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光與影的旋律 第一章 血窟競技場(1 / 1)

光透過八月末的樹梢,落在牆上,明媚動人。溫良的風已經帶上了晚秋的氣息。落日堡的街道上車水馬龍,各色行人摩肩接踵,不時暴出激烈的爭吵聲,但都很快就熄滅了,人流繼續前進。茨拉比站在陰影裡,抽了抽鼻子,儘量不讓自己單薄的身影暴露出來。作為一名貓女,在獸人部族是得不到太多尊敬的。現在是收獲的季節,也是強勢部族掠奪的季節,她必須保持應有的警惕,因為貓女纖細但窈窕的身體是那些野獸最愛。雖然貓人一直因為相對單薄的身軀而遭到嘲笑和唾棄,在崇尚力量的獸人王國內是二等公民,一直被排斥在主體之外。但是不知何時起。獸人們開始青睞起弱小種族的女性來,他們管這種叫女寵——茨拉比不明白這個詞的具體意思,但她可以肯定不會是什麼有趣的事情,因為它聽上去就像是從人類哪兒學來的詞。而人類這個字眼在獸人王國裡通常是‘狡詐’‘懦弱’還有‘獵物’的代名詞。她甚至覺得在進城的時候,那些衛兵看自己的表情就有點兒不大對勁。所以幾乎是本能地藏了起來。在這家店鋪裡藏了好久也沒有看見任何意料中的搜查者和尾隨者之後,才慢慢放鬆了警惕,開始稍稍放鬆。但也還不敢貿然走出去。落日堡的黃昏要比其他地方來得晚一點,如果要等到足夠隱藏行跡的天黑,那麼至少也得三個小時。——但有些人,也許已經沒有三個小時了“十三個金幣!對!這已經是最優惠的價格了,整個草原都不會有比這更低的成交價您說雷鳴山頂多隻賣一個金幣?喔喔!朋友,我不是質疑您的誠實,也許是真的,畢竟哪兒是鱗片原產地。可問題是,哪兒離這裡有八百多裡,來回需要七天,七天那!時間就是金錢。為了節約幾個金幣而浪費七天時間去長途跋涉和直接花幾個錢買個方便,然後再用省下的時間去賺數倍的錢——這真是一次不需要思考的選擇!對!就是這樣!明智的選擇!謝謝!小心門檻!歡迎下次光臨!“高櫃台上的地精送走了他的顧客,然後低下頭來,渾濁但透著精明的眼珠子越過水晶鏡片,落在茨拉比的身上。“我就走!”茨拉比說。“一個金幣,你愛呆多久都行!”地精開出了一個他認為小貓女可以承受的價格。但是他不知道,即使是這個價格也不是茨拉比可以承受的。要是在幾個小時之前。她倒是可以付得起。但是現在可不行。茨拉比不由自主地捏了捏長袍下擺。那裡本來是沉甸甸地裝著二十個金幣。但是現在已經沒了。因為自己地自以為是和一貫地冒失。她現在開始後悔自己貿然用一件偷來地絲質長袍遮掩身份地舉動了。在這種魚龍混雜地自由貿易區。一件華麗地絲綢長袍顯然隻會讓自己地行為欲蓋彌彰。這名地精顯然不會是第一個看出破綻地。——我真是太不小心啦!她微微地搖了搖頭。“十個銀幣!”地經立刻重新估價。“我沒有錢!”地精打量了一下她:“你可以有!”茨拉比看了看它從櫃台上伸出來,幾乎要貼到自己臉上來的尖鼻子,忽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厭惡。這種厭惡讓她暫時忘卻了對獸人士兵的恐懼,朝地精齜牙,然後拉緊兜帽,朝外麵跑了出去。“等等!嗨!我願意付一個金幣買你的長袍!反正你用不著它!嗨!——該死的小兔崽子!”茨拉比在小巷裡脫下了長袍,露出暗灰色的皮甲——那才是她進城時候穿的東西,她不敢保證這樣會不會暴露自己,但是很明顯,穿著彆扭的絲綢長袍更危險。她將長袍卷起,用力揉成一團,思量著是不是找個地方丟掉,但是遲疑了好一陣,又將它塞回了行囊。——會用的著的!也許!匕首在綁腿上,頭發也重新束好了,她看了看全身,又決定將匕首拔出來,插在左邊的腰帶上,方便能最快地出手。做完這些事之後,又踟躕了片刻,才開始小心翼翼地沿著街走。