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微微一握,又鬆開的時候,短暫的交鋒就已經宣t因為不管是到哪裡,眾生之門的人永遠不會奢望享受到紅地毯和鮮花。約瑟夫,卡特缺乏技巧性的挑釁並沒有引起科恩斯特一行人的情緒起伏。甚至連一句有針鋒相對意味的回應都欠奉。這種消極態度讓約瑟夫試探性的刁難無以為繼。大概是滿足於探員們的不抵抗,又或者認為挑釁必須適可而止,約瑟夫沒有再做出類似的舉動,很快他就安排好了一些必經的手續,然後將他們領到了落腳點,然後告辭離去。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掩上門的下一刻,這幾位風塵仆仆,不被歡迎的客人就已經露出了笑容。當然,並不是愉悅的笑容,而是屬於熟人之間不需要太多解釋也不會引起誤會的苦笑。“聽說他遠比他弟弟出色,現在看來,傳言未必可信。不過,夥計們,看來這一次我們有苦頭吃了。”科恩斯特說。看得出來,有人已經注意到了他們的到來,並且為此準備了一點見麵禮。他們透過約瑟夫的出現,向幾位風塵仆仆的鴿組探員透露了兩個訊息:第一,我們已經恭候多時;第二,我們不歡迎你們。作為一個體係完善獨立運作,並且需要保持低調的機構,眾生之門升任弗朗西斯為高階探員的消息並沒有對外公布;而科恩斯特幾人因為身份敏感的緣故,此行也是由聯合議會秘密允許的,並沒有經過常規的審批。也就是說,這些人已經擁有了暗中滲透和在議會上正麵抗衡眾生之門的能力。“這是個聰明的警告。”安杜因說。對於一向依靠壟斷情報。並且用大量獨有情報來運作龐大體係地機構來說。這種警告方式溫和而又有力。而對科恩斯特幾人來說。卻是非常致命地。往常地行動都在暗處進行。通過無處不在地諜報網和用諜報網構建起來地互助性人脈。像是狩獵地>:無不利。就算失敗了也能通過預先地安排將造成地影響降至最低。有重新來過地機會。但是這一次。獵物和獵手地位置似乎已經調換了。“我猜是‘老人’將我們賣了!”科恩斯特說。“為了增加任務難度之類地!”作為這一行人之中最早入行地世家子弟。科恩斯特是最熟悉老人不拘一格——或者說不擇手段地做事方式地人。“希望如此。否則。我們這次就得小心了。畢竟這裡是前線。不明不白地消失幾個人。沒人會過問!你說呢約瑟夫。”米勒弗蘭說。這是他第一次參加任務。雖然之前在克內文森部接受過這方麵地培訓。並且表現優異。但當事情真地發生地時候。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迫切地想從彆人地人認同之中得到寬慰。拉西歐地年齡最長。行伍出身。適合在軍營裡走動和同官麵上地人打交道。所以這一次。他是名義上地隊長。諸事皆由他負責。麵對米勒弗蘭地詢問。他沒有像科恩斯特和安杜因一樣表露出直接地情緒。也沒有抱怨和推測。隻是卸下自己地鎧甲。放在雇滿塵土和蛛網地武器架。然後安靜地說:“會叫的狗不咬人!”安杜因笑了:“話是沒錯,可問題是,盯著我們的可不止一條狗!”榮耀堡是人類聯盟的軍事重鎮,防禦獸人是整個西大陸的事情,各大王國在這裡都有常駐軍——甚至連賽比奧這個和聯盟對著乾的海上霸主也有一支萬人編製的正規軍,以增強守備力量——雖然說在這裡,政治矛盾被種族存亡的壓力淡化到了極點,但是人類聯盟內錯綜複雜的政治鬥爭還是會有痕跡。剛才的事情就是一個例子。他繼續說。“而且我們還不知道它是誰!”