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晉鄰居(1 / 1)

暗夜交響曲 那夏 4068 字 21天前

渾渾噩噩過完一個周末,周知知陡然意識到一件非常嚴峻的事,那就是第二次錄製馬上要開始了,這意味著她和鹿然的賭約第一階段即將結算生效。每每回想起當日自己狂妄的宣言,她就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叫你狂,叫你陪他一起犯中二病,現在撲街了吧!怎麼她一衝動就忘了,“狼人殺”這個遊戲,偶爾真的跟賭博一樣,靠的全是運氣。周知知在**絕望地翻滾了幾圈,最後認命地爬起來洗澡,準備睡覺。臨睡時,她習慣性地翻了一遍手機,檢查有沒有忘記回複的消息,目光掃過那個娘炮的頭像,她愣了一下,不正常啊,怎麼沒有消息?周知知感到莫名恐慌,一個沉迷於尬聊的人,突然有一天一句話都不跟你說了,周知知竊以為這背後一定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沒錯,一定是這樣的!那天夜裡,周知知做了一個夢。夢裡,她是個兢兢業業的農夫,正抻長脖子守著自家光禿禿的樹樁子,巴望著暗中心儀的那隻兔子撞上來。沒想到突然一道驚雷降下,天空裂開個大口子,一隻不知打哪兒來的獅子從裂縫中掉了下來,正好落到她的樁子上,獅子兩隻銅鈴般的眼睛瞪著她,朝她齜牙嘶吼一聲——她哇的一聲尖叫,嚇得醒了過來。驚魂未定,她喘著氣睜開眼,發現此時是早上七點。空調的涼風吹到她的臉上,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爬起來洗漱。噩夢帶給她的後遺症,一直持續到星河來找她拿鑰匙扣。見她神情恍惚,星河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被下降頭了?”周知知一反常態地沒有抬杠,反倒猛點頭。覺察到事情的嚴重性,星河把她拉到一邊坐下:“你最近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不……嚴格意義上說,應該是一個煩心的人。”“男的還是女的?”“性彆很重要嗎?”星河哼了一聲,沒說話。周知知咬牙:“男的,不過……長得像個女的。”“人妖?”“不!”周知知掂量了一下,斟酌著怎麼形容才百分百貼切,“娘炮?這個詞好像不太準確……簡單來說,應該是一個長得比女人好看、行事偶爾娘炮、患有重度中二病且沉迷於尬聊的奇葩。”“你形容詞用得可真好。還是舉個例子吧,怎麼讓你煩心了?”周知知一時間不知從哪兒說起,關於鹿然近日的種種惡劣行徑,簡直罄竹難書啊,她隻好揀重要的說。星河的臉色隨著她繪聲繪色的控訴不時變換,最後得出結論:“行了,我知道了,你這是開桃花了!”周知知臉色一白,嘴唇一張一合,良久,搖頭歎息:“算了,你走吧。你根本不明白他是如何深沉地記恨我。” 星河說服自己眼前坐著的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隻遁入了佛門的豬,這才勉強按捺住自己當場翻臉的衝動。周知知起身:“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我去拿鑰匙扣給你。”清楚和周知知講道理等於對豬彈琴,星河點頭。周知知把鑰匙扣遞給星河,星河看也沒看,直接放進了包裡。周知知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她:“你怎麼還留著這個?”星河聳了聳肩:“我長情唄。”“你不是不喜歡關文凱了嗎?”“但我喜歡那些在檳島的日子,”星河說著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窗外是傍晚瑰麗的晚霞,玫瑰色的殘陽照亮她精致的臉龐,她俯身,拿起周知知的打火機,點了一支煙。她幾乎不抽煙,這還是近年來的頭一回,“回不去的都是好日子啊。”周一的傍晚,突然下了一場陣雨。周知知來到大廳,才發現外麵下雨了。懶癌發作,她不想上樓拿備用傘,隻好叫了一輛車回家。車子開到小區門口,她突然想起有快遞要取,是惦記了很久的電影原版DVD,專門海淘回來的,她還指望著用它打發今天這個無聊的晚上呢。