雖然在落日堡單獨行動對一名貓女來說不是一件值得嘗試的事情,但事實上,隻要不引起人口販子和奴隸主的注意,她也算不上有多大的危險。落日堡是獸人帝國的門戶城市,三條河流在這裡交彙,彙聚成雷霆草原最大的淡水湖泊澈水湖,然後蜿蜒經過詛咒之地,流向翡冷翠內海。南邊是貧瘠的沙化丘陵和大陸最大的沙漠,西北麵是人類重軍駐紮著的詛咒之地。算得上是人類,獸人,穴居人,還有傳說中沙漠民族的交界處,地理位置非常優越,原本建立起來的用意隻是一個軍團前哨,一座可以和人類榮耀堡對抗的戰爭堡壘。但是隨著接連兩次戰爭的無功而返和獸人內部嚴重的意見分歧,獸人們開始從這裡撤軍,這座軍事堡壘憑借著地理位置和水運的優勢迅速成了西南大陸的貨物集散地,是雷霆草原的‘黃金海岸’。隻要你有本事,就能賺得到錢。三天前,年輕的小貓女茨拉比就是在這裡收獲了她的第一桶金:“他太瘦了!沒力量!沒力量就是個廢物!我是不會為廢物付錢的!”獸人軍團長這麼說。“可是,他能夠撕裂一頭獅子!我親眼看見的!不騙你!”“我們每一名角鬥士都能撕裂獅子!”“但是他們沒他這麼瘦!對吧?”軍團長沉默了一陣子,撓了撓下顎:“你想說什麼?”“酋長喜歡看一點意!你明白的!”“好了好了!二十個金幣!不要再來煩我了。”二十個金幣,有點兒少,但是比起在部族領地裡過的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茨拉比認為買家其實還是非常慷慨的。畢竟自己付出的僅僅是一名從水邊拾來的廢物。一名隻會混吃等死的廢物。在獸人領地裡,老弱病殘都是必須被遺棄的。這是曆來的傳統。——何況我隻是給他找了份工作!茨拉比接過錢的時候,用這個想法打消自己小小的愧疚。隻是現在,她不這麼想了一隊車隊突然出現,阻擋了她的腳步,也打斷了她的回憶。幾輛雙峰大科多獸拉著的馱車在眼前經過,上麵裝滿了奴隸,他們被鎖在僅容抱膝而坐的方形木籠裡。茨拉比盯著籠子,想象著自己被裝在裡麵,蜷縮起腿,瑟瑟發抖的場麵,心中一陣心悸,但緊張的心情卻意外地開始緩和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心裡想。腳下卻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在車子經過身邊的時候,其中一名奴隸忽然睜開了眼——在這之前,茨拉比還以為她們都是昏迷著的——她和她對視著,蓬亂的頭發下,眼神茫然而又空洞,但茨拉比確定她是在看著自己,因為下一秒,這名奴隸就抓住了囚籠,將肮臟的臉貼到了籠子邊。張開了乾裂的嘴唇——這個動作嚇了她一跳。茨拉比猜她是想求救或者哭喊,但是終究沒來得及說出來,車子很快就和自己擦身而過,街對麵的布幔被卷起,隨風而動。她抿了抿嘴唇,沒有繼續想下去,而是順著人流,進入了血窟競技場,並且很快找到了選手準備區。雖然時隔上一次來已經過了三天,但是她還清楚地記得路。等到兩名綠皮膚的強獸人守衛離開好一會,確定他們不會短時間內回來之後,茨拉比才跳下屋簷。她穿過橫梁的陰影,小心翼翼地走到籠子邊。在隔著粗柵欄看清楚裡麵的情況之前,一股混雜著腐屍味的惡臭搶先侵擾了她的感官,讓她想起了從不清理的地下屠宰場。——事實上,這個地方和屠宰場也沒什麼兩樣,惡臭,屍體,血塊,還有那些刀具和挑三揀四的雇主。唯一的區彆是屠夫和被屠者的定位並不是那麼地清晰。“嗨!庫珀!”茨拉比小聲地說。沒有回應,籠子正中間躺著一名姿勢怪異的獸人,看得出來他已經死了,因為沒人喜歡在自己胸口插一柄劍玩兒。屍體尚在滴血,而在橫梁陰影裡,還坐著另一個人。她在對他說話。他看起來已經睡著了,抑或隻是不想說話。茨拉比認為後一個可能性多一點,於是她繼續說:“我聽說了!