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時光第五卷第十六章‘主謀’(1 / 1)

看著瑞拉眾目睽睽之下不慌不忙地用繩子把一名留著絡腮胡子的水手高高地倒吊起來,甲板另一邊的卡列尼娜揚眉,雙手抱胸,迎風而立。她沒有因為瑞拉過激的行為可能引起水手的**而出麵調解。因為她知道像瑞拉這樣沉默寡言有著自己獨特尊嚴的刺客不會期待和感激任何形式的援手,事實上也不需要。——那不是粗淺的第一印象,而是整整一個下午仔細觀察得出的判斷。作為一名在人類世界混跡幾十年的精靈,她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出現大的偏差。在在鴿組聚餐的時候,卡列尼娜就在一牆之隔的廚房幫弗朗西斯打下手,切切火腿或者什麼的。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在噴泉邊找到弗朗西斯的時候,明明早已對精靈意動的他對自己失言的道歉和關於同去黃金海岸請求笑而不語,卻讓自己跟著他來雅琳店麵準備早餐。對兩個人算不上密切的關係來說,這個古怪的請求有些冒昧無理,對自己來說毫無意義。既然知道毫無意義,為什麼我還要來?她當時這麼問自己,隨後強迫自己忘了它。她認為這個問題沒有答案。第一個疑問在第一個進門的拉西歐說的那聲頭兒打破。她記得自己驚愕地抬起頭迎上了弗朗西斯一貫保持著的,雲淡風輕卻意味深長的笑臉。隨後立刻意識到他是在用這種讓自己直接接觸到眾生之門內幕的方式向自己表態。隻是略帶欣喜的恍然大悟之後,她卻忽然感覺這樣自己反而更難捉摸到弗朗西斯的意思了。因為隨著談話從例行公事的彙報開始向漫無邊際的瑣事發展,有那麼好幾次,她幾乎要確認弗朗西斯要把自己喊出去,介紹給那些背景不凡的年輕人了。但是他沒有。這讓她更加迷惘。既然不讓自己融入他們,那麼讓一個外人接觸到核心秘密能有什麼意義?三個小時前,弗朗西斯隔著牆向卡列尼娜給出了他本該一晚上前就該明確的答案,宣布了這次行程。“還有疑問嗎?”吩咐完幾個徹底接手城管隊伍必須注意的事情之後,餐桌上的弗朗西斯四顧,沒人搭腔。“很好,那麼,在我們的聚餐結束之前,我宣布最後一個消息。“他強調了一句。”好消息。”“鑒於近日愈演愈烈的刺殺活動和周邊國家給予的政治壓力,繼續單方麵軟禁左賽敦公主已經不適合我們堅持的絕對中立的政治立場。考慮到她的個人安全,和征求了她本人的意願之後,上麵決定把同意她措辭激烈的請求,由我們鴿組負責,護送她去,”說到這裡弗朗西斯又停頓了一下。雅琳的手在桌子低下握成拳,臉上卻依舊雲淡風輕,那天弗朗西斯遣人送走簡娜之後她就想問一問可能的處理方式,不過她理智地沒有多問,因為她知道涉及到國家尊嚴之類的政治事件不是自己一個剛入行連自己到底能做什麼都不知道的年輕法師能談論的,而且在和戀人情密意濃的時候也不適合說這些事情。這會弗朗西斯突然提起,她不由緊張起來,感覺事情有些突兀和超出預料。廚房內,卡列尼娜捏著自己剛洗淨的纖細卻飽滿的指肚,抬起頭,目光炯炯。 所有人看著弗朗西斯,等待下文。“黃金海岸!”米勒弗蘭精神一振。拉西歐挺直了背。雅琳愕然。卡列尼娜重新低下頭端詳自己的手指,嘴角彎起。“黃金海岸?“米勒弗蘭說著和旁邊的瑞拉對望了一眼,”為什麼?那不是地精的地盤嗎?”按照他的想法,簡娜應該立刻返回左賽敦聲援戰爭鼓舞士氣,而不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去黃金海岸享樂。“那是地精的地盤沒錯,不過也是德霍文大領主的地盤,德霍文大領主是她的親舅舅,黃金海岸地區的實際控製者,因為出於某些防患意識的緣故,大陸公約明文規定作為開放式貿易型港口的黃金海岸不允許有軍隊,而這個前左賽墩棄將對兩萬多傭兵形式招募而成的治安隊有著絕對號令權。國難當頭去找他尋求庇護,這個請求完全合乎常理。另一方麵,我們沒有辦法穿過讚比尼亞的防線,左賽敦境內的西南部中央山脈已經被他們占領了。通往龍語城的所有關口上現在都掛著雙獅互吼旗。”