這才是問題的關鍵。科恩斯特三人互相望了望,均微微蹙了一下眉,房子裡開始沉寂下來。隻有暖壺口微微冒著一絲水汽。“現在怎麼辦?”良久,米勒弗蘭問道。四個人裡麵,隻有他沒有經過實戰,是最沉不住氣的人。“按照計劃,繼續行事!”安杜因說。“沒有彆的選擇了!”“你確定?”科恩斯特看向他。“既然他們選擇第一時間給予警告而不是故意隱藏行跡,借著情報的優勢在必要的時候給我們一刀,那麼,可以肯定,他們也是不希望和我們有正式的衝突——至少在短時間內不想。“安杜因說。”就象我剛才說的,這的確是個警告沒錯,但是警告的用意就值得推敲了。要知道,同一句話,不同的人說出來,意義可是完全不一樣的!而這兒有三十二個國家和地區的誌願軍。”“三十四!”約瑟夫糾正道。除了軍隊之外,現在的榮耀堡還有相當數量的跟隨商團來的傭兵和不分陣營的普通冒險者!“好吧!三十四!這改變不了我們目前不知道對手是誰這個事實。”“安杜因,我想,也許約瑟夫,卡特的出現隻是個巧合!未必有人真正在意我們的到來,就算注意到了也未必采取行動——幾個沒有調軍權限的眾生之門探員能在兵荒馬亂中起到什麼作用?也許事情沒這麼嚴重,否則隻需要在我們進入詛咒之地之前乾掉我們就行了,這同樣可以避免引起上層對峙。而且更加乾淨利落。”科恩斯特說。“那就沒威懾力了!劍最有威懾力的時候是還沒出手的時候。政治層麵的交鋒也一樣。我經常和那些商賈打交道,所以對於這些勾當理解得比你們要深一點,彆看這個世界強者為王,其實很多事情不是簡單的打打殺殺就能有結果的。也許他們隻是要我們活著,在他們的影子下安靜地做某個事件的見證人;又也許他們試圖引導我們進入某個漩渦,成為替罪羊,一舉兩得。這些都是有可能的選擇,我們還沒有足夠的條件去判斷——總之,現在下判斷還太早。——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沒有和我們正麵對抗的決心,那就是這個蹩腳警告最合理的解釋。所以我們現在很安全,而且,某種意義上來說,還占據著上風。”安杜因看了一眼米勒弗蘭,說:“因為隻要我們敢冒險,那麼主動權就會握在我們手上。”米勒弗蘭和科恩斯特互相望了望。“什麼意思?”米勒弗蘭問。“意思就是,你可以放下心來喝這碗湯,而不用擔心被毒死。”科恩斯特回答道。“沒錯!”“好吧!至少這還算是一個好消息。”——雖然米勒弗蘭說得頭頭是道,似乎一切還沒那麼糟,沒有完全散去。簡單的晚餐和休息之後,四個人都開始了各自的行長拉西歐帶上老人的親筆信去拜訪軍團統帥;安杜因t|聯係他的關係網;米勒弗蘭帶著奧蘭納學院法術協會的舉薦信走進了冷清的法師區,而科恩斯特則繞著有無數‘閒人免入’告示牌和全副武裝士兵的中央軍區走了幾圈,最後拐進了街角的一家低擋酒吧。在辦公期間是需要儘量克製接觸這些可能影響判斷力的消遣物的,但是科恩斯特找到了讓自己心安理得的辦法:——探員要則第七條:情報也是呈金字塔型分部的,不要忽視你鄰座的話。他用這麼一句話說服自己走了進去,並且要了一杯還算得上有點兒檔次的高度酒,在吧台上一邊在不至於讓酒氣迅速在臉上湧現的範圍內小口地呷著,一邊觀察周圍。這是一家很普通的酒吧,和它的招牌一樣,破落,狹小,透著落寂,卻不算太冷清。幾乎所有街道上都會有這樣的酒吧。顧客大多是附近手頭還不算窘迫的社會底層人員。這些人的消息大多是道聽途說和各種誇大其詞,並不可靠,但是初來咋到的人來說,還是很有幫助的。