你贏了好幾場比賽。是大名人啦!現在外麵到處都在傳說你的事兒!猜測你是不是能夠堅持到最後。”依舊沒有回應。但是透過昏暗的光線,茨拉比似乎看見他動了動。“但是我想,你不會的!“說到這裡,茨拉比頓了頓,發現對方依舊沒有回應,略微有些失望。“因為他們不會容忍你繼續挑戰獸人的榮耀!下一場上場的是個大人物。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肯定不會是他的對手。你有傷,一定會沒命的”“還在恨我嗎?我已經把得來的錢全部用來買通守衛啦,可沒有占你一點兒便宜,所以救你出去之後我們就兩清了!有氣最好彆衝著我來!聽見了嗎?聽見就點一下頭,我馬上帶你走!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依舊沒有反應,茨拉比歎了一口氣。這時候她開始為自己感到不值,雖然他眼下的情況是自己造成的,但是回溯上去,要不是自己,也許他連這些日子都活不過來。她並不欠他什麼東西,相反地,還救了他的命。要說有,那也隻是將他帶來這裡,並且賤賣給彆人而已。半個多月的照顧換取二十個金幣,這是一筆公平的買賣——儘管現在金幣已經不見了,而自己又得麵對這種情況“好吧!”她抬手拉門,才發現門把上纏繞著好幾圈有自己手臂粗的鐵鏈,她試著拉了拉,紋絲不動。“給我一小會時間!”她摸了摸有自己手臂粗的鐵鏈,開始四下尋找可以砸壞它的東西。這時候外麵傳來腳步聲和重盔甲摩擦聲。茨拉比毛茸茸的耳朵緊張地抖動了一下,捕捉到了異響。她四下巡視了一下,沒有找到合適的藏身之處,返回橫梁上是個好主意,但是似乎已經來不及了。她閃身到了門邊,準備藏在門後,那樣的話,即使是被發現也有機會溜走。腳步聲消失了,茨拉比豎起耳朵,就當她認為剛才的腳步聲是錯覺的時候。門突然被拉開了,一隻大手扼住了茨拉比纖細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她死命地掙紮著,右手板主對方的手指,左手迅速抽出了匕首揮舞,但是什麼也夠不到。來的是一名強壯高大的成年獸人,臂展幾乎有她整個身體那麼長。茨拉比無法掙脫他的束縛,隻是徒勞地掙紮。——我就要死了嗎?媽媽啊!我就要死了嗎?!啊!啊!這麼簡單就被製服我居然還指望自己能救他!他說的沒錯!我真是個蠢蛋!茨拉比使勁地蹬著腿,巨大的恐懼籠罩全身,就當她開始因為強烈的窒息而絕望的時候,這名獸人忽然丟開了她,她仰麵跌倒,劇烈地咳嗽,同時手腳並用地向後退,往牆角爬去。但是很快就停住了動作。因為她看見籠子裡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在,麵對著這邊。和獸人對視著。光線似乎瞬間暗了下來。——弗朗西斯站了起來。他當然聽見了茨拉比的話,但是他不想回應,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出賣彆人,而此後卻又冒著危險去拯救對方,這種矛盾行為發生在茨拉比身上弗朗西斯並不覺得意外。半個多月前——也許是半年前,茨拉比就充分展示了這種顛三倒四的行事方式。她從河邊將弗朗西斯拖了回去,按照她的說法是:“雖然看起來已經不行了,但終究還沒死透。也許能賣上個好價錢。”——一名年輕力壯的人類奴隸,這聽起來的確是個不錯的計劃,為了實現它,她給他找來了巫醫,並且在巫醫表示自己無能為力之後,還堅持把他留在身邊,期盼奇跡的發生。但很快厭煩了清理他的嘔吐物,重新把他丟到了河邊。可是第二天當恢複知覺的弗朗西斯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又躺回了那間破棚屋。