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瀾第四卷第七十章潰敗(一)(1 / 1)

明天當然不是他們需要考慮的了,因為赫蓮娜男爵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會長給她的任務就是誘敵深入。此外再無其他吩咐。她也沒有多問,金薔薇永遠遵循情報等階原則。你能得知的情報不會超出任務的需要,而且你也不會接到自己勝任範圍之外的任務。就像赫蓮娜男爵告誡查爾斯的那樣,‘做自己該做的,永遠不要問為什麼,’這句話其實是赫蓮娜在金薔薇三年的經驗之談。赫蓮娜男爵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大多容易多疑,會長發布任務的時候她的情緒一度糾結在‘為什麼任務主事人不選擇其他對軍情和局勢更有掌控性的男性會員而是名不見經傳的自己。’的問題上。她覺得在這個新舊權力更迭的敏感時刻自己接這種大任務會引起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煩,但是隨即她想到了自己一直秘而不宣的身份,踟躕了一下,還是決定接下。她大概猜到了會長的意思。在讚比尼亞最大的官方暗勢力首領麵前露出任何的猶豫和遲疑都會導致難以預料的後果,不過赫蓮娜知道自己不在此列。這在自己還是新人的時候就已經是個圈內人儘皆知的秘密了。很多人私下裡都說會長對她的另眼相看是因為她是那個比老地精還刻薄的老鰥夫唯一的私生女。這個毫無邊際的傳聞因為會長的緘默而變得有鼻子有眼,漸漸地大家都相信了這個說法。這給赫蓮娜男爵帶來了麻煩,為此她在金薔薇的位置愈發尷尬起來,為此半年前她不得不返回自己名義上的領地——偏遠的達泰摩那爾穀地,以便暫時遠離政治漩渦。作為階位飛速提升的新人沒有什麼事情能比守本分更能保護好自己的了。特彆是對自己施以羽翼保護的老人已經到了自然退休的年齡,各個勢力開始蠢蠢欲動的時候。一直以來薔薇內部,特彆是高層,對赫蓮娜的非議從她突然冒出來以後就沒有停止過。不管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麼乾淨利落,不管自己為了薔薇謀取了多少利益,彆人總是能找到抨擊的理由。甚至有人將她從不摘下麵紗也扣上不敬的帽子。對這些赫蓮娜總是一笑置之,她知道,雖然這些老家夥吵吵嚷嚷地似乎是在向上麵抱怨‘憑什麼自己為帝國賣命了大半輩子才是個高階會員而一個毫無背景的年輕女子卻可以短短三年時間就在自己的徽章上添加了三片葉子!’。但是事實上他們真正想做的隻是用她來打擊會長的政治影響力。如果自己真得反擊了,那麼隻會讓自己陷得越深。她知道這些浮躁言論的誘因是什麼,現任會長已經一百三十多歲了,相對於奧蘭納大陸一百五十的平均壽命來說還不算很老,不過這已經是是金薔薇史上在位最久的領袖了。最接近他的那一任會長被發現躺在臥室裡長眠不起的時候是八十歲,死因是被自己麾下的刺客用猝毒的匕首割開了喉管。所以很多人包括會長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應該如何平和地交割權力。 無法抵抗的歲月會奪走很多必定要逝去的東西,愛人,戰友,活力,精神,記憶,最後才是生命。兩年前他還能麵不改色地幫任務失敗後在下水道躲了幾天幾夜的手下挖胳膊上的毒箭頭,兩年以後的今天,他連辦公的時候身後都有皇家藥劑師學會的人站著隨時準備扶持。早在半年前皇家藥劑師協會就聯同生命之手的祭祀們一起宣布了他的命運。”就算好好調養,他的壽命也不會超過五年.”各界認為這個說法過於樂觀,對於畢生身處權力爭奪的風間浪口的老人來說,調養這個詞也許等花圈覆蓋自己的棺木的時候才會到來吧。現在所有認為自己能從他的下位中得到好處的人都開始行動起來,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金薔薇是老人的,但是老人是效忠於國王的,隻要獲得國王的認可,自己才能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不過在這之前必須把老人扶持的赫蓮娜剔除出去。