改了直接進車庫的主意,周知知吩咐師傅提前停車,自己冒雨步行去快遞櫃取快遞。捧著小紙箱一溜煙跑到自家公寓樓下,周知知就發現大門口停著一輛搬家公司的車。漆成黃色的車身在灰蒙蒙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搶眼,她不覺多看了一眼,但也沒太當回事。現代社會,彆說一棟樓了,就連隔壁鄰居,大家都不認識的。周知知刷了門卡,按電梯上樓,一進門就開始脫淋濕的衣服,脫完在沙發上隨手撈了一件大號T 恤套上。她不想洗澡,不想說話,不想吃飯……每天下班回家隻想癱著一動也不動,此乃二十八歲單身宅女周知知強烈的心聲。在沙發上賴了半個多鐘頭,饑餓終於打敗了懶惰,周知知不情不願地爬起來,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準備熱晚飯。其實若換成平時,她早就叫外賣了,但上次星河來的時候特地給她留了自己做的炒飯,叮囑她熱一熱就可以吃。“你偶爾也自己做做飯啊,天天吃外賣,地溝油就那麼好吃嗎?”“不要,我懶!”星河甩門而去,剩周知知捧著幾個飯盒不知該感動,還是生氣。愛心盒飯吃到一半,門鈴響了。周知知愣了一下,覺得稀奇。平時除了星河,還有來收物管費的工作人員,幾乎沒有人會來找她。她已經一年多沒有換過門鈴的電池了,居然還能響。她放下筷子,跑過去打開門,就看見鹿然的笑臉:“Hi!”Hi你個大頭鬼!小心我舉報你,跟蹤狂!周知知的眼中充滿了防備,沒好氣地道:“你是怎麼知道我住這裡的,難道你找私家偵探查我了?”這人想象力還真不是一般豐富,鹿然儘量繃住表情:“上次你在KTV喝醉了,是我送你回來的。”她現在可不可以咬舌自儘啊?!周知知的臉越漲越紅,最後由紅轉黑。站在鹿然身後的Lynn忍不住探出頭,不怕事多地來了一句:“Hi,阿姨,好久不見。”周知知的臉徹底黑了,現在她算明白什麼叫作命運的連環暴擊了。“阿姨,你在吃什麼?好香!”Lynn很快注意到茶幾上的飯盒,裡麵裝著的炒飯五顏六色的,有火腿、香菇、青菜、雞蛋……不行,他餓了,忙活著搬家到現在,還沒顧上吃晚飯呢。周知知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轉過臉答:“炒飯。”“我也想吃!”Lynn不客氣。周知知愣了一下,點頭 :“好啊。”她去廚房拿了一盒遞給Lynn,不忘叮囑,“用微波爐加熱後再吃。”鹿然終於憋不住了:“我的呢?”“沒有了。”有也不給你。公然被拒,鹿然感覺沒麵子極了,還必須裝作毫不在意:“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歡吃炒飯。”一旁的Lynn 是第一次看老大吃癟,稀奇之餘,更多的是幸災樂禍,但為了回去不被揍,他努力憋住不笑。有的沒的說完了,周知知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問鹿然最重要的事——他怎麼會突然帶著個離家出走的小孩跑到她家門口要飯了?然而,剛要開口,周知知就被鹿然伸手往裡輕輕推了一把。推完,他還不忘用自己的身體把Lynn 擋得嚴嚴實實的。周知知一臉蒙地瞪著他,他卻反常地沒有回看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臉好像還有點紅?末了,鹿然乾脆一句話結束了交談:“那今天就這樣吧,我們先走了。”神經病啊?!周知知仍然處於狀況外,可眼前的神經病已經哐的一聲把門關上了。周知知目瞪口呆……這人怕不是一般的神經病,還是加了特效的那種!按電梯下樓,鹿然一言不發。Lynn 捧著個飯盒偷偷瞅他,心裡難免七上八下的,吃不準老大是怎麼了。不是說好來打招呼的嗎?不是來還飯錢的嗎?怎麼到頭來不僅什麼都沒做,自己還又騙了阿姨一盒炒飯……他倒是賺了,隻是老大是怎麼了?回到樓下,鹿然徑自進了臥室。一群人不明所以,紛紛看向Lynn,Lynn 攤手,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本來說好了晚上一起出去吃的,現在鹿然一個人縮回了臥室,大家又不敢去叫,餓得像沒頭蒼蠅似的滿屋子亂轉。後來Lynn 實在受不了了,想起自己還有一盒炒飯,起身去廚房熱。大進來討了兩口吃,Lynn 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你是狗嗎?”