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煦這輩子活到今日,也算經曆過大風大浪,可聽完卓思衡所述,仍是憤驚交加道:“難道父皇遇刺與越王有關?”皇後或許沒有告訴兒子太多當年的沉屙與舊怨,卓思衡也覺該由皇後親自告知才好,故而沒有言明,隻道:“與舊日之事有關,或許也與越王有關,當日我便奇怪,為何幾個世子那麼巧偏都不在,有人見聖上遇刺去報信家中倒也不奇怪,可奇怪的是,濟北王世子明明已到了禦前,卻是和越王碰麵再行離去,現在我全都明白了。”“卓侍詔是覺得濟北王世子劉倫是和我弟弟有所勾連?”“與其說勾連,不如說是被拿住了把柄而受到威脅。”卓思衡沉吟半晌道,“水龍法會行刺一事,雖不是世子主使,但就在此事上他有把柄被越王知曉,故而要挾其與自己攜手。世子不能自主,便借故歸家征求濟北王意見,父子倆無路可走,便上了越王這條賊船。在那之後,濟北王世子屢屢發難,想來都與此事有關。”太子驚異之餘許久才沉聲道:“濟北王和其世子意圖拉攏朝廷命宮不止,竟然還與皇子共謀,簡直膽大妄為聞所未聞。”“表哥是已經想好對策了麼?”範希亮問道。以他對卓思衡的了解,表哥絕不會在提出問題時沒有準備好答案。卓思衡低頭一笑道:“咱們不是到了人家的地盤了麼?有一句古話說得好——來都來了。”……“卓侍詔,真的有‘來都來了’這句古話嗎?”在前往濟北王府的路上,劉煦惴惴不安問道,他顯然被卓思衡說服執行計劃,可心中卻因計劃的內容過於大膽而無法安坐於馬上。卓思衡心道我帶回來的古話應該也算古話吧,可話是這樣想但不能這樣說,他為了安撫太子的心緒說道:“我怎麼會騙殿下呢?再說楊令顯已然按照吩咐派出,殿下可以放心與我同行。”看卓思衡胸有成竹之態,劉煦也稍回緩些緊繃,思索後道:“我們貿然前往,會不會反倒讓他們起疑?”“我們到這裡的消息隻怕就會讓他們起疑了,虧心之人自有虧心之事,更何況他們也擔心姮姬之事敗露,但我們不是給他們留了驚喜麼?”卓思衡的語氣好像是探望親朋準備了什麼意外之喜來慶賀般鬆弛,“殿下,你務必要牢記‘事出於意外,雖智者亦窮’這個道理,超出人意料的事會讓人對自己的智識和能力產生疑惑,而動搖就是破綻,如果沒有這個超出預料的驚喜,我們就量身定做一個超出他們認知的意外。”劉煦點點頭,也許是為了讓自己輕鬆些,也許確實是心中存有疑問,他又笑道:“卓侍詔,孔夫子的《論語》裡說‘巧言令色,鮮矣仁’,但你好像是個例外。”卓思衡也笑答:“孔夫子不是還說過克己複禮為仁麼?我們今天是來驗證聖人所言仁之一字的另一種詮釋方式,所謂為仁由己,那我們今天如果成功了,就是成仁成功,由我們自己創造的仁才是真的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