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士兵們簇擁著帶到領主府之前,弗朗西斯一直在猜測什麼事情能導致德霍文領主放棄表麵的溫和,開始對一名擁有政治豁免權的公主下手。猜測自己潛在對手落難原因是一件警覺中帶著隱秘快意的事情,但是很快他的快意就消失了,隻剩下了警覺。因為隻是從半敞的門裡撇過一眼,他就知道了事情的起因。他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和德霍文再見麵,用這種方式。夏末的氣候還是比較炎熱的,地麵上的血跡已經乾涸,凝結成紫褐色的不規則斑點。德霍文安靜地躺在地毯上,弗朗西斯知道他是德霍文,因為三具屍體隻有這一具被蓋上了白布。他繞過血跡,靠近它,掀起了白布。看見了德霍文已經徹底失去生命的臉。在他身後,那名穿皮甲的軍官抬手阻止了士兵對弗朗西斯的乾涉。“簡娜公主說你是那邊的人。“穿皮甲的軍官說。一直保持沉默的簡娜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她告訴他的是安德森是學院員工,而這名軍官卻吧這句話理解為他是眾生之門的人。這兩個身份是有巨大區彆的,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為之還是會錯意了。不過這對她自己來說也許是件好事。隻是也許。這名表情陰鬱的中年軍官在出現的一開始就擺出了不急不緩,和地精義的憤填膺完全相反的態度,但是簡娜沒有懷疑他為自己舅舅複仇的決心。事實上,目前地情況她也隻有選擇相信他這一條路了。弗朗西斯和自己忌憚的羅伊家族有關係。地精寡頭克茲比從她懂事開始就知道他不可信任,而那些亂七八糟的名流她連名字都說不上來,更彆提去取得支持了。所以,當這名德霍文最信賴的中尉向她問起一些細節的時候,自己就把弗朗西斯和德霍文存在過的矛盾和盤托出。::junitang.首-發君*子*堂::弗朗西斯沒有說話,隻是彎下腰,湊近觀察德霍文領主那張毫無生氣的臉。其實他不用回答,這個動作就說明了很多。一個普通教員是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對屍體感興趣的。即使這名教員是可能經常和各種屍體打交道地煉金師。屍體眼睛半睜,是被人抹合眼皮又隨著屍體水腫而撐開的。凸起地瞳仁中有大量白翳,下顎鬆弛,張開的嘴唇間可以看見有濃黑汙血的牙床。弗朗西斯皺了一下眉毛。在他的記憶中,這不是他第一次,也絕不是最後一次看見這種表情。通常被刺殺或者彆的非自然死亡地人都會用這種絕望中帶著不甘的表情告彆人世。他已經習以為常,但是當這個表情的主人是幾個小時以前還和自己做交易,並且對自己表達出一定地合作意向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繼續保持平靜。而更讓他覺得疑惑的是,他們帶自己來這裡地原因。----為了解決凶案而尋求眾生之門探員的幫助?這還是人們熟悉的海岸衛隊嗎?他問自己。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但是此刻這名軍官望向自己的眼神又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這讓弗朗西斯覺得疑惑。簡娜依舊保持著她古怪的沉默。用這種方式把她的悲慟,憤恨,不安,還有不算高明的計算都掩藏起來,表現得儘量平靜,但是她無法掩藏掩藏這件事情的本身。直到弗朗西斯站起來,那名軍官才繼續問:“有什麼發現?”“死亡時間是下午,死因是大量內出血。(君&子&堂&首&發)”“對,肺和胃被刺穿。凶器就是這把劍。”弗朗西斯順著他地手勢望過去。看見桌麵上放著兩把劍,一把是鏽跡斑斑地斷劍。另一把則是普通的製式長劍,保養良好,在明亮地燈光中不時閃爍金屬的光澤。兩把都帶著明顯的血跡。他的目光落在後一把上,停留了片刻。穿皮甲的軍官微微地咧了一下嘴。“凶手是這兩個人。“軍官說。這回弗朗西斯卻連看都沒看那兩具屍體。“如果這就是你的結論,那你大可不必驚動我。“哦?““領主府的管製挺嚴密的吧?陌生人想要穿著侍衛的衣服混進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無法通過盤查,唯一的解釋是這兩個人確實是侍衛,或者說其中至少一個是領主府混得臉熟的侍衛,這樣才能把刺客帶進來。凶手對這件事情謀劃了很久,而且計算得很精密,熟知大領主的生活規律。