——至少要比冒著被那些士兵驅逐的危險在軍事區晃蕩要好。這個時段還不是熱鬨的時候,整個酒吧隻有冷冷清清的幾個人座著,一名侍應生打扮的小女孩在和熟客低聲說著什麼,不時發出清脆笑聲,又立刻壓低聲音。另一名則在靠近窗口的桌子上打盹。街道上的風呼嘯而過,窗戶發出一陣磕碰聲。有人在窗外大聲卻含糊地嚷了幾句,大概是丟出去的醉鬼。吧台裡,有些發福,並且早已謝頂的老板一邊用已經看不出顏色的抹布擦著杯子,一邊吊起眼睛覷著一幅流浪者打扮的科恩斯特。“新來的?”他這麼搭訕道。科恩斯特笑了笑,“為什麼這麼說?”“看得出來!我這裡很少會有你這麼衣著考究的顧客。”科恩斯特晃了晃酒杯,沒有回答。“彆介意,這不是試探,隻是隨口一說,分辨一下正經的顧客和一個子兒都沒有的小毛賊。這個月我已經丟了好幾個優質酒杯了。““你很有經驗。做這一行很久了?”老板看了看他,轉過臉去,放下杯子,拿起另一隻,背對著他:“你是想說,我能打聽到什麼吧?”科恩斯特笑而不語。冒險者來酒吧探聽消息並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隻要不是太觸犯當地的禁忌,沒人會當一回事,所以他也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這名老板很配合,也很直接,有些意外。不過,這也不錯。既然話題主動挑明了,那麼接下來將話推給他,讓對方成為那個想要提出請求的人——科恩斯特將放在吧台上的另一隻手移開,露出低下一枚閃著微光的銀幣。對付這種人,科恩斯特自從懂事起就輕車熟路了。他知道怎麼做最有效。老板瞥了一眼,若無其事地擦著酒杯,放回盆子,然後擦擦手,朝銀幣伸來。但是科恩斯特立刻用左手食指按住了它。老板抬起頭,看著他,後者朝他揚了一下眉毛。於是他說:“你想知道什麼?”“我剛才的問題!”“十三年!十三年零一個月,幾天前剛過完店慶,你可以看看哪兒,還掛著彩條呢!”昏暗的燈光下,倒還真有五顏六色的彩條掛著,而且看上去顏色鮮豔,不像是舊東西。“不錯!”科恩斯特將手移開,老板不動聲色地伸手將它掃進大衣兜。並且為這筆意外的小財而產生了小小的得意。科恩斯特將第二枚銀幣放在了他麵前:“十三年,這是一個很長的跨度了。那麼,你對榮耀堡很了解了?”老板看了看銀幣,又將目光移到科恩斯特臉上。大概是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危險的緣故,遲疑了一下,卻又抵敵不過銀幣的誘惑,終於還是點點頭。第二枚銀幣落袋。科恩斯特微笑著抿了一口酒。老板說:“很了解稱不上,畢竟很多區域是各個軍團分治,不準普通市民出入的,不過大致的情況還算清楚。“為了避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危險問題,他先將自己回答的範圍限定在了一個安全區域,這是個很聰明的做法,隻是事實上科恩斯特並不想讓談話向哪個方向發展,因為真正指望從一個酒吧老板這裡獲得什麼有用的消息是很蠢的想法。所以他很隨意地繼續問了下去:“有沒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有意思?指什麼類型的?”“你記得的就說說好了,我初來咋到,想聽一聽這兒的趣事。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安杜因,是一名不太成功的吟遊詩人,彆人都叫我蹩腳的安杜因。”