“你是我撿來的,是我的財產,我不能把我的財產丟在外麵!“她這麼向他解釋,掩飾自己的惻隱之心。類似的事情發生了好幾次,直到自己能站起來,有力氣幫一點小忙。才開始消停一點。而當有一天,她終於決定趁弗朗西斯沒有發病的時候,以次充好,將他賣給角鬥場的時候,弗朗西斯甚至有了一絲解脫的快慰。然而她還是後悔了。不過對於這段角鬥經曆,弗朗西斯倒不後悔。因為至少這樣能證明自己的價值——雖然過程並不令人愉快。醒來之後,隨著精神的逐漸好轉,弗朗西斯的身體卻開始每況愈下,他總覺得自己似乎無法如意地控製軀體,每一次揮手,每一次開口說話,甚至是每一次眨動眼睛,都顯得那麼地不真實。就像是在操縱一個關節硬朗的木偶,僵直,生澀,遲緩。這些肢體毫無疑問是屬於自己的,但是使喚起來,感覺卻像是在使用義肢,總是那麼生澀和不便。就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兒,能站起來,卻無法順利地奔跑。第一次搏殺一頭黃斑獵豹的時候,這種動作上的生澀差點要了他的小命。黃斑獵豹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猛獸,隻是動作敏捷和尖牙利爪而已,沒有什麼能夠威脅到一名合格戰士的東西。但是就是這樣一頭普通的野獸,差一點咬斷了弗朗西斯的咽喉。如果不是靠著準確的預判和豐富的格鬥經驗,用盾牌邊緣猛擊了獵豹的鼻端,讓它短暫地失去進攻能力的話,他已經成了它的果腹之物了。這樣的場麵讓轉手買下他的奴隸主朝場地上丟杯子,並且立刻決定讓他繼續挑戰來自雷霆草原的群獸,成為獸餐。但是第二場,弗朗西斯就讓所有人都吃驚了,角鬥場上的生死戰喚醒了他的身體。弗朗西斯隻用了幾個照麵的機會就把厚甲迅猛龍踩在了腳下。這個結果不比一名瘦弱的地精工兵用工兵鏟拍死一頭善戰的食人魔戰士更令人驚訝,隨著被刺激到的觀眾們開始瘋狂呐喊,弗朗西斯瞬間變得炙手可熱。接下來是第三場,第四場,——直到半決賽。麵對數十名對手,無一敗績,而且全部是短時間內斬殺。這可是縱觀獸人帝國的角鬥曆史都算得上是罕見的戰績。所有人都為他的表現所瘋狂,娛樂形式單調並且血腥的獸人們每天晚上都將血窟競技場擠得座無虛席。弗朗西斯的名聲越來越大,並且隱隱有了屬於自己的威望——這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好處,比如,單獨的休息室,豐富的食物,除了角鬥之外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排山倒海的歡呼,還有量身打造的武器和盔甲,那名如獲至寶的奴隸主甚至為他準備了兩名人類女奴,這些就是他目前擁有的一切——也是僅有的一切。當然,隨之而來的是無儘的麻煩。眼下這名渾身傷疤的獸人隻是其中之一——他的下一場生死戰的對手,冠軍的有力競爭者之一。作為一名隨時可能失去生命的角鬥士,解決麻煩通常隻有一種方式,一種最直截了當的方式——殺人。籠子裡的那名獸人守衛就是最近的一個犧牲品,他對弗朗西斯呼呼喝喝,並且在同伴的慫恿下拿著武器進入籠子找樂子。對於這種其實僅僅是處於取樂的觸犯方式,換作以前那名必須考慮全局的弗朗西斯,肯定會隱忍下來,但是現在,他的反應隻有一個:這名獸人守衛被自己的劍釘在了地上,仰麵朝天地,表情扭曲地死去,大概是太過凶猛和直接,守衛的同伴嚇得屁滾尿流,甚至連進來收拾屍體的勇氣都沒有。隻留他的身軀在空曠的囚籠裡,成為了綠頭蒼蠅的聚散地。在殺了守衛之後,冷靜下來的弗朗西斯開始思考自己這一係列行為的意義。