否則----無論是珍寶拍賣還是角鬥大賽都比領主府更適合出手。”“這不能證明他們不是凶手。”“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他們隻是凶器,不是凶手,謀劃了這麼久的事情不會用這麼拙劣的方式了結的,真正的凶手肯定已經脫身離去了。”“那就是我們找你的原因-“啊!你果然在這兒安德森先生!”尖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弗朗西斯回過頭看見地精出現在門口。兩名士兵遲疑了一下,見軍官沒有任何反應,於是給他讓出了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了,中尉。我很生氣!真的!我剛才一直在找你,希望你能解散那些圍住我的旅店的士兵,好讓我繼續做生意,但是現在,我還沒來得及和你商量這件事,你就已經把我最尊貴的客人帶到這兒來了!而且還是在你的士兵衝撞他之後。這是不是蓄意行為?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法洛克中尉。”“彆緊張克茲比先生,這位軍官沒有為難我,隻是走一些必要的程序。“弗朗西斯說。”對於德霍文領主的事情我很抱歉,希望能幫得上什麼忙。”“噢!原來是這樣!那倒是我魯莽了!很抱歉法洛克中尉。“克茲比的臉色緩和下來,不過語氣中卻察覺不出絲毫道歉的意味。也許轉遍棕櫚樹之後發現的損失超過了他的預計,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他需要正式地向海岸衛隊表示不滿。”這位軍官?看來你們還沒互相介紹啊。這可不太禮貌!”“克茲比先生,我們正在忙!”軍官說。“互相介紹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吧?安德森先生,這位是海岸衛隊的法洛克中尉,法洛克,尤裡。主要負責日常治安還有一些維護工作。是德霍文領主最得力的助手,之一。現在德霍文領主不在了,他就是海岸衛隊名義上最高指揮官啦!”弗朗西斯揚眉,雖然地精沒有明說,但是他聽出了他的意思,這名軍官可能會是德霍文離開後的最大獲益者,這些話與其說是點醒,倒不如說是誹謗。一個能夠從死者身上獲得最大利益的人。居然在處理凶案,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現場的氣氛頓時微妙起來。弗朗西斯不知道這是克茲比對法洛克中尉總是把矛頭指頭向自己的反擊。簡娜有些坐立不安,她飛快地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法洛克中尉,雙手合握,拇指交疊在一起,互相摩挲,然後又很快分開。這種時候還保持鎮定不是她這種年紀的女孩子能辦到的。失去唯一的依靠之後,她寄希望於法洛克中尉希望他能像他表現的那樣逮到真凶,而自己可以借逮捕赫蓮娜,讓黃金海岸和讚比尼亞局勢緊張起來,從而牽製住羅伊家族對自己的下手,但是此刻看來好像事情並非如此,這位法洛克中尉似乎也有很大的嫌疑,在場的任何人似乎都不值得信賴。“不過我相信,既然安德森先生在這裡,那麼我們一定能得到一個沒有主觀偏頗的答案。”克茲比說。----我什麼時候成了公允的代表了?弗朗西斯想。他意識到自己正在陷入一個麻煩,如果說法洛克中尉帶自己來這裡還僅僅是想讓自己參與到緝凶行動中來,那麼克茲比則是想讓自己卷入黃金海岸內部權勢爭奪的漩渦裡,成為一顆可能改變平衡的籌碼。他不知道他們對自己了解多少,但是這不是關鍵。關鍵是自己擁有一個眾生之門的背景。在勢均力敵的時候,一個眾生之門探員的份量足夠讓天平發生傾斜了。“事實上,我正是為此才請他到來的。如你所說的,安德森先生。凶犯確實另有其人,但是她在我們發動襲擊之前就逃脫了,現場隻有兩名身份可疑的劍士。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有人在事發之前給了他們警報。”法洛克中尉說。----他們沒人真正關心德霍文的死因。誰是凶手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證明對方是凶手。弗朗西斯開始為自己認真地查看德霍文的屍體感到後悔。“我想我明白該怎麼做了。”他歎了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