“你才是狗,”大不理他,吃了兩口冷飯大嚼特嚼,“我都要餓死了好吧。不是說好了出去吃的嗎,到底怎麼回事?”“沒什麼大事啊……”不就是被阿姨拒絕給飯而已嗎,老大的心靈不至於這麼脆弱吧。大淚汪汪地搖頭:“我不管了,反正你的炒飯要分我一半……我先去叫外賣了……”臥室內,鹿然仰頭看向天花板,內心像剛被海嘯洗劫了一遍。她竟然不穿內衣……她是豬嗎?兩個大老爺們杵在那裡,她居然還能一臉若無其事地和他們瞎掰,不知該說她是人才,還是蠢材。現在好了,不僅還錢的事給忘了,成為鄰居的事也忘說了,還有啥來著……算了,現在他暫時沒有心情思考。他長臂一伸,將床頭櫃上的那隻米妮撈過來,戳了一下它的圓鼻子:“你的女主人實在太笨了,你說是不是?”米妮咧著嘴對他傻笑。鹿然又捏了捏它的大耳朵,小聲呢喃:“你說她這麼笨,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記起我們呢?”星期三,周知知懷著上墳的心情掙紮著出了家門,為了不被化妝師嘲諷,她特地洗了個頭。臨出門,她還主動噴了點六神花露水,據說味道跟某大牌香水一樣呢,希望效果也能一樣。化妝師已經開始給璐璐化妝了,見到她,微微歪了歪頭,示意她坐到一邊等。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花露水味道,璐璐不太習慣,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偏頭奇怪地看著她:“你被蚊子咬了?”“沒有。”“那你噴這麼多花露水乾嗎?”“增加女人味。”璐璐和化妝師一時無語,所有的嫌棄儘在不言中。周知知默默地起身,走出去,決定去抽支煙安撫一下自己受傷的小心靈。今天沒出太陽,陰沉沉的天台,已經被一個卷毛霸占了一席之地。鄒遊少見地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周知知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恍惚想起《樂園》裡那個漫長的分鏡:暴雨前夕,一身肅殺、黑色長裙的少女Jennifer,背對著鏡頭,眺望著看不見儘頭的公路……她沒有回頭,鄒遊也沒有回頭。周知知走過去:“Hi,一早就上來偷懶啊。”鄒遊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你不也是。”說著,他輕輕嗅了嗅空氣,“你被蚊子咬了?”算了,她並不是很想討論這個話題。默默抽了半支煙,周知知抱怨:“對了,那天我喝醉了,是鹿然送我回去的?”“怎麼?”她看上去有點懊喪:“為什麼偏偏讓他送啊!”“就他沒喝酒。”“可是……”鄒遊眼睛一亮,難得正經:“他做什麼惹你生氣了?”周知知搖頭:“倒是沒有。”就算有,她也不記得了。她撣掉煙灰,悻悻地道:“過去了就算了吧。”鄒遊淡淡地笑著,沒說話。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微微眯起來,遊離在黑色與棕色之間的瞳孔,像會發光的琥珀。周知知垂下頭,按熄了煙:“我先下樓了。”化妝間,璐璐已經化完妝去休息室了,周知知被招呼過去坐下,準備化妝。她老實地閉上眼,不知怎的,腦海中竟浮現出上次錄製時,鹿然扯她馬尾的畫麵……臉驀地一紅。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對了,這次能不能幫我多噴點發膠?”“怎麼了?”上次堅決不噴發膠說難洗的是她,這次要求多噴點的還是她。“沒什麼,反正給我多噴點就行,最好能讓頭發變得硬邦邦的,完全扯不動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化妝師無語。全世界女人的心思,都不如眼前這個的難猜!頂著噴了足量發膠的馬尾,換上公主裙,再塞上超厚的胸墊,周知知心滿意足地走出化妝間。沒想到自己如此有天分,高跟鞋居然適應得不錯,這次應該不會再丟人了。周知知美滋滋地想著,一抬頭就看見一個人。對於他無處不在這件事,她已經無力吐槽了。“周副導。”他叫她。周知知不耐煩:“有事?”“有。”“你說。”“上次的積分算起來是你輸了,咱們怎麼結算?”