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曾作下一闋叫做《鳳凰台上憶吹簫·香冷金猊》的詞。那闕詞寫得實在是美。裡頭有一句"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煙鎖秦樓。李清照說的秦樓就是傳說中弄玉和蕭史騰雲而去的那一座鳳樓。李清照引一語"秦樓",自然有她的道理。因這"秦樓"的背後是一段令李清照慨歎不絕的浪漫與逍遙。故事要追溯到兩千多年前的春秋時期。她叫弄玉。父親是秦穆公,春秋五霸之一。關於弄玉的身世有一些傳說。相傳,她出生那一年,有人曾獻給秦穆公一塊璞玉。古人有抓周習俗,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風操》:"江南風俗,兒生一期,為製新衣,盥浴裝飾。男則用弓、矢、紙、筆,女則用刀、尺、針、縷,並加飲食之物及珍寶服玩,置之兒前,觀其發意所取,以驗貪廉愚智,名之為'試兒'。"傳說弄玉抓周時,旁的物件她皆無興致,隻喜那枚璞玉,握於手裡不肯鬆弛。也因此狀,秦穆公便給她取名"弄玉"。弄玉天生敏慧。且好吹笙,自有一種秉異天賦。一吹即成天籟好音。秦穆公最愛女兒弄玉,便將她出生那年得到的那枚璞玉名人雕成玉笙,給弄玉。這玉笙配弄玉,可為時天生的一雙天工神物。弄玉吹那玉笙,更是如臨瑤池,步履成雲。秦穆公還給弄玉造了一座樓,叫做"鳳樓"。樓前又搭高台,叫做"鳳台"。弄玉居鳳樓,日日夜夜笙聲作伴。待弄玉即笄那一年,秦穆公想給女兒找一如意郎君,便去詢女兒之意。豈料弄玉卻道,若非能與我笙聲相合之人,寧孤老一生也不嫁。弄玉心思清明,自己要的是什麼樣的愛情,什麼的男子能與之匹配,工工整整在心中立著一副模樣。後來秦穆公遍尋全國,也未能尋得一名符合弄玉心思的男子。正當秦穆公為此事擔憂時,弄玉做了一夢。這夢是神妙的。她對父親說,夢裡,她見到西南天門大開,於是見仙人如夢。那仙人貌美,玉樹臨風,羽冠鶴氅,乘祥雲駕彩鳳,臨至夢境,落於鳳台之上。她隻字未言,他便從腰間取下一根赤玉蕭,倚欄而吹。隻聽得那聲如清風,虛渺入耳,卻彌灌骨血。吹畢,他啟口對她說話。他說他是大華山之主,天帝命他下凡,與她結為夫妻,在這一年的八月十五中秋夜裡。氣宇執定,不容惑疑。那話裡是天降的旨意,是前生便已注定的姻緣。他是來給她托夢,給她指示,關於感情、歸宿、愛的命局。秦穆公聽得此一說,當真大喜。便依據女兒指示,派屬下孟明尋訪大華山此人。孟明到了大華山,到處尋訪,皆不知此人。後來,孟明遇一名從山上下來的樵夫,告訴孟明,七月十五時,確實有一名風神俊朗的男子來到華山頂上獨居。此人行蹤詭秘,仿若是外人,平日裡也是鮮有出沒,也不吃,也不喝。隻是偶爾來山下買些酒喝,才讓人覺得他到底還是存在的。且此人好吹簫,簫聲更是令人讚絕。 聽到樵夫這一番述說,孟明即可便去了山頂拜訪。一間,那神秘男子氣宇軒昂,自有一種出塵輕妙的氣質。令人不得不歎天工造人。他便是,蕭史。孟明說明來意之後便請蕭史隨自己一起入宮麵見秦穆公。秦穆公看蕭史,也是處處非凡夫,絕非池中物。若是放在平時,他對蕭史自然無二話說,心中有一百個滿意。但是女兒的叮囑他沒有忘。於是他問蕭史,可會吹簫。一語即畢,四下無聲。隻見蕭史靜定合目,從腰間悄然取下赤玉簫,吹奏出聲。那聲音一經流淌,就是一種無可抵抗的覆沒。秦穆公知,他就是女兒要尋的人了。弄玉躲在暗中將一切看在眼裡。心中歡喜無限。蕭史卻淡定自處,仿佛一切皆是他預計到事,仿佛他當真是仙人。擇良辰,取吉時。二人喜結連理,一同入住鳳樓。自此,每至日晚夜深,人人都能聽得鳳樓傳來笙簫雙聲合鳴,如流如風如綿密浮雲,彆有一種清妙。弄玉每天跟蕭史學吹簫,也學導氣之術。更是每日在鳳樓吹簫弄笙,好不和睦快活。這愛情,生得奇妙,長得也是骨骼清奇,非人間物。凡夫擁不得,卻也是豔羨得的。話說神妙的人之間所生的神妙之愛自有神妙的進展。半年後,二人便成仙了。那夜,他們站在鳳台,向空長奏。笙簫聲若天籟,直入長空,引來一龍一鳳,集蒞鳳台。是時,蕭史說,他的確非凡人,本乃天庭仙人,正如他曾托夢所言,是授天帝意旨,了卻二人之間的夙緣。如今,夙緣已結,便是回天之時了。說完,他便攜弄玉一起乘龍鳳升天而去。"乘龍快婿"這一詞正是從這裡生出。如此,這"玉人何處教吹簫"的優美傳說便**開在曆史當中。弄玉秦家女,蕭史仙處童。來時兔滿月,去後鳳樓空。密笑開還斂,浮聲咽更通。相期紅粉色,飛向紫煙中。漢人劉向在《列仙傳·卷上·蕭史》裡也有一段記載,說:"蕭史善吹簫,作鳳鳴。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作鳳樓,教弄玉吹簫,感鳳來集,弄玉乘鳳、蕭史乘龍,夫婦同仙去。"古書《仙傳拾遺》也對此事有描述:"蕭史不知得道年代,貌如二十許人。善吹簫作鸞鳳之響。而瓊姿煒爍,風神超邁,真天人也。混跡於世,時莫能知之。秦穆公有女弄玉,善吹簫,公以弄玉妻之。遂教弄玉作鳳鳴。居十數年,吹簫似鳳聲,鳳凰來止其屋。公為作鳳台。夫婦止其上,不飲不食,不下數年。一旦,弄玉乘鳳,蕭史乘龍,升天而去。秦為作鳳女祠,時聞簫聲。今洪州西山絕頂,有簫史仙壇石室,及岩屋真像存焉。莫知年代。"不過。曆史是曆史,傳說是傳說,愛情是愛情。都是分明的,相異的。這曆史當中流傳的傳說裡的愛情,看過去確實繁豔清訣。此刻訴至此處,卻覺,這愛也不是愛,情又不似情。處處都是圓滿,便處處都是清淺。沒有那世俗的愛來的酣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