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隆汗頓失聲道。弗朗西斯也是臉色一變,隨即卻笑起來。“很好,這趟渾水越來越深了。““你們沒聽錯,”吉安娜這時候踩瞥見角落的紅發,眼中的戒備深起來,看向隆汗頓。“山獅之魂隆汗頓將軍?”“能從公主嘴中說出名字來是我的榮幸!”隆汗頓這會看起來不像是個草莽,到十足像一名紳士。吉安娜沒有理會他的施禮,她的目光轉瞬掃過箭塔,沒有發現打鬥的痕跡,而且隆汗頓和弗朗西斯都沒有被鉗製的模樣,這讓她放下心來。其實除了赫蓮娜男爵的身份以外聖女還含糊其辭地暗示隆汗頓和賽比奧王室有點瓜葛,雖然聖女言之不鑿,而且話語間是她一貫的點到即止。但是不管真假,隆汗頓暫時是不能死的,所以她沒有在營帳中找到弗朗西斯,而且也沒有見到紅發就想到了他可能去做的事情,她匆忙來軍營,希望能在他動手之前尋找他。不過現在看來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眼前的情況雖然稱不上相談甚歡,卻無論如何也不至於生死相搏。至少表麵上看起來弗朗西斯和隆汗頓兩人表情平靜,沒有戾氣。吉安娜暗自鬆了口氣,繼而把疑惑的目光轉向弗朗西斯。後者會意她的疑問,卻沒有當即回答。“沒時間解釋了,俗話怎麼說來著?“”計劃總是沒有變化快!“隆汗頓插嘴道。“沒錯!不過現在我忽然有了個新計劃。隆汗頓,我需要至少五百名嫻熟的弓箭手和同樣數量的盾劍手。”“半分鐘前你還告訴我讓我的手下好好休息。”“半個月前你還在回音山脈殺人越貨。”弗朗西斯冷笑,看著隆汗頓。“好吧,弗朗西斯子爵,”僵持了片刻,隆汗頓在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五百名長弓手,五百名步兵。這個要求並不過分。”“我要的是山獅舊部有叢林作戰經驗的弓箭手。不要拿那些農夫來湊數。步兵也一樣,而且最好都是熟練的劍盾手。““不要長槍?”隆汗頓說著向下做了個手勢,一名弓箭手打扮的士兵翻身上馬,領命而去,他回過身麵向弗朗西斯,“騎兵奔襲過來,光靠劍盾手完全抵擋不住。我可不想送死。”“不要長槍!還有,你不需要去送死,我要你留在這裡。”“哦?我對你的計劃越來越有興趣了。““篝火點亮,馬匹都牽出來溜達。隨便你拉練還是構築工事,反正讓士兵們動起來,讓對麵覺得你們有所動作就行。“弗朗西斯繼續吩咐。“聽上去不難!“隆汗頓雖然不明白他要乾什麼,卻沒有拒絕。一千名老兵集合起來安靜又迅捷,煙塵過後,全場除了偶爾的咳嗽聲以外,就隻有新燃燒起的篝火在風中獵獵作響。隆汗頓簡單地交代幾句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弗朗西斯。 “我不想說一些為了公國拋灑熱血之類的場麵話讓自己看起來更體麵,我隻說事實。“弗朗西斯站在箭塔上,跨出一步,迎向士兵們。”你們大部分來當兵不是為了什麼榮耀,而是實在走投無路,恰好軍營裡每年的兩個金幣和免費的吃穿能讓你們有理由繼續呆下去。雖然不免會血染沙場,但是相比於流離失所,被餓死或者淪為奴隸,這個條件看起來也不算苛刻。——不是危言聳聽,九成叛軍都被絞死或者釘在了十字架上,更彆說有什麼升官發財之類的出路了。我敢肯定你們大部分人都是因為這樣踩繼續留下來的。“弗朗西斯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環視周圍,下麵一片黑壓壓的,士兵們輕微騷動起來,交頭接耳,。弗朗西斯笑了笑,才繼續說,“我也一樣。“話音不大,但是下麵攢動的人頭忽然安靜下來。上千雙眼睛望著弗朗西斯。“不過這種好日子恐怕就要到頭了,你們也知道,讚比尼亞的十萬精銳黑騎兵盤踞在對岸,聖光大捷時期參戰的黑騎也不過五十萬上下。