不管對方是否相信,科恩斯特露了一下自己隨身攜帶的,早已經揉得皺巴巴的詩集,那是他哄女孩子的利器,可惜大概是這一路太辛苦的緣故,這玩意已經變得麵目全非了。“哦,看不出來啊語氣淡淡的,很明顯,老板並不相信,不過沒關係,科恩斯特有辦法解決它他笑了笑,又要了一杯酒。然後當著對方的麵,將一枚金幣放在手底下。這個舉動讓對方抬高了額頭。這不是什麼大錢,但是對於這種破落的小酒館來說,金幣的顏色確實有些晃眼。“有趣的事情讓我想想。啊!讓我想想,好像除了時不時的和那些蠻皮怪交戰之外,也沒有什麼特彆值得提起的事情。”老板撓了撓胡渣,疑慮去了大半:一個金幣換取一些有趣的故事,這倒真是某些頭腦抽風的藝術家會做的事情。他忽然想起不能讓這樣一位慷慨的客人就這麼喝冷酒,問道:“——來點新鮮的燉肉嗎?”科恩斯特搖了搖頭。“來點吧!你會喜歡的!嗨!瑪麗安!瑪麗安!給這位客人來一份秋葵濃湯和豬肉雜燴——還有豬肝餡餅!快點!彆磨蹭了!有趣的事情,恩,有肯定有,隻是我一時也想不起來。”“想不起來?那英雄人物傳說之類的也行,不過這些玩意其實到處都有,都差不多,已經不新鮮了,姑娘們不愛聽。”“現在距離上一次大會戰已經過了幾十年啦!哪兒還會有什麼英雄,如果有的話,我現在就不會這麼慘啦!”“哦?為什麼這麼說?”科恩斯特挑了一下眉。“生意上的事情,你也感興趣?”“藝術來源於生活!”雖然不認同這句話,但看在金幣的份上,老板遲疑了片刻,撓了撓臉側,還是決定說下去:“隻是一些小事,算不上有過你感興趣的話知道我的鋪子為什麼這麼冷清嗎?“位置不好?”“位置不好我能呆這裡十三年?”科恩斯特點了點頭。這是靠近軍營的酒吧,軍人是榮耀堡最大的群體,很多商貿和副業發展都是圍繞著服務他們展開的,想必這間酒吧也不例外。他沒有說話,示意老板繼續。“你大概也聽說了,這兒的軍爺是很雜的,來自哪兒的都有。雖然有督察隊管著,但是互相看不順眼,小打小鬨總是不斷的。不過那也沒辦法,隻要不影響大局就行,軍團部也不會來管。年輕人在一起,打一架,又喝點酒,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沒有大麻煩,但是大概是三年前,發生了一點事情,然後一切都變了!”科恩斯特低頭喝酒,一邊尋思著自己在資料上看見的械鬥記錄。——三年前,三年前發生了什麼?自從和獸人進入冷戰期之後,商路逐漸通了,大量商人和長駐軍軍屬的進入讓榮耀堡開始由單一的軍事要塞往攻防一體,自給自足的繁榮主城發展。這段時期的榮耀堡,內部管理上還是很寬鬆的。除了偶爾有不長眼的獸人部落過來騷擾之外,沒有戰爭的威脅,環境也不算惡劣。又容易立功,很多人類貴族甚至願意出錢買通關係,讓自己的子嗣來這裡鍍金。那時候各個軍團也不是各自為政的,而是統一在聯合議會指定統帥的麾下,分成若乾個各司其職的軍團,彼此之間沒有什麼溝壑。眾生之門的代表也可以在軍營和作戰會議室出入自如。但三年前,事情就變了。——對!三年前!科恩斯特嘴角一彎,立刻又抹平,他抬起頭,望向已經對自己沒有戒心的老板。“內明達的碎浪軍團和讚比尼亞的黑龍騎發生了一點摩擦,喝醉了酒,互相叫罵嘛,這種事情很尋常,也許今天打架,明天就一起出巡了。