在人類社會裡權勢是最有話語權的東西;在精靈帝國裡血統和性彆是最能決定事情的東西;而在獸人帝國,這一些都可以縮略成為一個詞:力量。其實這三樣東西,廣義上來說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彆。在眾生之門,自己倚仗的是加森的信任和自己的經驗;在迷霧森林,自己倚仗的是女皇的容忍和卡列尼娜和莎娜的幫助;而在雷霆平原,自己才是真正地依靠自己。所以他得出一個結論:——這才是我的方式!他這麼看著拳頭對自己說。他開始享受這種力量帶來的快感,儘管他不認為自己已經變了。本來,弗朗西斯是打算找個機會就走的,而隨著身體越來越強壯,他開始覺得就這樣拚殺下去也不錯,至少詛咒爆發的時候,不會他深愛的人。而萬一自己被殺了,也正好將那個該t給獸人,給他們製造一點麻煩。所以當茨拉比被扼喉嚨的時候,他站了起來。雖然他並不是很在意她,但是當著自己的麵折磨一名和自己有點關係的人,他必須做出一點反應:“讓她走!”弗朗西斯簡單地說。聲音低沉,但是清晰無比。就像是在你耳邊的低語。茨拉比扶著牆慢慢地站了起來,因為害怕,尾巴在雙腿之間不安地微微卷曲。獸人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揮了揮手,身後兩名獸人守衛讓開了了門,朝外指了指,示意茨拉比出去。茨拉比看了看籠子,又看了看獸人,有些弄不清楚狀況。“走!”弗朗西斯說。“可是”茨拉比看了一眼獸人,換了一個說話方式:“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這是我的事!”茨拉比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撿起匕首,呆了一會,然後大步朝門外走去。——曠野的熱風帶著細微的塵土呼嘯而過,刮起一片迷蒙的塵土。在戈壁灘上,一行人正在逆風前行。馬蹄聲和車輪聲漸漸靠近。低矮的灌木叢微微晃動,一隻晶鱗蜥蜴探出頭來,盯著這一行人,直到他們拖著長亂的車轍消失在岩丘的另一麵。“熱死了,這兒真的是詛咒之地嗎?為什麼比火山口還熱!這沙礫都可以烤紅薯了!”科恩斯特抱怨道。“你以為和詛咒亡靈相關的東西就一定是鬼氣森森的嗎安杜因說。“哈哈!也就他這種法術麻瓜會問這種問題了!”米勒弗蘭說。“閉嘴米勒,彆忘了是誰聽說去詛咒之地就借口研究需要,腆著臉要入夥的!現在這兒什麼都沒有,你開心了?”“嗨!嗨!我可是我可是好心來幫你們的忙!你們三個武夫沒有**師幫忙能成什麼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這名‘大’法師好像從我認識你開始就沒幫過忙吧?”“哈哈!”“哈哈哈哈安杜因和科恩斯特放聲大笑。米勒弗蘭啞然。自己是團隊裡最沒有貢獻的人,在這種事情上還真沒有什麼發言權。安杜因回過神來:“不過說到幫忙,現在給我們凝點冰塊吧!”“門都沒有拉西歐展開地圖,看了看,又卷成一筒,塞回行囊。“都節約點體力吧,過了這片鹽堿地就到了!”他說。“這是一片沙漠還是一片鹽堿地?為什麼我看不到邊”“高溫會扭曲空氣,造成視覺上的扭曲!這是常識,夥計!”“我不知道什麼常識,我隻知道我們離目的地還很遠,而且水快沒了!”“這真是趟苦差事!“米勒弗蘭抱怨道。“很好!我們第一次集體性的任務就要在這樣一片抱怨聲中開始了!”安杜因說。科恩斯特說:“說到集體——我就不明白了:這一次為什麼不讓雅琳一起來——就算是那名精靈美人兒無聊。“安杜因笑了:“得了,科恩斯特,精靈沒準可以做你奶奶了,最好彆打她的注意,要是她和你大談和你爺爺並肩作戰的榮耀史,你該多尷尬?