這些人像是在暗處的蜘蛛,匆忙而隱秘地編織著各自的欲望。隻是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注定將會無功而返,而那些猛烈的抨擊也隻會加速赫蓮娜男爵的升遷,因為在老會長的有意誤導下沒人深究赫蓮娜男爵真正的身份,而且在一幫喋喋不休的庸才之中保持緘默的她此刻是如此地一枝獨秀。黎明前的黑暗中,達泰摩那爾穀地領主城池就像一個亙古不變地蹲在海岸邊的沉默的礁石,任憑平原的風從頭頂呼嘯而過。疲憊不堪的士兵們以各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蜷縮身體休息,枕戈待旦。篝火和希望一樣漸燃漸暗。持續了一整天的猛烈攻勢讓最樂觀的人也不再對援軍抱有幻想。黃昏時刻,河西走廊方向接二連三地燃起的衝天狼煙說明了一切。在場的人很多都沒有明天,吹著漸冷的晨風,赫蓮娜男爵裹緊披風和自己說。黑暗中的城牆上,火把三三兩兩地晃動,照見崩壞了的城垛,這讓赫蓮娜男爵想起了最後一次見麵時候自己瞥見的老會長那牙齒剝落的牙床。“金薔薇的明天就是你!“他這麼說。照例地,她什麼都沒有回應。天際漸漸開始發白,左賽敦那聲調低沉卻悠揚的號角聲趕在陽光之前穿透了黑暗。城牆上開始有人大聲示警,士兵們很快從無夢的淺睡中蘇醒過來。武器磕碰聲和軍官的嗬斥聲一下子讓死寂的城牆活了過來。喧鬨聲讓和衣而臥的查爾斯男爵一躍而起。“該死的!這些畜生!我#8226;#8226;#8226;#8226;#8226;“他大聲咒罵,看見正前方迎風而立的赫蓮娜男爵,把剩下的垃圾話塞了回去。”他們?來了?“赫蓮娜沒有說話,朝極目遠眺,她望見薄薄的晨霧儘頭,投石車高高矗立著的支杆短了下去。投石車陣地前沿,斯達林,洛夫騎在馬上,全身鎧甲,隻從頭盔下露出一雙微眯著的眼睛。他沒有立刻安排進攻,他知道破城已經是時間的問題了,己方不急於進攻,光投石車的攻擊就足夠摧毀對方的士氣。主力部隊統一後撤了將近半裡,讓出了足夠騎兵組織衝鋒的空間。那不是因為自己忽然大發慈悲給對方一個突圍的機會,而是因為自己的小狗們已經一天沒有新鮮的肉了!它們和他一樣渴望血肉。斯達林,洛夫冷笑起來。身邊的士官長甩了一下鞭子,在空氣中響亮地響了個鞭哨,衝著準備就緒的士兵們大聲命令。身邊伏在地上的巨大座狼安靜地撕扯一具屍體,骨骼崩裂的聲音不時響起。隨著幕僚的一聲“開始裝填!”一字排開的巨大的搖臂陸續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停!”斯達林,洛夫揚起手說。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幕僚和士官長順著他的目光發現達泰摩那爾穀地領主城池的另一側,地平線在輕煙般的薄霧中漸漸變粗。塵土飛揚,隨後隱約傳來喧囂的聲浪。“嗨!嗨!看那邊!那是什麼?”瞭望台上的查爾斯男爵也發現了這點。“看塵煙,應該是大批軍隊!“投石車陣地,幕僚策馬向前說。“援軍?“查爾斯男爵轉向搭手瞭望的赫蓮娜男爵。在瞭望台上能看得比左賽敦人清晰很多。“什麼?軍隊?什麼軍隊?”幕僚身邊的士官長問。“不!“瞭望台上赫蓮娜男爵緩緩地放下手。“錨徽旗!是賽比奧!““能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裡的,除了賽比奧還會有誰?!“策馬越眾而出的斯達林,洛夫勒住馬頭,回身大聲說,”是賽比奧的援軍!賽比奧人拿下河西走廊了!放棄原先的戰術!“城牆上,同樣注意到天邊煙塵的讚比尼亞士兵們開始慌亂起來。因為眼力好的弓箭手已經大聲喊出了他們看見的旗幟。“備馬!我要所有能動彈的騎兵在賽比奧人到達之前在城外擺開攻擊陣勢!”赫蓮娜男爵大聲命令道,瞭望亭下的讚比尼亞軍官愣了一下。因為發布命令的是個女人,而且覺得這個命令太過孤注一擲。“你他媽的發什麼愣!照赫蓮娜大人說的做!”查爾斯男爵俯身嗬斥道。“投石車重新準備!暫緩攻擊!步兵推撞城車上前!隻準佯攻不可進入射程!“斯達林,洛夫策馬從兩輛投石車的間隙小步跑過,同時大聲命令。“你!還有你!