沒什麼非要解決的矛盾,但是那一次有點過了,不知怎麼地,讚比尼亞這邊死了一個人,這頭一向凶狠的西北狼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聽說是糾集了半個師團的人來興師問罪,於是事情從簡單的醉酒鬥毆變成了一起軍團械鬥事件,死了幾十個人——也有說上百的,我不知道。反正鬨得很大。然後軍團之間開始隔離了,軍團長引咎辭職,酒館被大肆查抄,商人們被盤查和驅逐——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把這件事情和商人扯上的,真是荒唐!然後又實行宵禁,又換防區,反正事情鬨得不可開交,現在安定下來了,新的統領重新對外開放了貿易什麼的,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隻可惜,格局已經完全不能改變了,這些軍團名義上是來防禦獸人的,實際上,歸根結底還是他們自己國家的軍隊,軍團統帥完全不能打消他們之前的矛盾,榮耀堡看起來鐵板一塊,其實已經碎成了無數塊,再也拚不回來了!而像我這樣的生意人,也開始一落千丈。”——原來是這樣!科恩斯特不確定老板是否誇大其詞,但械鬥確實是有的,在來這裡之前他研讀過榮耀崗哨的情報,清楚地記得裡麵確實有械鬥的記載,不過並沒有這麼誇張,也許是有人刻意低調處理——不過不管是官方的刻意低調,還是這名落魄酒吧老板的誇大其詞,有一點是肯定的:三年前的那次事情是矛盾的爆發點。軍團之間的矛盾,各國和聯合議會的矛盾,眾生之門和其他勢力的矛盾,還有迫於壓力而產生的聯合議會和翡冷翠內海地區的矛盾。這一切都是由這件事情引爆的。——那麼,會不是是自己的切入點?科恩斯特不確定。不過這肯定是值得思考的方向。——他們的收獲一定沒我多!他想。看著科恩斯特沒有說話,老板笑了笑:“我看吧,像你這種詩人是不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的,‘靈感來源於生活’,但生活大部分時候是一坨狗屎。”那名叫做瑪麗安的招待員慢吞吞地走過來,將兩個盆子放在科恩斯特麵前。“的確沒多大意思。這個拿回去吧,我說過不用的。”科恩斯特站了起來。“啊?就走?那”科恩斯特攤開手,露出那枚金幣,老板微笑著伸出手去,但沒能碰到它。在他的手指越過酒杯之前,科恩斯特將手握成拳,擊在吧台上,然後握住了被震得跳起的金幣。“你的回答我不感興趣,所以交易取消。有問題嗎?““嗨!嗨!你他媽的“老板叫了起來,同時站起身,準備給他一點苦頭吃,但是立刻看見了科恩斯特披風下的銀把手長佩劍和明顯是屬於高階劍士的精良鎖子甲——這些行頭即使是一名中階軍官也未必配備得起,於是他立刻將一些惱羞成怒的,可能引起對方怒氣的話咽了回去。”等等!彆走!““什麼?”科恩斯特將鬥篷放落,笑著問道。“你至少得把酒錢給了吧?““酒錢,剛才不是已經給了嗎?看你的招牌,上等晨露酒,單價一銀幣?看清楚,不要誣陷我,一名正直的劍士被誣陷是可以發出決鬥的!我可沒欠你任何東西!“那不是你買消息的錢嗎?““那些彩條是為了冬幕節準備的,你的店外麵的破牌子上寫著勞倫斯的火爐——聽起來像個矮人武器店——但是裡麵的新木杯上卻刻著‘羊角酒吧所有’的字眼。也就是說,店鋪是二手的,你來這兒也才不久,而不是什麼狗屁的十三年!從一開始你就撒了謊。就這樣你還認為自己的話值得我付錢?”“你是什麼人?出來找消遣的軍爺嗎?“老板強作鎮定。“我,有時候是吟遊詩人,有時候是牧馬人,有時候還客串一下流浪異鄉的小貴族。