還有雅琳,她現在是‘老人’的直屬探員,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能麻煩得到她的。——對了,你為什麼不提瑞拉!她倒是很有興趣來的,可惜要貼身保護雅琳。”自從弗朗西斯失蹤之後,瑞拉就轉而負責起了雅琳的安全,半個月前,雅琳成為直屬探員的消息已經正式公布出去了。直屬探員和普通探員不一樣,可以直接向外展示眾生之門的意誌,而不僅僅是被動的代表。其中的差距是相當大的。可以說基本上是一個不遜於普通王國公爵的極顯赫的身份,是眾生之門明麵上的上層人物,會受到世人矚目,也會讓那些對眾生之門懷有強烈敵意的勢力將她視為眼中釘,這時候,相應的保護措施就必須加強了。而填補雅琳職位空缺的是卡列尼娜,低調的遊俠之王。“說到精靈我就更傷心了,雅琳和頭兒兩個人,一個短短兩個月完成了三件史詩級的任務,一個一個月就從普通新生變成了‘銀牌’,我以為他們給我帶來衝擊已經夠了,沒想到現在又來了一個精靈,居然也一夜之間實現了從零到巔峰的飛躍——我不明白啊,安杜因,是我們真的不爭氣還是世界變化快?”“你不爭氣是肯定的,世界變化快也是肯定的!”“”“不過我倒是一點也不嫉妒。代價太大了。”安杜因說。“想想頭兒!”接下來四個人沉默了一陣。弗朗西斯的事情對鴿組內部來說不是秘密,他們均想起了內部成員簽名本上,弗朗西斯被畫了問號的頭像。問號的意思是失蹤和暫時失去聯係,但是根據慣例,通常也代表著死亡。雖然弗朗西斯和他們交情隻是短短的幾個禮拜,但是作為一名偶像級的成員,所有人都為他感到惋惜和擔憂。“你們覺得,頭兒到底遇見了什麼事?”沉默了一陣之後,倒是和弗朗西斯最少說話的米勒弗蘭先開口問了。“不知道!上麵也沒說。”科恩斯特說。“這就是單乾戶的劣勢了——發生了什麼事一般都找不到援手,一旦有危險就是全軍覆沒。所以老頭子這一次乾脆讓我們全部上陣了!”說,迷霧森林的事情鬨得這麼大,總會有點跡象的吧靈不幫忙嗎?”安杜因接過話茬:“很難說,迷霧森林畢竟是精靈的地盤,我們的勢力在那裡幾乎是零,如果精靈們有意隱瞞點什麼,我們完全束手無策——不過我想依照頭兒的手腕,應該不存在什麼大麻煩,也許情況沒我們想的那麼糟——甚至比回來更好,你們彆忘了,近年‘老人’的人事任命開始變得古怪了,也許他是有計劃的消失,其次,聽說現任女皇在還是公主的時候向頭兒表示過愛意的那,很難保證這不會是事情的關鍵““你確定?最後一部分!”“全森林的人都知道!“眾人麵麵相覷。“該死的!為什麼我就遇不到這種事情?”科恩斯特歎道。“你很快遇上了,我聽說獸人族的姑娘個個都熱情開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科恩斯特哀嚎了一聲。眾人恢複了笑容,就連一向麵無表情的拉西歐都裂了一下嘴。剛才略顯凝重的氣氛消弭。雖然他們互相打趣,但是誰都知道這一次的任務並不輕鬆——需要鴿組幾大頭目一起處理的事件自然不可能是什麼小事,一路的酷暑和風沙比起他們即將麵對的事情來說不值一提。也許隻有在抵達之前才能笑得如此輕鬆。眾生之門隻是一個人類聯合王國的暗勢力,是奧蘭那學院影響世界的另一麵,出於各大皇室的憂患意識,聯合議會規定不允許它擁有除了外城守衛和翡冷翠內海巡查隊之外的軍事力量。這一條鐵律極大地限製了眾生之門的活動能力,也造成了和軍方關係的嚴重脫離。這些年來一直致力於維持大陸局勢平衡的眾生之門因為影響力和恐怖的控製力,引起了多方的警惕和忌憚。這種脫節可能會逐漸導致眾生之門的話語權逐漸喪失,並且最終在各國的合力打擊下退出聯合議會。而一旦被勒令退出,那麼那些人類王國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驅逐眾生之門的探員,拔掉他們後背的刺了。