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互相看著，沉默了一小會，林間的風吹起卡列尼娜的墨綠色短發，樹葉沙沙作響。然後兩人均放緩眼神。他們很快就冷靜下來，並且意識到爭吵是沒有用的。“抱歉。妮娜，我知道，那名人類是你的朋友，我不該衝著你發火。“伯恩率先說。“沒什麼，我隻能說，我們看問題的方式不太一樣。”卡列尼娜挽了一下耳際的短發。雖然離開已經很久了，但是這位老戰友對人類的憎恨還是這麼直接。對此，她並沒有意外，也不會真正將它放在心上。”繼續吧！“她說。“好，我們現在怎麼辦？”“重新開始。也許我們應該試一試漏網魚法則。“伯恩張了一下嘴，想要說點什麼，但是終究還是沒說出來。漏網魚法則是卡列尼娜和伯恩在兩人還是軍人的時候，從榮耀崗哨的人類盟軍哪裡學來的辦法。當一個任務出現不同意見的時候，臨時性質的指揮官就會讓麾下各國將領們開始提自己的意見，一是，就算是出了什麼岔子，也有對應的人負責，二是可以集中所有人的視角，讓事情變得無所遁形。這種方法在處理信息過於繁雜和信息過於單一的事情上都非常有效。因為它能透過所有人的思維，將所有細節都放大。卡列尼娜和伯恩開始過濾信息。“受害人----被劫的是三名精靈和一名人類！“卡列尼娜換了一個他更容易接受的說法。“四人被俘。“伯恩折斷一根細樹枝，放在屍體的背上。”其中一名是人類。重點可能在她身上。““他們留下了信號。““信號。“第二根樹枝被放上。“現場有奴隸聯會地武器。”“武器。”第三根。“還有。現場沒有清晰地戰鬥地痕跡。“卡列尼娜說。“沒有戰鬥痕跡。“第四根。伯恩啪地一聲又折斷了一根樹枝，捏在手裡，思考了片刻，說：”這些都把目標指向一個方向。“這個方向是奴隸聯會，這是個合情合理的判斷結果，但是現在，伯恩開始感到其中的不合理了。“對，但信號很可能是假的。“卡列尼娜說。“你確定？”“不確定。我隻是說可能。““每當你說很可能，和大概地時候，我就知道事情就是這樣了。“伯恩將第二根彈開。卡列尼娜繼續說：“既然信號是假的，那麼現場也肯定經過偽造。----這不是第一現場，隻是襲擊者希望我們看到的東西。““必然如此！“第三根和第四根也被逐一彈開。現在眼前隻剩下了第一根。隻是說明襲擊目標的那一根。伯恩咧嘴，說：”也就是說。我們分析了半天，到頭來還是一無所獲？““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我們可以確定，襲擊者確實是衝著雅琳來的，而不是該死的奴隸聯會。““有區彆嗎？襲擊還是發生了，我們還是不知道他們是誰。“對你來說可能沒有。“----對我來說就有了。卡列尼娜沒有把後半句說出來。“雖然我們方式不同，但是目地還是一致的----有人進入了夜歌森林，並且還造成了損失，我們必須知道他是誰！”伯恩做了個聊勝於無的總結卡列尼娜挺了一下胸。“哦，看來你已經有人選了。”。卡列尼娜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話鋒一轉。”我想讓你幫個忙，伯恩。““說！““也許有些逾越，但我沒有更妥當的辦法----我想知道凱文在這兩天內的行蹤情況。全部！“伯恩沉默了一會。一名情報員低著頭從他背後走過。厚厚的枯葉被踩得沙沙作響。“我以為我猜中了你的想法，可現在，你又讓我驚訝了，妮娜。”好一會，他才緩緩地說。“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不是派森？他想說的是。“無法直接解釋，請照做就是了。”----明天，他就要當眾宣布成為異族親王了，作為皇室成員之一，派森顯然不會不知道。雖然事情有損皇室威嚴，但根據自己對他的了解，那不是他關心地東西----至少在這一刻不是。“好！”伯恩答應。“幫個忙！”“我答應了。““另一個。“卡列尼娜壓低了聲調。伯恩想問是什麼，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因為他順著卡列尼娜的目光轉過去，看見一群精靈士兵朝這邊走過來，領頭地正是派森總督。“多美好的一天啊，風和日麗，蝴蝶飛舞。在這麼美好的一天裡，卻發生了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這足以毀掉我接下來一個月的好心情。”派森說。他走過來，頓足，麵向伯恩：“賈森，伯恩。我讓你擔任情報官是讓你協助處理軍事情報而不是來森林裡翻弄屍體的。----找到什麼了嗎？”“沒什麼特彆的。”伯恩本來想說，事情和預料的有些不一樣，但是卡列尼娜拗斷樹枝發出的微響阻止了他。“奴隸聯會？“派森看著他，目不斜視地。