但是現在,我隻是一名受到無端侮辱的劍士,隨時準備懲惡揚善。“科恩斯特拍了拍腰間的劍。”還有什麼彆的問題嗎?““沒,沒有了!”“很好,哦,對了,既然這兩份是你送的,那麼我就嘗一嘗,”科恩斯特撈起一塊燉揉,蘸了一下秋葵濃湯,然後嘗了一口,立刻丟了回去。“現在我理解你這兒為什麼這麼冷清了——換廚師,否則就等著破產吧!這是我奉送的忠告,不用謝。”科恩斯特吹了一聲口哨朝外麵走去。意外地得到有價值情報讓他心情雀躍。在經過瑪麗安身邊的時候伸手在她胸口的衣襟上擦了擦手上的湯汁,女招待登時尖叫起來,立刻就想一巴掌甩過去,但是幾乎是下一秒,她的尖叫聲停住了。科恩斯特的手舉在自己麵前,一在他的指背間來回翻動。“你的小費,瑪麗安小姐。你很有氣質——就是裙子大了點!”科恩斯特說,然後推開門,大步離去。瑪麗安捧著金幣,呆了好一會,她的薪水每個禮拜隻有八十個銅幣,一個金幣對她來說幾乎是意味著可以買下全世界。麵對這樣突如其來的一筆巨款,她幾乎要嚇瘋掉了。看了看金幣,又看了看盯著自己的老板,她忽然摘下帽子丟在地上,轉身飛也似地跑掉了。——茨拉比站在過道裡,聽著上麵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揪著耳朵,煩躁地來回踱步。她本來是可以進去看的,那些獸人守衛允許她這麼做,因為他們的頭兒說過不要阻攔這個小貓女。但是她還是沒有去,因為她不忍心看到他被彆人撕成碎片。——那個獸人劍聖這麼壯實,又這麼敏捷,站在他麵前就像站在一堵岩牆麵前一樣。瘦弱的庫伯肯定會被他撕成兩半——或者折斷脖子——或者折斷脖子再撕成兩半——反正不可能活下來,再站到自己麵前,用哪種冷淡的表情瞥自己。對,就是那種冷淡的表情,好像是在說‘滾遠點!彆管我!’茨拉比頂討厭的就是他這種態度,有一次她好不容易撈到了一條半人多長的魚,嘴饞了半天,終於還是舍不得自己吃掉,於是就和魚販子換來了一些乾)——她聽說人類是喜歡吃這些的,也許他的病就是因為食物不合胃口才反複發作——茨拉比對這個可是深有體會的,記憶中的某個嚴冬,自己就因為無法狩獵而偷吃了一些彆人喂養馱獸的大塊植物塊莖,她看見有些獸人奴隸也吃這個,並且還稱之為美味,結果那個冬天,她差點沒能熬過來。她興高采烈地捧著這些珍寶似的食物,給他吃,希望他能活下來,可是,這名該死的人類隻是瞥了一眼食物,然後就轉開了臉,縮在茅草堆裡,動也懶得動彈。等到第二天茨拉比偷偷去看他的時候,這些東西已經被那些夜行的老鼠和烏鴉啄食乾淨了。至始至終,他都保持著自己離開時的姿勢,懶得動彈。茨拉比氣得大哭了一場,向先祖之魂發誓要把他丟回去,再也不管他的死活。又有一次,善心大發的她燒了一大鍋熱水,把他從草堆裡拖出來,準備給他洗澡,驅除跳蚤和虱子,但是他碰了碰水,然後就一頭栽倒在裡麵,不但把熱水全部弄沒了,而且還把借來的鐵鍋給打破了。鐵鍋在部族裡可是奢侈品,為了賠償,茨拉比不得不在一個月裡加倍乾活,將自己的獵物勻出去一半。過勞帶來的疲憊和酸痛伴隨了她好長一段時間,小蠻腰到現在似乎還會隱隱發酸。而醒來的他依舊是淡然的眼神,雖然被熱水燙過之後似乎精神了點,但是這幅木然的表情卻還是一點兒也沒變,甚至連一個安慰自己的舉動都沒有。茨拉比真的生氣了,她發誓,就算是他能活下來,就算他能賣上一個好價錢,就算他下一秒就能站起來,露出微笑,對自己說,‘茨拉比,我活過來啦!’,自己也不會再理他。