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警醒些,吏部這手假途伐虢可是衝著你來的。”國子監內院的堂屋,薑文瑞輕輕敲了敲卓思衡麵前的桌子,語氣比平時嚴肅不少。“是假途伐虢也好暗度陳倉也罷,我並不擔憂自己的處境。”卓思衡似乎是下意識看向窗外,“可此舉勢必卷入許多無辜之人。”“你心中清楚沒有用,可有應對之策?”薑文瑞第一次在卓思衡臉上見到如此隱憂的表情,心中也泛起一絲不安。“很多事不是有應對之策就能處理的。”卓思衡見薑文瑞這般,反倒笑言寬慰道,“有些辦法越是當場想越是見效快。”“你素有急智,我不該替你杞人憂天,隻是我隱約覺得事情凶險是因為那姓曹的未必有眼界和謀算想出如此直奔要害而來的法子。你說,他背後是否有……”“薑大人!卓大人!你們快出來看看!”薑文瑞的話被突然闖入的一個刀筆吏打斷,此人急得麵色青白,禮數都不顧,卓思衡便明白該來的還是來了。“大人,若信得過雲山,一會兒且請聽我先言。”卓思衡先一步攔住急切往外趕的薑文瑞低語道,“切記勿要急躁。”“好,就依你的意思。”二人自內堂而出,經前院出到外院,隻見整個壓闌石鋪就的寬敞空地上跪滿了國子監太學的各級官員與吏員,上到監丞主簿、學正學錄,下到博士及一乾筆吏,一個挨著一個,或跪或泣,一時之際到處哀聲連連、歎息陣陣。“有話也不該跪著說,先起來罷。”卓思衡輕聲道。“這是在做什麼樣子?往來學生看到像什麼話?”薑文瑞聽卓思衡開了口才說道,“若為公事而來,這樣豈成體統?”“大人!我們來此隻是想求條活路,絕無他想!”“惻隱之心,仁之端也!”“仁義禮善之於人也,辟之若貨財粟米之於家也……”“請大人慈憐我們!”……眾人一言一語之混亂,薑文瑞自入國子監來見所未見,他正欲開口訓斥,卻見卓思衡朝前一步,自台階上坐下,一手肘橫撐於屈前膝蓋之上,平心靜氣道:“求人幫忙總得先說說幫什麼不是麼?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倒是讓我摸不著頭腦了。”眾人安靜下來,跪在最前的主簿在與四周確認了目光後,拜道:“卓大人,吏部此次中察是衝著我們國子監各人來的,我們因吏學一事得罪吏部,如今身家性命都握在人家手裡,該如何是好啊!”卓思衡沉吟片刻道:“是了,吏學一令自我而出,吏部若要尋釁,也該是對我,你們都是被我連累得惴惴不安,對麼?”人皆以為卓思衡會打啞謎混弄過去,將責任推給各人分擔,卻未曾想到他直話說了眾人心中所想,一時因方才主簿稟告後而又一言一語吵鬨的院子重新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