而我們公國的精銳獅吼軍團後撤了幾十裡,退道清泉平原的防線上,把我們丟到了這個風尖浪口。如果你不是白癡那麼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都城的那些老爺腦子裡打的是什麼鬼注意。沒錯,我們被出賣了!就像騎士裡一貫說的那樣。“下麵慢慢地開始有了較大聲的喧嘩,弗朗西斯微笑著沒有說話,身後的吉安娜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而隆汗頓將軍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喧嘩聲很快消逝,弗朗西斯繼續說,“這不該是我們的命運!他們搶走了我們的土地,霸占了我們的妻兒,現在還要把我們送上斷頭台,你們覺得這是我們應該得的命運?““不是!”軍士們吼道。“沒錯!不是!我們的答案如此相似!如果有機會讓你們遇見他們,我們應該怎麼回報他們?”“殺了他們!“後麵有士兵小聲說,雖然聲不大,但是在空曠的場地上卻清晰可辨。像投入深潭裡的小石子,小浪花之後,漣漪越擴越廣,更多人的血性被激勵起來,齊聲吼叫起來“殺了他們!殺了他們!”“這正是我們今天晚上要去做的!“弗朗西斯刷地一下,從手指上的空間戒指裡抽出黑劍,筆直地刺向夜空。”全軍卸掉任何有錨徽的東西,以複仇的名義,隨我出征!“馬蹄聲雜亂,鎮內偏北處,藏匿矮人們的地窖口北掀開了,月光直射而入。隆汗頓那名長相狂野的副官指揮著士兵們從裡麵源源不斷地搬出柳條筐。已經被壓得嚴重扭曲的柳條筐被戰斧劈過,瞬間支離破碎,舊製式鐵劍嘩啦嘩啦地攤在地上。士兵們迅速把有銘文的盔甲和盾牌嘩啦嘩啦地丟成一個小山丘。換上了鏽跡斑斑的舊式釘皮甲。弗朗西斯隨手拿起一把鐵胎弓,撥動了一下,彈起的煙塵消散以後,科多獸筋絞製的粗弓弦閃耀著亮黃色的光澤。一名弓手見狀,迅速丟掉了自己那隻有半人長的陳舊竹製獵弓,從腳邊的武器堆裡也翻出一把弓來。比起公國敷衍了事給的那些垃圾,地窖裡的軍備除了賣相不佳以外均要強上不少。弗朗西斯微笑著抬起眼,洞口的布瑞文,奈特正望向他,弗朗西斯聳了聳肩,又搖了搖頭,轉過臉接過吉安娜遞過來的韁繩,手上一緊,卻是被她握住了。“安德森#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吉安娜看著他,精致而又美麗的臉蛋上憂愁籠罩,想要說點什麼,滑到嘴邊卻沒能成言。千言萬語隻拚成一句小心。弗朗西斯笑起來,溫和而又靜謐。“放心,一切都會好的!”弗朗西斯大手一揮,所有人翻身上馬,同時利劍出鞘。“以複仇的名義!”弗朗西斯騎著甩頭不安的蘇珊,緩步走過隊列前的空地。拔劍向天。然後一晃韁繩,率先消失在黑暗裡。“以複仇的名義!”士兵們齊聲低吼道。隨後跟上。一千改頭換麵的山獅精銳像腐爛泥沼裡的嗜血的螞蝗一樣悄無聲息地遠去。讚比尼亞營地裡,兩位身份詭秘的男爵正並排站在哨塔上遠眺對岸。“賽比奧反應出乎意料地快,他們在調動軍隊!這可不是個好消息。“查爾斯男爵瞥了一眼薄紗覆麵看不出表情的赫蓮娜男爵。“淺灘布置滿了陷馬坑,長槍兵想必是埋伏在坑道和滾石之後。我們的黑騎突襲起來確實非常忌憚這種場麵——你不擔心麼?”“如果他們對我們的動靜毫無反應那才是我們要擔心的,現在麼。嗬嗬!“赫蓮娜男爵輕笑道,”我們回去吧,沒有什麼要擔心的了。山獅之魂隆汗頓不過如此。“說罷,赫蓮娜男爵轉身走向哨塔後麵,兩名士兵立刻打開了吊籃的欄門。她輕巧地跨進去,轉身讓出一個身位等待查爾斯男爵,後者又看了一眼火把四散熱火朝天的對岸,歎息了一聲,隨後跟上。士兵搖動搖杆,吊籃緩緩落下,哨塔之下一片黑暗,一如查爾斯男爵此刻的心情。戰爭,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