弗朗西斯說。“所以,#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誰願意自告奮勇。”“我!”科恩斯特大聲說,年輕的他有點迫不及待,因為工作需要而一直在底層打混的他對於即將召開的四年一次的珍寶拍賣和角鬥大賽有著非比尋常的期待。而立之年的安杜因雖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興趣,不過有親自逛逛自己競爭對手的地盤,觀摩一下自由之港的繁榮程度的機會他也不會拒絕,他也舉起了手。“還有誰?”“我在比利弗蘭還有公務要忙。“看到弗朗西斯的目光轉向自己,拉西歐搖頭說。接手外城城管的事情並不順利,穆比尼奧的死忠和已經消失的安吉麗娜隨時可能給他帶來新的麻煩。此外越來越多融入外城版圖的周邊地區的治安還需要他費心,他確實抽不開身。“晶石的短缺讓奧術遷變實驗短時間內不會有進展,法術協會也拒絕了我參與東暗語平原詛咒祭壇研究活動的請求,如果你需要——我是說,也許我能幫上忙。“米勒弗蘭搓著手說。瑞拉繼續轉匕首,沒有表態,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雅琳猶豫了一下,沒有開口。“拉西歐,等下把我們尊貴的客人們請到碼頭,紅十三號。記得,是紅十三,掛著聯合商會旗幟的新貨船。不難認。“弗朗西斯提高了一點聲調說。屋子裡的光線忽然暗了一下,隨後他們聽見鴿群撲棱翅膀的聲音。警覺的拉西歐和瑞拉把目光從氣窗口收回,什麼也沒發現。弗朗西斯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轉瞬被抹平。“嗨,那可是我花了不少功夫才準備的船你不能這樣!那是我的船!“科恩斯特喊道。“現在不是了!”弗朗西斯笑了笑,站起身做出了決定。“好吧,瑞拉和我,就這麼定了!“哈?“眾人皆驚。“為什麼?”科恩斯特問道。“因為她是在場唯一一個對此行不抱任何私人興趣的人,這個理由還不夠嗎?”倒黴的水手發出痛苦的呻吟,把卡列尼娜紛亂的思緒從回想中拉了出來,同時也驚動了其他人。失神的一會兒時間內。十幾個拿著水桶拖把和木棍的水手已經從甲板上各個位置圍攏過來,環伺瑞拉。他們想要上去幫忙。瑞拉轉過頭來,不耐煩地瞥了一下。這個動作讓這些氣勢洶洶的家夥打消了一擁而上解決這名小妞的想法,因為他們看見瑞拉腰間的雙匕首。按照慣例,那是刺客才有的行頭,就算不是,最不濟也是一名盜賊,那也是普通人惹不起的。此刻瑞拉身後倒吊著的絡腮胡子涕淚交加,呼救的時候露出了黑洞洞的口腔,兩個醒目的大豁牙已經離他而去,紅黑的血沿著臉頰往下滴。“放#8226;#8226;#8226;#8226;#8226;放我下來。咳!咳!“瑞拉拉了一下繩子,他被拉高了幾尺,劇烈地咳嗽起來。“發生什麼事了?“大副從船長室走出來。抬頭望見這邊的情形,微微一愣。旋即皺起眉頭。看見大副出現,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原本麵對一名盜賊有些膽怯的普通水手們頓時重拾信心,大聲鼓噪起來。瑞拉背對著的兩個人乘機悄悄跨前兩步接近了目標,舉起手裡木棍,打算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狠狠地來一下,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是眼下的情況讓這些終日在海麵上打混的粗人做出了對他們來說理所當然的選擇,那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她這是他們的地盤,想要在這裡搗亂就必須付出代價。瑞拉鬆開手,帶著濕氣的纜繩摩擦橫木發出尖銳的咯吱聲,兩根木棍一左一右打在落下的軀體上,隨後這名倒黴水手的腦袋重重地撞在甲板上。整個人徹底昏死過去。瑞拉轉身,手中的纜繩套中其中一名已經被自己的傑作驚呆的襲擊者,拉倒在地,踩中胸口,同時抬起另一隻腳,正麵踹在另一個的胃部,把他踹飛。