仿佛在伯恩身後地那名令他當街失態的女人隻是一名無關緊要的普通衛兵，不能引起他的一個側目。“還會是彆人嗎？““很好，儘快結束手頭的工作。返回議事廳。我們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卡列尼娜雙手交疊在胸前。臉上掛上了一絲冷笑。這個場麵並不出乎她的意料。精靈是一種固執的種族，這一點在自己意識到自己做事總是事與願違這個事實之後再次得到了展現：伯恩還是一如既往地憎恨人類。衝動易怒；女皇還是這麼優雅從容，溫和中帶著決斷；而她的前未婚夫則依舊保持著他沒有理由地，自負的高傲。卡列尼娜一直認為他其實並不愛自己，隻是難以接受被拒絕的尷尬，從而導致了對自己地鍥而不舍。他需要證明自己。而她不需要。她認為那是人類中未成年男性才會做的事情，他們管這叫不成熟。也許有些女性會喜歡這種執著----或者應該說固執，但在人類世界流浪半個世紀的卡列尼娜不在此列。這就是他們兩個從原本可以攀談幾句的戰友變成陌路人的真正原因。而現在，這個高傲的精靈王子，軍事要塞永夜港地新任總督，又表現出了這一麵。而且明顯是針對自己。這讓她有些厭惡。“更重要？”伯恩說。“典禮馬上要開始了，而現在，有一幫膽大妄為地家夥公然出現在夜歌森林，殺了我們的衛兵，擄走了我們地客人。我不認為還有事情會比這更重要。“派森明顯惱怒了，他抿緊了嘴唇，然後慢慢舒展開。“客人？“他說。”有意思。我無意詆毀任何人，隻是敘述一個事實：人類在我們這裡是不受歡迎的。既然他們來了，就得作好被區彆對待的準備。驅逐，逮捕，都有可能。當然。也包括像我們的族人那樣消失得不明不白的，我很樂意這麼做，隻可惜，現在他們的同胞已經代勞了。“伯恩迅速地望了卡列尼娜一眼，遞出一個愛莫能助地眼神。當派森表現出這種獨斷的時候，身為下屬的他是很難辯駁地。“很奇怪，你怎麼知道被擄走的客人是人類？”卡列尼娜問道。派森抬高了一下下頜，才轉向卡列尼娜：“因為你在這兒，卡列尼娜。親愛的。誰都知道你和人類走得很近。這不難猜。““哦，”卡列尼娜對他明顯的揶揄不感興趣，隻是用自己的方式反擊。“我倒是忘了你是個能把三萬騎兵看成劍盾步兵的聰明人。好吧，聰明人，這件案件已經讓我們兩個精疲力竭了，現在需要借助你的智慧----幫我們猜一猜襲擊者是誰。也不難猜對嗎？““伯恩不是已經有結論了嗎？“派森一直可以保持著的冷漠和驕傲開始出現了裂痕。他有些惱怒了。“我隻是提出一個粗略的可能。總督大人。“伯恩在總督兩個音節上加了重鼻音。提示你才是最高領導人。“這不是我地責任----““也不是我們的。這麼？猜不到？看來我們還是得繼續依靠自己笨腦子去推測了，很遺憾，現在請你和你的夥計們走開一點，不要破壞現場。我們還有很多活兒要做呢。派森總督。“卡列尼娜說。派森麵色煞白，在他身側，一名近侍大喝一聲大膽，不過隨後立刻就被他伸手擋了下來。看來他是新手，還不知道主人的風流韻事。他轉向伯恩：“你給我的報告----關於綠妖森林的襲擊，我已經正式向議會提出申請並且得到批準了。三日之內，會有至少三個縱隊的龍眠之地高階衛兵前去支援，你告訴他們，務必堅持到那一刻。”說完。沒有再注視卡列尼娜。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等他走了好一會。伯恩的臉上才漾出笑意來。“幾天前你見我的時候說我還是老樣子，現在我要把這句話回敬給你。”他說。“謝謝，這句話誰都適用。“其實你不必這樣對他地，你知道，他隻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但我不想注意他，這就是我們最終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好了，閒談結束，他已經走了，現在我們繼續工作。”“這一次我們又說到哪兒了？”“凱文的行蹤！“卡列尼娜說。“這我知道，我是說我們眼前能做的。““沒什麼了吧？三名精靈和一名人類。找到他們就能結束這起事件，但是很明顯，這不可能。“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叢林裡，情報員發出了一聲驚呼，互相高語了幾句，然後其中一名匆匆跑過來。“兩位大人，你們最好過來看一看。““什麼？““三具屍體，我們找到了另三具屍體！“卡列尼娜和伯恩驚愕地互相望了一眼，均沒有說話，剛才一起遣退派森的小小勝利引起的微容從臉上落幕，取而代之的是寒冬般地嚴峻。“漏網魚還是漏網魚。“伯恩聳肩，攤手。卡列尼娜沒有搭腔，她迅速地朝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