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轉醒已半天有餘,天色漸漸沉下來,她暈暈乎乎地打發了老夫人和夫人等女眷,這才冷靜下來思索。 自己是確確實實變成了三公子的樣子!那三公子會不會變成她的模樣呢? 她入水後看見的那雙驚豔的眼睛應該就是三公子了,據嬋娟說,“自己”便是為了救一個丫頭才入水昏迷的。 也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嬋娟端了碗東西過來,采荷端著冒著熱氣的銅盆緊跟其後,一對麗人雙雙立在床前,玲瓏方才受儘了溫言細語,還有來自侯府各位主子們的種種關懷,這和奴婢的生活簡直天壤之彆,她心底喟歎,三公子真是好福氣。 “公子嘗嘗,這是禦醫開的藥膳,小廚房燉了一下午的。”嬋娟笑意盈盈地放在床前小幾上,拿了勺子盛了小碗,穩穩當當地端著,便要喂給玲瓏。 她頂著三公子的模樣,卻實實在在沒受過這般伺候,忙躲閃了開,笑了笑:“奴…..唔,我自己來吧。”伸出手去接那瓷碗,使著勺吃下一口。 嬋娟的笑意頓了頓,隨即如常:“都聽公子的。” 采荷見這情景,心中發笑,三公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不喜女子貼身伺候了,嬋娟仗著自己是老夫人指派的大丫頭屢屢試探,總有一天惹得公子給她沒臉。 玲瓏尚未察覺,借光嘗了嘗藥膳,誰知一嘗便停不下口,連著用了兩碗。 在嬋娟和采荷詫異又欣喜的目光下才堪堪住了嘴。 “可見咱們公子是真的餓壞了,平時這種藥味兒濃重的東西一碗都吃不下呢。”采荷從銅盆裡撿了溫熱的帕子為玲瓏拭手,嬋娟又端了茶水伺候她漱口。 玲瓏心知自己不可露出馬腳,否則說不定被當做鬼怪上身可就糟了,便揮了揮手叫二人下去,不用近身伺候。 嬋娟與采荷應聲退下,走至門口,采荷笑著說:“這回夫人發落了公子跟前的小廝,命你我貼身伺候,我還當公子這回轉了性子,可到底還是不領嬋娟姐姐的溫柔小意啊。” 嬋娟淡淡看了她一眼,“主子的事不是咱們這等人可以議論的。” 采荷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屋內傳出了喚聲,叫的是采荷的名字。 她本就生得豔麗,聽見公子喚的是自己而不是大丫頭嬋娟,得色便飛上了眼梢,端的是明麗動人,噙著嘴笑道:“今日可有得忙啦,嬋娟姐姐好福氣,先去歇著吧,公子喚我呢。”說著便轉身回屋子裡去。 嬋娟望了一眼窗紙上映出的燭光,搖了搖頭轉身而去。 玲瓏為什麼喚采荷呢。 大概是她賣入淮安侯府後輾轉送至南安院,便是那位大丫頭嬋娟調教的,她心有畏懼。 嬋娟行事穩妥,對她們這些新來的丫頭也還算溫和,乍一看並不像個丫頭,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一應穿著談吐,都是極其端莊,那雙細長的眼睛看著你,仿佛能瞧見你心裡頭在想些什麼。 玲瓏是怕在她麵前露陷的,而采荷,顏色比嬋娟生的好些,是個嘴巴沒把門的,脾性直爽,應該好套話。 采荷這會坐在床踏上,玲瓏問一句,她便答一句。 “既然那丫頭也救了上來,此時人在何處呢?”玲瓏裝作不甚在意地問道。 采荷皺了皺鼻子,“那個丫頭連累得公子也落水,撿回一條命也是她的造化,這會應該扔在柴房裡呢。” “什麼!”斜躺著的玲瓏瞬間坐直了身子,一臉驚慌,“怎能就扔在柴房,人怎麼樣了!” 采荷瞧著“他”關切的眼神,怔了怔:“是夫人說由她自生自滅的,現在沒人去瞧,也不知如何了,要不待會奴婢去看看?” 玲瓏掀開被褥,下了床:“不,我同你一道去。” 采荷在前提著燈籠,嬋娟聞聲也跟在“陸河隱”幾步之後,柴房離主屋有些距離,三人走了一會才到了柴房門前。 門是虛掩著的,門內傳來幾聲吵嚷,玲瓏攔了采荷叫門,津津有味地聽起牆角來。 門內的陸河隱此時正大大咧咧地翹著二郎腿,覷著眼前幾個凶神惡煞的婆子,當然,他端的是玲瓏那嬌俏的小模樣,所以看起來便格外怪異。 “二夫人是菩薩心腸,明日老夫人問起來,你若認了是你勾引的二老爺,二夫人定會替你美言,保下你的性命,”為首的王婆子說著,掂了掂手中的錢袋,對著他甩了過去,“這袋子的銀兩,也都是你的。” 陸河隱是知道些內宅上不台麵的手段,可這發作對象是自己,倒是很新鮮。 他慢慢悠悠地撿起這錢袋,將袋口的繩子一鬆,嘩啦啦的白花花的銀子便掉落在地,粗粗看一眼,有個百兩的樣子。 “嗤,”他揚著放肆的笑容,歪了歪頭對那婆子道,“若我不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