那名水手的背撞在艙壁上,蓬地一下,就像鏟子拍打在沙土上發出的悶響,隨後他捂著肚子,瞪大眼睛,麵色鐵青地軟了下去。艙壁上的馬燈落下,玻璃燈罩摔成碎片。“還有誰?“瑞拉環視。語調冰冷,目露凶光。膽戰心驚的水手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在他們眼裡原本皎美可人的少女麵龐此刻看起來如同凶神惡煞一般。人群之外的卡列尼娜忽然有一種看見了幾個月前的自己的錯覺。如果不是遇見他,也許自己也是做著和她同樣的事吧?卡利妮娜問自己。同樣地,這個問題,也沒有答案。“瑞拉小姐,請停手吧。“大副說。瑞拉置若罔聞,抬起腳,腳下踩著的水手掙紮了一下,這點微不足道的抵抗旋即被脖子上重新勒緊的繩子擊潰了。“我為他們的魯莽向您道歉。我會好好責罰他們。“大副繼續說。”請您#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瑞拉丟下繩子,低頭對已經奄奄一息的絡腮胡子水手說,“管好你的嘴,不要再讓我聽到那句話!”然後轉過身,依舊沒看大副一眼。從卡列尼娜身邊走過,消失在艙口。一名裝扮成水手的探員湊到大副麵前準備解釋點什麼,被大副揚手阻止了。“就這樣吧!”他說,然後麵無表情地轉身離去,在他轉身之前,這名水手分明見到了他漠然的臉上有過一閃而過的沮喪。這個時候,下層船艙內,將信將疑的簡娜走到了第二層的樓梯口,迎麵而來的夾雜著汗臭和苦莎草氣味的空氣讓她幾乎要窒息。她停住了腳步。“又怎麼了?“弗朗西斯站在樓梯下,側身讓過一名提著木刷的水手,向簡娜招呼道。“你說主謀,在這裡?“簡娜捂住鼻子,話音有些發悶,也許此刻她的腦袋也同樣在發悶。否則不會沒有注意到這名武技不值一提的低階劍士居然敢用這種調侃的語氣和自己說話。“滾開!彆靠近我!”水手被近乎尖叫的聲音嚇了一跳,停住腳步。茫然地看看簡娜,又看看弗朗西斯,大概是喝了酒,有點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他伸手撓了撓胡渣稀疏的下巴,指節上沾滿了褐色的防蛀塗料。“拿著這枚銀幣回你的艙,兩分鐘後再出來。”弗朗西斯對水手說。“聽我的對你沒壞處。你也一樣。”他揚首對簡娜說。“我不會下來的。”“好吧,告訴我又怎麼了。”“你說主謀在這裡?這怎麼可能?”她用另一隻手指了指艙底。“當然,不然我帶你來這裡乾嘛?““也許是想製服我!在空間狹小的裡。剛才那個臟兮兮的家夥就是準備從後麵包抄的。”“額#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你認為一名低階劍士有機會製服像您這樣的高級法師嗎?”“#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小心點總是沒錯的。”“那你慢慢在樓梯口小心吧。”“嗨!等等!你去哪?你#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簡娜見弗朗西斯的身影消失在暗處,急忙揚手招呼,卻又嗅到了底艙汙濁的空氣,馬上縮了回來,捂住口鼻,含糊不清地罵道。“混蛋!沒聽見我說什麼嗎?”艙底雜亂地放著一堆根本分辨不清是什麼物件的臟東西,旁邊堆著掛著海藻的船槳,還有其他。黯淡的風燈掛在旋梯口左上的艙壁上,那一點光線無法越過船艙的拐角和旋梯擋板。雖然足夠照見身邊的方寸之地和前麵的路,但是此外就是全部的黑暗,影影綽綽之中,常年不見陽光的濕漉漉的甲板泛著不潔的亮光,就像巨大鼻涕蟲爬過的帶粘液的足跡,或者是連續下了一個月暴雨長滿青苔的石板路。船身輕微晃動,風燈底座磕碰艙壁,發出忽緊忽慢的嗒嗒,就像鐘擺聲。聽得簡娜總有一種某個人馬上就要從身後的黑暗中走出來的錯覺。好吧!好吧!簡娜大法師,他隻是個低階劍士。他玩不出花樣!她對自己說。然後小心翼翼地向下麵走去。“安德森!該死的!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