果然來了……周知知蹙眉,雖然知道逃不掉,但還以為他起碼會等到今天錄製結束。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大義凜然地抬頭:“說吧,你有什麼要求?先說好,違法亂紀的事我不乾。”“上次那個炒飯我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Lynn,就是我們隊裡那小屁孩,為了守住那盒飯,差點跟隊裡其他人打一架。”星河的廚藝的確很好,不過這也太誇張了。“所以呢?”“你給我們的隊員做飯吧。不用有太大壓力,做家常菜就可以了……”周知知費解地望著他:“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做飯?”鹿然怔住了:“你不會做飯?”是他搞錯了嗎?上次那個炒飯,起碼也有新東方的業餘廚師水平了吧。周知知頷首,鄭重道:“是的,我不會。”錄製開始,周知知和眾人一起入場。經曆過上次毫無默契的遊戲環節,以及慘絕人寰的抽牌環節,她現在的心態已經非常平和了,大不了爭取斬獲個“國服第一平民”的稱號——怎麼著,也是個第一。抱著這種萬物皆空的心態,周知知反而轉運了。翻開底牌——白癡,她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好運來得太突然,她沒有防備。雖然嚴格意義上說,白癡牌也不是一張多厲害的底牌。遊戲規定,“白癡”白天被公投出局的時候可以翻牌免疫放逐,但會失去投票權。然而在狼人殺局裡,這張牌除了排在女巫牌後頭挨一刀外,基本沒什麼用處,不僅無法翻牌自證,倒黴了還得被狼牌披著自己的衣服控場……但起碼聊勝於無嘛。周知知閉眼,頭頂依稀散發出柔和的聖光。音樂聲響起,上帝宣布進入夜晚環節。那真是一個漫長至極、無聊至極的夜晚,麵具後的周知知已經連打了幾個哈欠,狼人砍人的環節都還沒有結束。忽然,璐璐拍案而起:“我不玩了!”音樂聲戛然而止,現場燈光亮起,周知知一臉困惑地取下麵具。怎麼了?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她第一時間看向璐璐。璐璐已離開圓桌,朝鄒遊那邊跑去,怒氣衝衝地告狀:“Min 什麼意思?一直拗我的刀!”“拗刀”是“狼人殺”裡的專業名詞,意指四張狼人牌無法統一意見,無法確定擊殺對象。鄒遊讓花花先安撫她的情緒,說自己去詢問一下情況。在場嘉賓十分尷尬,被安排去休息室等待,鹿然則被鄒遊叫到了一旁。麵對鄒遊的詢問,鹿然閒閒地抱著胳膊,指了指桌上還沒有收拾的底牌:“你自己去翻翻三號和十二號的底牌。”三號是周知知,十二號則是另一位男嘉賓。剛才的夜晚環節,璐璐非要落刀周知知,鹿然強行要求落刀十二號,狼隊無法統一意見,眼看要視為放棄落刀,璐璐直接發飆了。鄒遊沉吟了片刻:“我過去看一眼,你在這裡等我。”翻開底牌,鄒遊頓時明白了鹿然的意思——三號是白癡,十二號是女巫。在狼人殺遊戲中,女巫雖然有一瓶解藥、一瓶毒藥,卻不能自救,所以狼隊最好的方式,是寄希望於第一刀便能成功落刀女巫。摸到狼牌的第一刻起,鹿然已經開始暗中觀察一眾嘉賓的神態,十二號摸牌後眼神中瞬間流露出遲疑和畏懼,令鹿然第一時間鎖定了當晚擊殺的目標。作為一個包含正反邏輯的語言辯論類遊戲,狼人殺高階玩家對在局玩家的表情觀察、心理揣摩也是極其到位的。周知知拿牌的表情,他觀察過,雖然不是平民,但她泰然、不怕死的神色告訴他,她絕對不可能是一張女巫牌。在力爭好處最大化的博弈中,他寧願選擇賭一賭,落刀十二號。這是他一直以來全力求勝的性格使然,絕非璐璐小家子氣的揣測,以為他舍不得落刀周知知。當然了,他想和她多玩一會兒,能不落則不落是另一回事。鄒遊看完牌,走回去,斟酌了一下,和他商量:“要不,你自己去跟璐璐解釋一下?”“不去。”知道他的犟脾氣上來了,鄒遊頭疼,不得不耐著性子勸他:“就配合一下?”“不要。”“你繼續這樣,會嚴重影響我們的錄製進度。”鄒遊終於收斂起了平日吊兒郎當的態度,嚴肅道。常年不正經的人突然有了正行,鹿然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看,半晌,悠悠地笑道:“去也行,不過我有條件。”這人光長了一張好臉,肚子裡裝的全是壞水。鄒遊微微側身,湊近他一些,沉聲道:“先說來聽聽。”