沒料到這碟瓜子竟是為他剝的,宋毅怔了下,繼而沉冷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怎麼,你還真要替他們求這個情?”
蘇傾道:“幫他們求情可談不上,頂多是負責傳給話罷了。不過如今瞧來大人似乎已經知道了,那我這廂任務也就算完成了。”
宋毅的目光從瓜子仁上轉移到她臉上,有些一言難儘道:“你就這樣替人辦事的?”
蘇傾頓了會,道:“沒落井下石,便已算是良心了。”
宋毅大笑了起來,頗有幾分暢意。
隨手將玉蝶又推回到她跟前,宋毅起了身,看著她挑眉笑道:“爺賞你的。”
蘇傾見他要轉身離去,遲疑了下,道:“大人,那兩支人參我可否留下?”見他轉過臉看她,她方接著道:“我覺得用來補身子還是挺不錯的。”
宋毅看著她沒說話。
“還有,那套翡翠頭麵我瞧著也挺好看的。”
宋毅看了她會,突然笑了下。
“福祿,將東西都抬回來罷。你隻需去府衙將話帶到即可。”
福祿忙去辦。
臨走之際,宋毅看著蘇傾意味深長道:“枕頭風可不是這般吹的,待日後爺再好好教你。”說罷,便笑著離開。
宋毅離開後,蘇傾兀自在案前坐了會。
她覺得,她好似找到了些與宋毅周旋的門道了。
硬抗是決不明智的,若之前她能早些明悟這些,此刻怕早就逃出生天了。
主簿覺得自己似乎接手了個□□煩。
他想轉頭就將這事告知督憲大人,可他夫人的一番話打消了他的念頭。
“那荷香姑娘說,你若敢轉頭告密,督憲大人的確會惱她瞞著他做些小動作,可也至多不過一時罷了。過後呢?待督憲大人忘了這廂後,便是她瘋狂報複你的時候。她讓你慎重考慮,統共讓你辦的也不是多難的事,隻需瞞著人悄悄做了就是,哪個也不會知曉。”
主簿負手在屋裡直打轉。事不是那個事。
“不就是要個蓋了官印的空白路引和良籍唔……”
主簿一個上前捂住她的嘴:“你再喊,使勁喊,最好讓整條街的人都聽見。”
小梅氏忙示意她不喊了。
主簿鬆了手,歎氣不止。好端端的一個內宅婦人,要良籍和路引做什麼?光想想他就頭大。
小梅氏瞧他還在猶豫,不由急的跺腳:“這又不是什麼難事,不正是你經手……她都保證了,斷不會與人說的。隻要咱們一家將嘴把嚴實了,哪個能知曉?”
主簿最終鬆了口:“罷了,不過你得告誡你那嫡姐,千萬要守口如瓶。”
“那是自然。”小梅氏喜笑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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