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衣甲鮮明的衛兵們列隊,在商販招呼的聲浪中排開人流往城外行進。馬車車輪碾軋大塊黑曜石鋪設的路麵,各色旅人或興高采烈或風塵仆仆地從寬敞的外城城門湧入這座人類王國的文化中心,和許多初次來訪的人一樣,四下顧盼,不時發出驚歎聲。偶爾有路人把疑惑的目光落在這片繁華中唯一緊閉的門戶上,很快他們便移開了目光,門上斜斜地掛著歇業牌打消了任何繼續探究的念頭。氣溫逐漸攀升,陽光轉過一個角度,從透氣窗射進屋子,氤氳的灰塵無序地飛舞,光斑落在銀製餐具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隨後光芒猛烈地跳動了一下,隨後周圍暗了下來,一疊厚厚的文件拍在桌麵上,擋住了光線。震起的盆子碰到了餐刀,發出輕微的叮當聲。“都在這!”安杜因把手按在文件邊沿,手指撚動了一次,拿起它,遞給坐在正中的弗朗西斯。“你要的最近一年的家族式大型商船出入港記錄。我不能保證它是否缺頁,有稅收日誌的情況下這東西沒有什麼實際保存價值,我把它塞在閣樓上,灰塵有手背那麼厚。““不需要日誌,這就夠了。”“你要這玩意乾什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不是你的活啊?“說話的是科恩斯特。“本該是你的活,但是你才上任兩天,連像樣的航線圖都畫不出來。“弗朗西斯說。”我不指望你能幫上什麼忙。““嗨!好像你上任也才不夠一個禮拜,頭兒。““是啊,一個禮拜就幫你擦了兩次屁股。你還真好意思提。剛才說到哪了?安杜因。““商人申訴。”“繼續!”弗朗西斯低頭翻著文件說。“三家專營北麵特殊魔獸材料的商團聯名要求我們放寬抽取稅額的條件,並且向他們提供資金援助。理由是商路堵塞,造成大量貨物積壓在產地。本該兩天前入港的幾艘貨船至今音訊全無,斷貨和直接的損失導致他們目前的處境入不敷出。這是這個月第二起申訴,我有預感這類麻煩事馬上就要接踵而來了。”安杜因說。“恩哼?”弗朗西斯頭也不抬地示意他繼續。“他們都在聯合商會的保障名單上,按照航道運營協議和我們提供航線時候的許諾,他們有權利要求援助甚至是適當的賠償。但是我認為沒弄清楚原因之前不能開先例。——擴建碼頭和探索新航道讓我們的資金鏈捉襟見肘,如果這類事件繼續發生,我們將無法抵擋地精寡頭對那些商團的收購。大家都知道,黃金海岸的繁榮滿足不了那些吝嗇鬼。”“就這樣?”弗朗西斯說。“就這樣!”“哈!”科恩斯特敲了敲餐具,引過安杜因的目光,繼續說。“聽起來是有點麻煩,不過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什麼意思?””你要知道,現在在你麵前的是一幫來自奧蘭納學院的年輕匪徒,不是什麼地精和海盜。我們熟悉的是刺殺,哄騙,脅迫,聚眾圍毆和控製他人,而不是什麼商業運營。“那是你能成為鴿組一員的原因,弗朗西斯心裡添加道。隨後隻聽科恩斯特緊接著說道,”那是我們需要你的原因。沒有人比你更了解航運,安杜因。你問錯人了。我們幫不了你的忙。一點也幫不上。”“幫忙?不,我隻是想問問你們對這件事情有沒有我不知道的消息,順便提醒你們我們的可能變得有多糟。”安杜因轉向科恩斯特。“這事得先問問你,昨天午飯的時候你告訴我黑胡子和他的走狗已經確認覆滅了,我們的船從此翡翠內海暢通無阻,為了這個好消息我買了單。但是當天晚上那些太妃糖一樣粘人的家夥就上門挑戰我的情緒了。彆急著辯解科恩斯特,你這個混蛋,黑胡子死沒死我不關心,我現在隻想知道一件事——到底是什麼阻斷了北麵的航線。“科恩斯特聳了一下肩,把已經吃乾淨食物的盆子推開,然後才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有跳消息也許可以參考一下:北岸靠近迷霧森林和黃昏沼澤的山脈裡發現了兩個儲量驚人的銀礦——也許是水晶礦,我不確定。““你不確定?”安杜因質疑道。”水晶和銀在古矮人語中發音很相似,所以我不確定——為了情報的準確性。消息是混入商團的探員在那邊從幾個喝醉了的洞穴矮人那裡聽來的,他隻來得及告訴我們這句話就死了,祭祀從他身上挖出了六個毒箭頭。“雅琳聞言一愣,旋即望了一眼弗朗西斯,發現他依舊把注意力放在文件上。左下方的重甲騎士拉西歐仿佛沒聽見一般,繼續低頭對付第三盆包卷心菜的餡餅,吃得滿臉油汗,空盆子在他麵前摞成一摞。帶鞘的匕首在手中翻轉,女刺客瑞拉背光坐著,保持著她一貫的緘默。米勒弗蘭挺了挺腰,換了個坐姿。——沒人對科恩斯特輕描淡寫地提及死亡的話表現出任何注意或者不適。她眨了一下眼睛,收回目光,正襟危坐。”