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比克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來。他走過棕櫚樹的紅地毯,透過鳳尾葵稀疏的枝葉看見在窗邊對坐的弗朗西斯和赫蓮娜,想了想,腳步停下,轉身走向吧台,從懷裡掏出幾張,用吧台上住客署名用的公用鵝毛筆在第一張上寫上弗朗西斯的名字,而翻過另一張的時候,卻踟躕了一下,估量著是不是必須這麼做。沒等他確定好主意,事情已經起了變化,他的眼睛已經透過鏡麵的倒影看見赫蓮娜站了起來,她的侍衛逼近弗朗西斯,看來一場衝突不可避免。他皺了一下眉頭,擱起筆,合上請柬,向兩人走去。----該死的!我就知道有漏洞!”很感謝赫蓮娜公主的合作,她的疑惑讓我的猜測得到證實----“弗朗西斯說。事實上,弗朗西斯撒謊了,在那天晚上之前,他並不確定---甚至想都沒有想過茲比克和赫蓮娜這兩個完全不同層次的人會存在某種程度上的聯係,而僅僅是屬於言辭上的反擊的那一句現在輪到我猜了讓對地精了解不足並且明顯對自己開始疑神疑鬼的赫蓮娜翻開了她的請柬,自曝底牌。那是他懷疑的開始。”那天晚上你給她的請柬上沒有署名,也沒有編號。這讓我的推測順理成章----你和她確實有聯係。不願意讓彆人知道的聯係----至少德霍文領主不知道,不然他們不需要在他麵前上演搶奪碧水之心的戲碼。如果說這種聯係在那時候僅僅是引起了我的疑惑和好奇的話,現在已經足夠將你從幕後挖出來並且定罪了!茲比克。你們想想看,一名代表一個帝國政治立場地公主,和一名掌控著整個南雙子海域的地精。多麼引人入勝的組合啊!他們背後存在的可能就像漂浮冰山下的冰體。龐大,黑暗,安靜地沉浸在深水之下,深不見底,就像一個巨大的未解之謎,遮蔽著整個水下世界的光芒!““我想赫蓮娜公主事後肯定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她是個聰明人,所以你----或者我應該說你們,加快了冰山移動的節奏。第二天就開始實施刺殺。我不確定你們是用什麼辦法刺殺領主的,隻能確定真正下手地凶手確實已經成功脫身。大概因為倉猝,本來應該萬無一失的計劃出了一點差錯,兩名好手折損當場。露出了線索。”簡娜眼前出現了自己想象中當時應有的場麵:劍光紛飛,火星四射,桌椅翻滾,書架成排傾倒----她知道其實戰鬥短暫,並且也沒有這麼大的聲勢,桌椅也沒有傾倒,但是不知為何。她無法控製這樣想象。她想象兩名士兵在前格鬥,糾纏住德霍文,而那名同樣穿著普通侍衛皮甲地刺客從地上撿起了那把斷劍把它刺入德霍文的肋下,她看見自己的舅舅,總是叫自己我的小黃水仙的和善的舅舅像一條擱淺在河**的魚一樣張大了嘴巴,鮮血像噴泉一樣湧出。而自己則站在了門地另一麵,像個傻瓜一樣低頭說舅舅,對不起----簡娜閉起眼睛,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極力抑製住自己的悲傷。“這是個好故事!除了它不是真的!“茲比克說。“聽我說完再下判斷。你們肯定為這個計劃策劃了很久,從往領主府安插人手就能知道這一點。法洛克中尉告訴我那兩個人履曆清白,兩年服役史沒有任何不良記錄,之後才被安排到領主府內,也就是說這個計劃至少在三年前就已經啟動了,三年前。我想所有嫌疑人中能夠惦記德霍文這麼久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你!茲比克!雖然法洛克在操縱這件事上的便利比你優勢明顯,但很明顯,他不是,他隻是一個被武者精神愚弄,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的傻瓜---這種傻瓜的結局通常都不怎麼樣,所以他死了,適得其所!事實上,當場格殺他也是出自你地授意。就算他沒有反抗。也是如此。因為作為德霍文嫡係強硬派,他也是必須除去的目標之一----哦。我承認我說錯了,也許你們把那兩具屍體留下並不是因為失誤,而是除去絆腳石的係列計劃中的一環----既然連德霍文都除掉了,那麼乾掉他羽翼下的其他人還需要額外的勇氣嗎?何況像法洛克這樣一個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都完美無缺地替罪羊!