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列尼娜重新拿起餐叉,在她對麵的安吉麗娜盯著她。仿佛要用眼光讓這名精靈軍官屈服。“還有彆的疑問嗎?大魔導。“女皇說。“沒有了,我想。““很好,你們是我們精靈族為數不多的人類朋友,我不希望你們之間出現任何不利於友誼的裂痕。”女皇的聲調重新變得溫和。“當然,陛下。”安吉麗娜說。“那麼,你呢?安德森先生,接受她的道歉嗎?“----我可沒有準備道歉,安吉麗娜沒有說出來。弗朗西斯本該說接受。但:“不用道歉,每個人都有判斷失誤的時候。何況安吉麗娜大魔導也是站在道義立場考慮問題的。““那麼,你的女伴“我會解決的。那隻是私人恩怨。”安吉麗娜還想表示點什麼。女皇舉杯頷首。弗朗西斯也同樣。這讓她地話堵塞在胸腔裡。弗朗西斯開始為自己曾認為安吉麗娜會是自己最大地麻煩。在她身上花了太多地精神而感到後悔。因為安吉麗娜犯了兩個非常明顯地錯誤。首先。她沒有找到有力地證據。不管母係氏族地精靈。還是議會製或者帝皇製地人類社會。在處理這種事情上都是要講證據地。那盆水確實如她說地一般。有少量屍油和一些難以地辨認地絮狀毛發碎屑。但那隻是黑貓從食人魔獸午夜胃中帶回來地紀念品而已。而不是什麼巫毒和亡靈腐劑。這或許不能怪她。畢竟她思維再如何天馬行空。也想不到弗朗西斯會讓一隻貓去對付應該是他去麵對地凶獸。不過。第二個錯誤就完全是她個人地無能了----她完全沒有認清當前地狀況。女皇是政治生物。政治生物首要考慮地是群體利益。而不是個人利益。她不會在弄清楚真相之前表態。何況。在軍營地時候女皇已經用弗朗西斯拒絕過自己一次了。並且在異族親王傳言甚囂塵上地時候。還公然宴請弗朗西斯。這些都說明弗朗西斯在她心中是占著一個特殊地位置。換而言之。女皇是站在弗朗西斯那邊地。此外。就算是弗朗西斯確實殺了雅琳。那又如何?一名人類地性命會引起一名精靈皇者地關心嗎?至於她攻擊的最終目標異族親王,傳言確有其事,可那和自己揭發的事情並無直接的聯係,因為女皇從沒公開認可過,弗朗西斯也不會傻到當真。但安吉麗娜當真了,她非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反而一廂情願地認為女皇會認同自己的觀點,錯誤地把女皇對弗朗西斯的試煉判斷為她不滿弗朗西斯的表現,認為公主的異族親王問題要比其他事情嚴重得多。而那恰恰是女皇和弗朗西斯互利關係地著力點。這直接導致了她義正詞嚴的指正成了一次拙劣的表演。現在,她微張著嘴,麵對女皇和微笑著地弗朗西斯。那感覺真是難以言表。好像周圍瞬間從暖意襲人的七月夜晚瞬間變成了晨光熹微的隆冬清晨,冷流滲透每一個毛孔,順著脊錐迅速下滑,侵占全身,直至僵死。接下來的時間裡,四人都陷入了長時間的緘默,再也沒有說過話。隻有餐具碰撞的聲音隨著搖晃的燭光不時響起。晚餐結束的時候,弗朗西斯率先告辭。卡列尼娜尾隨。七月末的夜歌森林,晚風中已經有了襲人地涼意。酒後尤其能感覺到這一點。走在螢火蟲飛舞的街道上。剛才的那一幕恍若隔世,弗朗西斯和卡列尼娜都沒有做聲,享受著屬於熟人之間,不需要說什麼的也不會覺得尷尬的沉默。“你剛才,表現得有些不對勁!”許久,弗朗西斯忽然這麼說。卡列尼娜以為他會問一些和雅琳有關的事情,但沒想到會是這個,她有些發愣,隨後才意識到他在等待自己的回答。“恩。我是有點----緊張。”卡列尼娜側過臉,看見弗朗西斯停下來,認真地看著自己,等待下文。眼睛在帽簷下熠熠生輝。“好吧,就是她。”她說。----我沒必要向他隱瞞。“她?”弗朗西斯疑惑了。“我在人類世界中的引路人,最早和精靈族正式建交的先驅,安吉麗娜大魔導。”弗朗西斯從未想過。腦海裡,卡列尼娜在迷霧森林裡說過地話一閃而過。----她說她是名冒險者,名字叫安吉麗娜。----她將我帶出森林。“安吉麗娜----安吉麗娜大魔導----和精靈有交情的高層---負責北部中央山脈種族衝突問題的官員----“----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想到這麼明顯的線索?弗朗西斯對自己說。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浸入了深水。那些過往的。