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加點橄欖？還是隻要茶？你們看我這裡亂的，嗬嗬，很抱歉，來不及收拾，我以為下午才會有訪客。”中年女子頗不好意思地說。麵前桌子上放著三杯熱氣騰騰的茶。她的手不經意地微微抽搐著。“我們找大師，不用耽擱您的時間！”“他在書房，很快就下來！我現在去吩咐廚房準備午飯，你們喜歡伏明達內料理嗎？新鮮的湟魚籽和烤鵝，地道的伏明達內風味，我保證你會喜歡的！”“好的，烤鵝我最中意了。您去吩咐吧，記得讓廚師們多抹點蜂蜜，那樣風味更佳。”“說得一點也沒錯！隻有那樣才能把外皮烤得金黃油亮。三條街之外都能聞到它有多麼酥軟香濃。天哪，我好像已經聞到香味了。”“那您還在等什麼？大師不會喜歡彆人做的東西的，再晚一點也許那些笨手笨腳的家夥已經用把準備不充分的乳鵝上架烤焦了。““我馬上去！我馬上去！““這位夫人的精神，好像有些不穩定啊！？”等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側門，被她過度的熱情弄得啞口無言的雅琳才壓低聲音對弗朗西斯說。“是有點兒，創傷後遺症！有點思覺失調，經常認不清人，今天知道我們是客人，已經算不錯了。”“創傷後遺症？”“那是另一個故事了！”弗朗西斯說著端起了茶，端到嘴邊。“和你有關的故事？”不知怎麼的，如果剛才還隻是順口一問，那麼現在雅琳真得來了興趣。雅琳側著頭看著弗朗西斯。也許是危難之際互相表明心跡又被弗朗西斯的那句‘告訴你一切’鼓勵的緣故，這個小女人放開了一些不必要的遲疑和矜持，開始正式以正式的女友自居。進行了家庭式的尋根問底。她認為自己有權利知道自己的男人在讓自己提心吊膽的這兩個月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觀者如潮的案發現場顯然不是解釋的好地方，為了解惑，在受到這名夫人熱情之中帶點顛三倒四的招待之前，弗朗西斯帶著她離開了亂糟糟的彩虹街，在街上兜了幾個圈確定沒人注意甚至跟蹤之後拐進街角鐵匠鋪，穿過一個隱秘的複式回廊，來到了這裡。這家後院彆有洞天的鐵匠鋪顯然會是一個答案，因為她確定兩個月前他對這地方和現在的自己一樣陌生。但是她忽然發現自己不太理解這個含糊的答案意味著什麼，特彆是發現這間鋪子還是遭到加森襲擊後被撞破門的那家的時候，她的表情就更有趣了。粗聲粗氣地喊著號子在熔爐和鐵砧之間光著膀子汗流浹背矮人工匠，牆上掛著的明晃晃的半成品劍和斧頭和熏黑的日曆，劣質煤塊燃燒的藍黃色的火焰和劈啪聲，這些東西都在自己身後牆壁的另一端，這讓雅琳恍惚間總有聞到鐵腥味的錯覺。雖然事實上牆壁厚實得連叮當不休的打鐵聲都傳不過來。 弗朗西斯吹了吹騰騰的熱氣，笑了起來，沒有喝，又放下了。“為什麼這麼問？““她認識你，而且你看起來知道點什麼！““你怎麼不說話？”“我隻是在想是否有必要告訴你。你真得想知道？““她化了點淡妝，說話節奏有點快，雖然笑容很頻繁，但是眼睛裡滿是焦慮，就像一個赴約之前不斷擺弄房間擺設或者梳頭發，用這些小動作緩解緊張情緒的人一樣。”雅琳認真地看著弗朗西斯說。“她一定很可憐。”弗朗西斯眼前出現了三天前，自己第一次見到這位夫人的情形。那時的她，同樣梳著發髻，將自己認為另一個人，用恰如其分的熱忱為自己擦拭身體。激動地向自己展示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被加森安撫之後在他的膝頭安靜地入睡，眼角猶帶淚花。那天晚上，弗朗西斯明白了她的間歇性失控是怎麼回事。——你多準備了一副餐具，夫人！——嗬嗬，是啊，我在等人。——看來你等的人離開很久了。——十九年。——唔#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彆人都說我瘋了，可是我覺得我不是，我管這叫，浪漫。——浪漫？——就像和愛人在月光下跳舞，不帶雨披在細雨中散步。我這麼說你明白嗎？——我想我能理解！你說錯了雅琳，她不是很可憐，而是非常不幸，比你想象的要不幸得多。弗朗西斯心裡說。不過，你沒必要知道這些。雅琳還在看著他，等待答複。沉思了一下，弗朗西斯開口了。“如你所見，她是一名貴族夫人，賢良淑德，溫文爾雅。有一個還算漂亮但是脾氣不是很好的女兒，丈夫早死了，不過她認為沒有，隻是遠行了，這就是她所有問題的根源。時不時地陷入幻聽，現在靠他的弟弟供養。”“就這樣？”“就這樣！”“你省略太多了吧？“弗朗西斯不置可否。“那麼，為什麼帶我來這裡？““這個，也許你應該問他！”“他？”雅琳疑惑了一瞬間，然後順著弗朗西斯的目光看見一名老者站在門口，看著她。下一個瞬間，她倏然站了起來，手邊的茶杯碰落。弗朗西斯肩膀一沉，攤開手掌平穩地接住茶杯，把它重新放在雅琳的手邊。後者短暫的失態之後，卻沒有其他動作，而是緩緩重新落座。把手搭在溫熱的瓷器上掩飾自己的不安。“事實上，她不是貴族夫人，而是傭兵世家之後。雖然祖上曾有勳爵的封號。丈夫也沒有死，現在站在你麵前和你說話！”老人說。“小心你的男伴，他非但省略太多，而且還沒告訴你真相！““我記得你說過不希望我再提夫人的事。”弗朗西斯說。“你也說過不要把這位小姐牽扯進來。““影襲者，加森？！”雅琳抑製住驚訝，儘量平淡地說。“他給我帶來的意外已經足夠多了，但是此刻我還是想說：真是意外啊！”