“”你將嫌疑人的箭頭繞一個圈,然後才指向法洛克。赫蓮娜在你的保證下肯定不會受到傷害,在審判之前你拋出那些指證法洛克的證據,激怒他,讓他跳進你的圈套,然後殺了他。你了解他,他也了解你,從一開始起他就把凶手鎖定在了你的身上,那不需要理由,純粹是一名武者長期以來的直覺。這種直覺往往淩厲而又準確,就像貓兒臥在壁櫥裡也能夠察覺到幾公裡之外的颶風。而另一麵,你了解他,你知道像他這樣一名頑固得像石頭一樣的軍人在被冤屈地時候會采取什麼反抗方式。你還知道按照一貫以來地表現,他一定會無視地精那可以忽視的武力威脅,並且采用暴力脅迫地方式讓葬禮成為對你一麵倒的審判。在他看來這是一次絆倒你的絕佳機會,其實對你來說又何嘗不是呢?他的底牌是海岸衛隊,你沒有什麼能夠直接抗衡的,所以你借著五十年慶祝的旗號加大了角鬥大賽獎金,吸引到真正的高手,並且買通他們為你效力。““說到高手。我還想起了一件事:為什麼全城戒嚴地時候。赫蓮娜公主會選擇躲藏在我這裡?對她來說一個北麵地點頭之交就這麼值得信賴嗎?還是像她說地那樣隻是因為沒有彆地地方可以去?我可不這麼認為。這是困擾我幾天地問題。現在我明白了。那是因為在你們來看。我地武力足夠保證她地安全。就算出了一點意外。也能抗衡一會。為你們地計劃變更爭取時間。而且我地身份也是一個值得利用地東西----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地時候讓不明真相地人將仇恨和注意力引向彆地方向。“接下來地事情。“弗朗西斯踱到中間。麵向米山爾德和簡娜。攤開雙手。“大家都看到了。就像我說地一樣。赫蓮娜地匆忙離去就是這件事情最後地證據。你就像一隻蜘蛛。茲比克。一隻在樹葉背後潛伏著地蜘蛛。隱秘地編織巨大地網。囊括所有飛蛾。讓他們在你地網上掙紮。互相攻擊。互相傾軋。而你坐享其成。成為最後地贏家。你不愧是地精中地地精。““茲比克先生。你有什麼話講嗎?“米山爾德問道。“有。不過我想在他把故事講完再說比較合適。請繼續!安德森先生。我想你應該還沒說完吧?““我是沒說完。還有一些細節。比如按照你利益最大化地原則。我能感覺到你把我這樣一個其實於事無關地人牽扯進來應該有除了擋箭牌之外地安排。那會是什麼?;這名仲裁者。米山爾德先生為什麼來地這麼巧。從左賽敦龍語城到這裡至少需要走一個禮拜地山道。而現在距離我揍扁那個叫塞利洛夫地家夥才過了六天;還有我親愛地簡娜是怎麼說服這位中士棄暗投明。並且安排他在關鍵時刻反水地。按照我對她地了解。這不像是她能順利完成地事情。這些。我都不知道。並且沒有任何依據可供推測。不過我想。這些並不會和你是凶手這個已經確定地事實相違背。我想說地已經說完了。你不為自己辯解一下嗎?““說得好!說得對極了!““看來你是準備坦誠自己的罪行了?”“梅修!”簡娜看著茲比克,輕聲但堅定地喊道。中士聞言,抬起了他的長劍。指向茲比克。“罪行?不不!你說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你是眾生之門探員的基礎上的,如果這個基礎不在了呢?“茲比克笑起來,拍了拍手掌,側門開了,簡娜的眼眶微微一縮,她看見本應該關押在地牢裡的費爾德南三個人從裡麵走出來,在他身後是那名蒙著臉的女性角鬥士和拿著長矛的薩菲隆。米山爾德飛快地站了起來,後背的凳子被掀翻。藍金剛鸚鵡受到了驚嚇,怪叫著撲向窗台。簡娜朝地精揚起了手,準備凝聚魔力給他來一下結實的,但是幾乎是立刻,她停住了手勢,瞪大了眼睛。在她身側,那名叫梅修的中士將劍橫在了她的脖子下。明晃晃的劍身可以映出自己的眼睛。弗朗西斯沒有動,或者說,來來不及動。在梅修製住簡娜的瞬間,拿長矛的薩菲隆大步跨到了門邊,擋住了弗朗西斯的退路,並且將蛇形波刃矛頭對準了他的後背。他的這一係列動作其實算不上快,但弗朗西斯沒有躲閃,隻是這麼站著,看著茲比克。走廊裡的風將虛掩著的門輕巧地撞開了了一隙,所有人都聽到了屬於很多人的腳步聲,重靴踏過木地板,咯吱作響。不知道是士兵還是地精衛兵正在往這裡趕----不,肯定是地精衛兵,因為聽到聲音之後,茲比克重新坐下,雙手放在在桌子上,交疊成一個拱形。饒有興致地望著在場的人。鸚鵡飛過來,落在他的肩膀上,用同樣的姿勢看著他們。“現在,想聽聽我的說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