被自己忽視的真相在身邊像水草一樣蕩漾著,嘲笑自己的愚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很抱歉。安德森,其實在外城的時候我就已經認出她了,隻是,隻是一直不想讓你知道。”自我保護式的欺騙,無可厚非。畢竟那時候,弗朗西斯並沒有答應她地請求,也沒有和安吉麗娜有任何衝突地征兆,而後來,當衝突發生的時候,安吉麗娜以最快地速度逃離,就此消失。沒有了再提起的理由。“但我沒想到,會在這裡再遇見她!----很抱歉,安德森。如果我早告訴你但弗朗西斯知道她想說什麼。卡列尼娜知道弗朗西斯和安吉麗娜之間的矛盾,所以從剛才的那一幕推斷出一個雅琳的失蹤與安吉麗娜有關地結論也是非常順理成章的。根據她的了解,一名對叢林熟悉的雙係大魔導,這讓她的自責變得更加沉重。因為在她看來,正是因為自己的知情不報才直接導致了雅琳地失蹤。自責,沮喪。還有更加強烈的自我否定。幾種情緒糾纏在一起,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在向女皇敘述的時候,她幾乎要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對安吉麗娜直接動手了。為了不讓弗朗西斯在女皇麵前難堪,她才堪堪地忍了下來,隻是那隻習慣於拿弓的手緊緊地握著餐具,幾乎要將亮銀餐叉握出手印。弗朗西斯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相信女皇甚至安吉麗娜也一樣。從女皇看似無意的散漫話題上可以看出她本來是準備在宴會上談論一點重要東西的,而卡列尼娜的失常和安吉麗娜對弗朗西斯突如其來的指控阻止了她。所以雖然明白逼問不是待友之道。但他還是選擇這麼做。他需要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你應該向我道歉,不過不是因為你向我隱瞞。而是---”弗朗西斯說。他不希望她輕易地陷入自我否定之中。“你不應該認為這是你地責任。”卡列尼娜抬起頭。----連你也覺得我的問題了嗎?她想。“雅琳的事,儘力而為就行了,不要自責,那隻會給自己增加不必要地負擔。”“你有辦法了對嗎?“安靜了一會,她問了一個看似不相乾的問題。弗朗西斯遲疑了一下,才說:“稱不上辦法。隻能說她暫時不會有危險。““因為她要用她來威脅你?“是的,不過,第一個她是誰,我就不知道了。“不是她?““顯然不是。“弗朗西斯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她不夠聰明。“接下來又是短暫的沉默,兩人順著長街繼續走了下去,弗朗西斯將腳步放得很慢,卡列尼娜抱著貓咪跟在身後,熒光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拖得長長的。走過一個街角,即將望見公館的時候,弗朗西斯站住了。微揚起臉,衝著對麵的樹屋。卡列尼娜一愣,隨後立刻警覺起來。黑貓落地。弓從肩膀滑下,抬起。黑暗中響起了細微地破空聲,卡列尼娜的弓弦緊隨其後響起。這是弗朗西斯第一次真正地看見遊俠之王的身手,快捷到無以複加。熒光燈照不到的夜空中亮起了兩點火星,隨後消失。兩支斷箭落下,其中一支滾到弗朗西斯麵前,被他一腳踩住。卡列尼娜拔出匕首拋給弗朗西斯,自己身形一動,已經躍到了身側的屋頂。對麵弓箭襲來的方向出現了微小的動靜。就像乾燥的枯葉被踩碎。她一邊在屋簷上朝那個方向蛇形奔跑。一邊不停地朝那邊射箭,等高的情況下。這些箭能夠穿過窗欞對裡麵地伏擊者造成傷害,逼得他們無法再窗口現身。隻要不能在窗口對弗朗西斯射擊,那麼其他方式的襲擊對弗朗西斯來說,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刺殺一名能從影襲者加森手中逃脫的格鬥高手會是這些襲擊者的噩夢。為此,她沒有留手,箭帶著墨綠色的鬥氣,接二連三地破空而去,在空中形成幾道幾乎是平行的軌跡,直指那間樹屋和它附近的幾棟建築窗口。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她地攻擊沒有收到任何成效。箭就像幾條被安康魚迷惑地遊魚,須臾之間就消失在黑暗的窗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