“又見麵了，雅琳小姐！“加森走進屋，在兩人對麵坐了下來。沒有露出崢嶸的他，看起來和普通老頭沒什麼兩樣。雅琳的目光在他和弗朗西斯之間移動。“亂套了！”弗朗西斯說。“是啊！亂套了！”加森說。“不過一切都還在你的掌握之中，不是嗎？“弗朗西斯攤了一下手。”穆比尼奧已經轉到內廷等待裁決，安吉麗娜已經跑了，斯蒂芬也被你拉下水了，門內能威脅到你存在的明火短短三天就被摁滅，並且還是在你沒有恢複自身實力的情況下，你覺得長老院會怎麼評價你？““你是想說怎麼處置我吧？那是你要擔心的，你可是我的引薦人!”弗朗西斯一點也不吃驚加森洞悉自己的所作所為。要躲過長老院的耳目調動防軍是不可能的。何況這位長老還是相當了解自己和穆比尼奧恩怨始末的加森。“我可沒引薦你自相殘殺。雅琳小姐，我知道你已經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級了，但是請你務必睜大眼睛，看清楚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個怎樣的人，他為了一己私欲，破壞內部團結，引起同事們互相猜忌，最後讓十幾名勤勞的母親痛不欲生呢！““隻是一些必要的清理，為了我們的工作環境。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脅，存在的苗頭也不行！“”這就是你帶她到這裡來的原因？準備將她保護在我的羽翼之下？”“在任何情況下，永遠占據主動，這是你要學員謹記一生的戒條。”弗朗西斯笑了。“我也會記得，人我已經帶來了，不管是身份還是能力，作為年級首席生的她都具備。”加森的表情嚴肅起來：“你是想讓她也成為‘鴿子‘？““沒有比這更完美的方式了！““甚至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決定？““也沒經過我的同意！”雅琳忍不住說。“我不需要你的同意，隻是告知一聲。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至於你，雅琳，在學院門口，我可就問過你了！你的答案遠比我想象得要堅定呢！“停滯了一下，雅琳的嘴角飛快地彎起又落下，她總算明白了弗朗西斯問自己的問題的什麼意思。沒有再說話，隻是調整了一下坐姿。而加森則認真地看著兀自飲茶的弗朗西斯，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但是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閒散，毫無破綻。“你越來越讓我吃驚了，安德森！越來越讓我吃驚了！“加森目光炯炯地說。“讓人覺得意外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很高興你認識到了這一點！“弗朗西斯放下茶杯，站了起來。”閒聊結束，我要去處理安吉麗娜潛逃的善後事宜了！不讓那幫兔崽子會隨便糊弄一下就交差的。““啊！你們就走？“夫人從外麵走進來，驚訝地問。”不留下來用餐嗎？鵝已經上架了！““香妮夫人，我很遺憾現在不能留下來嘗您的手藝。““加布裡幫我勸勸他。好不容易來姑姑這裡一次，怎能不留飯就走！“加布裡？雅琳疑惑地望了一眼加森，後者表情溫和，微笑不語。“你不喜歡我下廚嗎？”“#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不，我喜歡，不過現在不行，您知道佐紅酒的烤蜜汁的鵝脯主菜是我的最愛。““我這兒有安提亞！我準備了好久的！““那好極了，紅酒適合晚宴，我希望您在晚餐的時候添加一套餐具。因為還有一位淑女會參加。““可是，烤鵝已經快好了啊！為什麼現在不留下來？““那樣就享受不到等待的樂趣了！不是嗎？“弗朗西斯笑著說。”謝謝您的熱情款待，茶很香！“說完彎腰給夫人行了一禮，出門而去。雅琳也略一彎腰，然後匆忙跟上。在門口，煤味和打鐵聲交雜在一起，遠處行人匆匆，巷子儘頭，她挽上了他的手。“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全部‘？““不完全是！““好吧！弗朗西斯！幾個小時前我還隻是個有點姿色的普通姑娘，但是幾個小時後，卻好像翻天覆地一樣，和刺客之王打起了交道。你應該能明白我現在的心情吧！““我明白！““我不想拒絕你，但是#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你至少得讓我知道我要做什麼！““很難解釋，但是如果你非要一個說法的話，可以理解成是為了奧蘭納大陸的律法工作！““大陸律法？你把我弄糊塗了，不是說各國不得乾涉他國內政的嗎？““你會明白的，還有，彆再叫我弗朗西斯，從現在起我不是卡特家族的二公子，我叫安德森。奧蘭納學院煉金術特聘教員，高階煉金術士，武技分院三年級學員安德森。這才是我真正的身份，彆記錯了。不要拿這種眼神看我，現在去你哪兒，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一切你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