上去督戰!我不希望見到一個逃兵!”士官長和另一名軍官領命,調轉馬頭,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周圍的匆忙的士兵隨著馬行的方向像浪花一樣往兩邊退開。達泰摩那爾穀地領主城池內,並不是很寬敞的內城門,大堆的騎兵們整裝待發,越來越多的士兵為了不傷馬蹄,下馬牽著它們小心翼翼地繞過燃燒的石塊造成的大片斷臂殘亙往這個方向聚合。馬兒們焦躁不安地踩著蹄子。“還有!法師團!我們的戰鬥法師團!我要他們也全部出戰!城牆?不!我們不需要城牆了,所有還能施法的法師,換掉礙事的東西都給我上馬,給衝鋒的騎士們護航!聽著,是所有法師!哪怕他的魔力隻夠發一枚小火球也給我出征。”軍官們大聲宣布命令隨著一聲尖銳的哨響,內門開了,四名士兵光著膀子大力絞動絞盤,十數米高的鑲鐵皮的吊橋鬆動了一下,隨後飛快地落在護城河對麵的橋墩上。隨著接二連三的呼哨,第一批十幾名騎兵穿過吊橋落地時激蕩起來的塵土,出現在城外。他們的對麵,讚比尼亞人步兵像潮水一樣淹過目力可及的小土坡,把蒼翠的草原渲染成黑白兩色。“調整戰術!佯攻步兵原地防禦等待命令,吸引對方騎兵!不得後退!馴獸師!馴獸師!”斯達林,洛夫衝著放滿鐵籠的前沿營區大聲喊道,“你們在乾什麼?”“我們需要讓它們習慣自己人的氣味,懂得識彆敵我!”馴獸師頭領說。他和他的手下在給狼群嗅不同的屍體,咬左賽敦士兵的屍體就給予尖銳的哨音。這能讓狼趴在地上害怕得發抖。“好了!聽著,”斯達林,洛夫捏住他的衣領把他提到自己麵前。“我能容忍它們把我的士兵誤做美餐,也不在乎它們的護養費是重甲騎兵的十倍,但是我不準備忍受你們的這些鬼玩意!給你們十息時間。在我控製不住自己的怒火之前讓所有狼崽子們從窩裡爬起來!告訴它們,午餐時間到了!”越來越多的騎兵出現在城外,並且很快就組織起了攻擊陣型。後麵是法師團,用舊皮甲更換掉累贅的法師袍之後,他們看起來和輕騎兵沒什麼兩樣。連續幾日的攻城戰讓讚比尼亞人在幾個城牆段上疲於奔命死傷慘重,但是他們的戰馬沒有傷及分毫。主力騎兵除了稍顯疲勞以外尚可一戰。麵對可能是破釜沉舟的一戰,這點疲累反而麻木了心裡的恐懼。半裡路對精神飽滿的戰馬群來說,隻需要幾個響鼻的間隙。讚比尼亞第一批騎兵在斯達林,洛夫命令傳達到之前像熱匕首碰到黃油一樣輕易地將隻有藤盾的步兵防線撕開了一個口子,並且隨著對方因為驚恐而潰退的現象越切越深。皮甲在三米長的馬槍麵前薄如紙片。鮮血染紅了長槍和裹著鐵甲的馬身。“馴獸師!”隨著斯達林,洛夫的大吼。馴獸師開始念咒語,繁複拗口的音節在空氣中奇妙地回響,蓋過了前線傳來的喊殺聲,就連近在咫尺的投石車繩纜令人酸牙的咯吱聲也仿佛放緩了。城牆上的瞭望亭內,赫蓮娜男爵的手抓緊了憑欄。戰況瞬息萬變,在將領的統禦下,對方的步兵結成了幾近自殺的守勢,己方騎兵隊縱橫無虞,卻漸漸放慢了速度,仿佛陷入了泥潭。她望見數百頭銀脊座狼分三個方向從對方巨大的投石車間隙湧出,飛快地衝向膠著在對方陣營裡的騎兵。它們跑得如此之快,以至於穿過半人高的茂密的盛夏牧草的時候仿佛是鸕鶿低飛掠過水麵一樣劃起了長長的波浪。“後麵的法師團!火球!暴風雪!雷霆風暴!隨便什麼!快點!人群裡無差彆攻擊!就是現在!“隨著第一名騎手被撲倒,越來越多的騎兵受到了來自克星巨狼的威脅,隊形瞬間被衝散。巨狼首領把爪子從一名騎兵的胸膛裡縮回來,為了咬斷他的脖子,自己躍過了整整三匹奔行中的無主驚馬,撞翻了近十名躲閃不及的左賽敦士兵。不過沒關係,就是這個氣味,它滿意地舔了舔爪子。這時候,它警覺地抬起頭,發覺頭頂的天色忽然暗了下來,烏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翻滾,驟然刮起的小卷風把它的染血的頸毛吹得蓬鬆,翻出裡麵的白色絨毛。電弧在壓低的烏雲中亮了一下,它壓地脖頸,隨後仰起脖子長聲咆哮。狼群頓時開始向四周潰逃。“騎兵們全部往前突圍!投石車方向!!步兵出城!”赫蓮娜男爵飛快地命令道。斯達林,洛夫冷笑著,舉起了手。“投石車!“安靜了半天的投石車群發出令人酸牙的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