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蘇夏斂眸,低低笑著,又是那副無辜的樣子,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那般平靜美好,“你知道你對他們意味著什麼,那你想不想知道,你走了以後他們怎麼樣了?” 這一點,她相信蘇夏不會騙她,於是問道:“叔叔阿姨怎麼樣了?” “抱憾而終。”他的聲音平靜且溫和,不似剛才那般癲狂,重重敲擊在蘇木的耳畔,他繼續道:“而這個憾,就是你,蘇木。” 蘇木躺在床上,耳邊始終回響著這幾句話,攪得她心神不寧。 與其說是複雜,倒不如說是愧疚,蘇父蘇母對她無疑是好的,甚至比蘇夏還好。 但她卻清楚的知道,這一切都並非是因為她,而是一個叫蘇暖的女孩子。 蘇暖是蘇夏的親姐姐,姐弟倆的性格如出一轍,相處十分融洽,因此他們的關係會比一般姐弟更好一些。 這些,她都是聽旁人說的。 她沒有見過蘇暖,隻能依稀從彆人的言語中分辨出,那是一個笑容明媚,行事大方的女孩子,所擁有的一切都在陽光下,沒有經曆過生活的黑暗。 而這些都是她不具備的。 年少匆匆而過的時光裡,蘇木的身上一直有一個名為蘇暖的烙印。蘇夏的父母會因為蘇暖格外優待她,而蘇夏則會因為蘇暖,更加記恨,針對她。 高考前夕,蘇木近乎決絕的從那個家搬離,走得毫不猶豫。 她有意隔斷通訊,借此逃避。因此,那段時間她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誰也尋不到她的蹤跡,甚至不知生死,可也就是在那段時間裡,蘇父蘇母雙雙去世。 心思百轉千回,像是漂浮在江麵上的一葉扁舟,起起落落,她怎麼也抓不住。 從前的往事就像是老電影一般,在她眼前重演,有些片段支離破碎,卻能從中拾起溫暖,有些片段光鮮華麗,卻藏著最刺骨的寒冷。 蘇木曾以為天堂與地獄都距離她很遠,直到她見到了蘇夏,那個握著她悲歡喜合的男童。 他有無辜的笑容,純淨的眼眸,也具備一顆惡毒的心,常常在三言兩語之間摧毀她所做的努力,無論是什麼,沒有人相信她沒有偷過東西,也沒有人相信蘇夏的胳膊不是她弄傷的。 雖說都隻是小孩子之間用的伎倆,但卻給她的心理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害,至今看到他仍有些懼怕。 “你永遠也彆想取代暖暖。”這是他們初見當著父母的麵擁抱時,蘇夏在她耳邊說的,稚嫩的童音一字一頓。可轉眼他的臉上又是憨實的笑容,半點破綻也沒有。 她也曾輾轉流落於三個家庭,看慣了人情世故,知曉什麼話該問,也懂得保持沉默的時機,譬如那時,她隻是轉著眼眸,乖巧的候在一旁。 暖暖是誰,自己為什麼要取代她? 這些往事啊,若是平時不動還好,隻要稍稍一想,就是錐心刺骨的疼痛。 那些散碎的溫暖,還不足以支撐她度過這漫漫長夜,她想,她的童年大部分都是黑暗的,充滿了腐臭味。 不過,縱使是這樣,她也平安長大了,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無可否置,這是她需要感恩的地方。 早晨,沈澤熙進來時,見她雙臂抱軀,蜷縮在一角,走過去將早點擱置在一旁,道:“原以為這個時候你還沒醒的,看來我來得還是不夠早。” 蘇木從雙膝之間抬起頭,臉色似乎更憔悴了些,道:“不,你做得很好。” 沈澤熙在床沿坐下,陽光透過窗戶映入他的眸底,眼裡光影綽約流轉,墨色愈發濃重,開口說道:“那你是剛醒,還是沒睡?” “……” 她在沉默,沈澤熙便明白了,想了想,低聲道:“醫生說,你這是憂思過重。”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彆想那麼多,好好在醫院養病。 “我明白的。”蘇木依舊皺著眉,她可以調節好,隻是需要時間而已。這些沈澤熙明白,隻是還是不放心,便道:“先吃早餐,我叫嘉雨過來陪你。” 她這樣的情況,獨處的確不合適。但蘇木卻攔住了他,“我一個人沒問題。”不過到底是沒拒絕他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