反正我們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就行了,為此最近的幾個王國在集結他們的軍隊,附近的幾股土著勢力也在蠢蠢欲動,當地人主要是穿草裙的森林巨魔和高山聯盟那些脾氣執拗的家夥。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他們會攻擊任何他們認為有威脅的行為,很顯然貨船過境也在此列。““好極了!兩坨大銀礦和水晶礦,或者彆的!醉醺醺的矮人,外加一群仇視我們的青麵獠牙的家夥,說得真有趣,要來一段背景音樂嗎?管弦樂加兩把豎琴。”安杜因說。“哈!““說吧,為什麼沒有預警?”“得了安杜因,你也知道那邊我們的情報網一直很薄弱,因為很少有人類聚居地,對那邊的種族來說,人類是個陌生而危險的種族,我們的人滲透不進去。”“這不是我關心的東西,我隻關心那群吵鬨的商人哭哭啼啼地來煩我的時候,我該拿什麼理由打發他們!”安杜因說。“這條航線開放了四年,一直通行無阻,現在忽然被告知此路不通,換作你也會懷疑的。這個說法沒辦法說服他們。商人關心他們的利益超過一切,如果沒有說得過去的解釋,他們會讓我忙到連享用下午茶的時間都擠不出來。““那就讓他們親自在航線上走一遭。”“你帶他們去?”“這好像不是我的事,夥計。你看,光海盜的事情就讓我焦頭爛額了#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是啊,每天在紫羅蘭旅店‘焦頭爛額‘。”“啊,你嫉妒了!安杜因,你說過你不會的!可是你還是嫉妒了,因為梅瑟絲願意和我約會。““你是指那個身材妙曼總是穿著紫色侍應生長袍的撩人小妞?她拒絕我?哈!哈哈!你的誹謗真有趣。即使她願意和你約會也不用這樣炫耀吧?要知道現在距離我拒絕她已經過了三個禮拜零六天,我甚至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了。““是啊,除了知道她那條漂亮的紫裙子和令你失眠的二十七天。““閉嘴!““好了!夠了!”弗朗西斯停止翻閱,把文件放在桌子上。爭論逐漸向互掐演變的兩人安靜下來。“先生們,你們有一整天的時間談論女人,不過不是現在。拉西歐,城管大隊接管得怎麼樣了?““還算順利。“拉西歐沉聲答道,嘴裡還在咀嚼食物。“還算?好吧,直接說,殺了幾個?“弗朗西斯扶了一下額頭。“十二。“瑞拉說。“十二個,喔#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我該說什麼好呢?確實很順利,真的,瑞拉,我不是說你#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米勒弗蘭迎上女刺客的目光,訕笑了一下,話語瞬間失去了連貫性。“好消息啊,對長老院來說,這樣他們又有新的理由削減我們的經費了。”弗朗西斯歎道。”消減經費和殺人好像不大相乾啊?“雅琳問。“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合適的理由的,你得學會習慣上頭那幫天才的命令。把不說的和是那樣悅耳動聽,接過命令,然後丟到一邊。那就是我們通常做的,而不是指望他們能認同你的意見。“弗朗西斯回答道。“我來說點情況吧,”安杜因轉向雅琳,開始介紹。“舊鴿組死的死,升職的升職,留下來的隻有一些不太能幫上忙的低層人員。這種情況下讓幾個新手接過他們的爛攤子,沒有大量資金怎麼行?人都是要吃飯的,我們隻是個有點威懾力但是也必須有所顧慮的組織,不是某個擁有狂熱信徒的宗教。錢隻能由上往下撥,沒錢的結果就是什麼也做不了。你看,科恩斯特屬下的密探需要大量的活動經費,收買線人,買消息之類的。米勒弗蘭那些昂貴的實驗材料也必須由我們自己負責,因為出於保密他已經從學院劃去了名字,現在是我們的法術顧問。雖然到目前為止他什麼忙都幫不上。““嘿嘿!“米勒弗蘭訕笑,沒有反駁,看來被開玩笑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外城迅速發展壯大,附近百裡的城鎮已經在聯合王國的協商下攘擴到了外城的稅收範圍之內,拉西歐的金橡樹騎士團人手緊缺,急需要擴招,可是我權限內可以預支的錢已經所剩無幾。唯一不缺錢的我成了我們幾個人中最缺錢的人。“安杜因攤開雙手。“這麼說你明白了吧?“雅琳點點頭。”我們麵臨困境。雅琳小姐。商路堵塞的事情對我們來說簡直雪上加霜。““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眼下需要解決商路堵塞的事情?““就是那麼回事!”“可以說點個人意見嗎?“雅琳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