——其實這還不是最可惡的,最可惡的是還有一次。潮水一般的歡呼聲灌入空無一人的過道,震得鐵柵欄似乎都在嗡嗡作響。也打斷了茨拉比的回憶。——還有一次等等,我想這些乾什麼?他都已經要死了!對,他現在已經要死了,我還想這些乾什麼?有什麼用?難怪我什麼事都辦不好!我真是個蠢蛋。歡呼聲停歇了一下,然後又轟然響起。——他們在歡呼什麼?這麼興奮,是見血了嗎?啊!雖然剛開始不久,但一定是已經結束了。他這麼瘦,又沒有養好傷,肯定不是那名劍聖的對手!肯定是!茨拉比眼前出現了他和獸人在角鬥場上的場麵來:她看見他被獸人抓住喉嚨——就像幾分鐘之前抓住自己那樣——高高地拎起來,無助地蹬腿,然後瞪大眼睛,吐出舌頭,慢慢地死去鮮血順著獸人的手臂流了下來茨拉比胸口一悶,捂住耳朵,靠著牆,慢慢地蹲了下來。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她感受著空氣的震動和微涼的石牆,閉上了眼睛。眼前浮現了一些破碎的片段。將他賣給奴隸主的時候,她心裡不是沒有不舍的,不過那還不足以阻止她不去接過錢。她下了好久的決心,每天都跟他說這件事情,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他毫無反應。最後,她終於下定了決心,也就算他同意了。——相處了兩個多月,就算是丟掉一隻刺蝟啊,小蛇啊,多半也會感到不舍的吧?她這麼對自己說。雖然茨拉比不明白他昏迷一個月,又渾渾噩噩地絕食一個月,卻還能活下來的原因,但是茨拉比知道,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死掉的。而且是毫無價值地死掉。“隻能毫無價值地死掉。“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是自己母親離去前對父親說的,年幼的自己並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隻知道第二天,父親就把母親送上了奴隸主的馬車,年幼的茨拉比追著車,跑了好久,最終還是沒有追上,此後,自己就再也沒有見過母親。所以,對於這句話,她的理解是灰暗的。兔子有價格,烏龜有價格,奴隸有價格,魚也有價格,這樣明碼標價,也沒什麼不好,自己付出幾條魚的代價換取兔子,母親以自己的的代價換取幼女和丈夫渡過饑荒的糧食,而眼下,他則被換取了二十個金幣。這也沒什麼不好,茨拉比一直很習慣這種公平交易。但是這一次,她忽然覺得那麼地不安。就想當年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但是看著母親遠去的影子忽然生出巨大的恐慌一樣。害怕孤獨,害怕失去。當年她隻能無助地跟隨奔跑,而現在,她隻能坐在這裡,無助地捂住耳朵,不讓那些送葬聲傳入耳朵。——媽媽庫伯茨拉比把頭埋在膝蓋之間,淚水順著長睫毛滴落在石板上。下一瞬間,歡呼聲忽然放大了好幾倍,強烈的聲浪就像是曠野中不羈的狂風席卷過茅草一樣將她的頭發和耳朵刮向一邊。眼前似乎也亮了起來。茨拉比抬起朦朧的淚眼,循光看去,一個提著兩件武器的瘦長人影逆著光,站在入口處,看著她,身後是空曠但是擠滿了一整個世界歡呼聲的血窟競技場,和一隙瓦藍的天空。(,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