這是不得不防的事情,和平永遠是相對的,就算是看起來鐵板一塊的人類聯盟也不例外。因為各個王國都有著自己的利益,他們的利益很多是互相抵觸的。而控製著這一點的,就是眾生之門。不管是怎麼做,總會有人不滿意,——這實在是份連狗都嫌的苦差!隻要有可趁之機,眾生之門肯定會被他們群起而攻之。雖然一些類似的不良跡象早在萌芽期就被‘老人’輕易地用外交手段扼殺了。但是隨著他的老去和探員組的年輕化,這種外交手段變得越來越沒有威懾力。這一次的任務也許就是對米勒弗蘭幾人的最終考驗,老人沒有給他們具體的限製和要求,隻是讓他們‘習慣一些東西。’四個人對這句話的理解程度各不相同,但是有一點是共同的:老人是在測試沒有他的鴿組,能不能正常地運行下去。——這也是他之前對弗朗西斯這名富有掌控者天賦的年輕人青眼有加的原因。四個小時之後,他們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詛咒之地的堡壘,人類最大的駐軍地,人類和獸人戰爭的鋒線,榮耀堡。整排的騎兵出來迎接,城牆上也響起了號角聲。沾血的旗幟迎風獵獵。巨大的裹鐵原木吊橋落下,激蕩起來的塵土久久不散。四人和幾名低階探員下馬,整理儀容,然後在騎兵們監督多過指引的帶領下進入了這座人類聯合王國最堅固的要塞。負責接待的是一名年輕將領,不是約好的接頭人,但是鴿組成員都認得他,因為幾個小時前他們還在懷念這個人的弟弟。至於接頭人為什麼是他,能站在這裡的鴿組成員都不是傻瓜,很快就猜到了原因。看來對於他們的到來,軍方也不是沒有任何準備的。“出師不利啊!”看見他大步走過來,科恩斯特對安杜因小聲說。後者揚了一下眉。拉西歐則是同樣大步迎了上去。“卡特將軍!”拉西歐行了一個軍禮。“你好!請稱我約瑟夫中將!”約瑟夫糾正道,並且盯著拉西歐。沒有回禮。等待對方的改正。拉西歐梗了一下脖子。“哦,約瑟夫中將!”安杜因迅速接過了話,並且向對方伸出了手,解圍的同時還想知道這名將軍是不是像看起來那麼嚴謹,會不會拋棄軍官的警惕性,和一名眾生之門的探員握手。——外部傳言,眾生之門的探員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刺客和睚眥必報的惡棍。想必在軍中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去。對方不會有什麼親近的意思。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約瑟夫倒是很坦然地向自己伸出了手,而自己的手卻被他身邊的士兵用劍鞘擋住了。這一下來得有些突然,本來就不以武技見長的安杜因在倉促之下居然沒躲過。“哦,對不起,我的侍衛總是反應過度。請不要責怪他,畢竟這裡是詛咒之地,對麵二十裡就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蠻皮怪物,不是某些豪宅和交誼舞舞會。嗬嗬,請彆介意。”安杜因和科恩斯特四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均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絲嘲弄。這種示威方式並不聰明。尤其是對眾生之門的高級探員,如果說剛才還因為那些殺氣騰騰的騎兵感到有些緊張的話,那麼現在,他們又恢複了高級探員特有的優雅的自信。“當然不會!“安杜因笑著說。收回了手。(,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