“我想知道周知知這幾年的個人信息,你要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見鄒遊不說話,鹿然又道,“就一句話,答不答應?”“行吧。”鄒遊蹙眉,“不過得看你想問什麼,太過隱私的,我可不知道。”“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當作定金。”“嗯?”“周知知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同一時間,站在安全樓梯間抽煙的周知知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這裡的灰塵真是太大了,而且穿著這身衣服簡直熱死了……她還是趕緊回去吹空調吧。回到錄製現場,周知知驚訝地發現,除了少數幾個嘉賓,大部分人已經歸位了,包括剛才拍桌憤然離場的璐璐。已經解決了?沒想到鄒遊還挺有效率嘛。她快步回到座位,發現對麵的璐璐正盯著自己看,那想殺人的眼神,像恨不得把她瞪出兩個窟窿,血濺當場。她渾身一個哆嗦,仰頭望天,啊,今天的燈光真閃耀!鹿然是最後一個入場的,也不知道剛跑哪裡去摸魚了,見他回來時一臉輕快,就差快樂地哼首歌了,周知知的臉陡然拉了下來——王八蛋,眼看自己好不容易轉運摸把身份牌,就被這渾蛋拗刀給拗沒了,他們上輩子是結了多大的梁子啊?呼氣,吸氣……她告訴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終於調整好了心態,全身心地投入到接下來的錄製中。夜裡三點,節目組收工。麵對這次打平的分數,周知知感覺差強人意。反正一人都輸了一局,也沒什麼好逞口舌之快的,她迅速換好衣服,準備離開。沒想到鹿然比她還快,她下了樓,就看見他的車停在大門外。紅色的車身真是辣眼睛,她想不看到都不行。車主氣定神閒,似乎就蹲在這兒等她呢。周知知裝作沒看見,掏出手機,準備打車。“上車吧,我送你回家。”周知知微微抬起下巴,漠然地掃了他一眼——隻見鹿然探出頭,雙手放在落下的車窗沿上,稍稍偏著臉,一臉期待地望著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很熟呢。周知知沒理他,繼續埋首盯著手機屏幕,看有沒有師傅接單。大概是時間點比較尷尬,附近幾乎沒什麼車,等了一分鐘,她見鹿然還不走,不得不抬頭提醒他:“你還不走嗎?”“不是說送你回去嗎?”“我們又不順路!”她理直氣壯地拒絕。自從上次他無端地登門,她第二天就偷偷去嘉賓部看過他的個人信息了,他們住的地方離得遠著呢。她總算是放心了,距離這麼遠,他應該不會沒事再來按她的門鈴了。對了,上次他是為什麼來找自己來著?皎潔的月光為他的英俊臉龐鍍上了一層月白色的糖霜,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揚眉一笑:“所以說,如果我們順路的話,你就會上車?”“對啊,對啊。”她不耐煩地隨口敷衍道。反正他們不順路。“哦,那你可以上車了,上次我去找你,就是想跟你說,我最近搬到你家樓下了。”“你、你說什麼?”“我說,我們以後就算半個鄰居了,多關照啊。”周知知的腦中慢悠悠地浮現出四個字——你大爺哦。周知知打不到車,十分鐘後,灰溜溜地拉開了鹿然的車門,坐到了後排。鹿然回頭看了她一眼:“係好安全帶。”“哦。”城市被橘黃色的燈光籠罩著,平日裡高聳入雲的巍峨樓群在這個寂靜的夜裡,通通被光線鑲上了一圈溫柔的輪廓。空氣中的燠熱一早就散去,隻有涼爽的夜風不時從半開的車窗外竄進來,拂在她的臉上,舒服得令人歎息。周知知閉目養了一會兒神,意識到眼皮越來越沉,隨時可能睡過去,她趕緊睜大眼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星河說過,周知知睡覺的時候偶爾會打呼嚕。假如她現在一不小心睡過去,在鹿然麵前打起了呼嚕……她渾身一個激靈,完全不敢繼續往下想。路上往來的車寥寥,他開車的姿態十分悠閒。來到一個紅燈路口,他刹車,回頭笑意盈盈地望著她:“賭約的事,想好怎麼解決了嗎?”“什麼?”“你不是說自己不會做飯嗎?我考慮過了,其實我們也可以換個彆的……”不行!換個彆的,指不定比這個還離譜!“不,不用換了,就這個吧!”周知知斬釘截鐵。反正她已經想到了解決的辦法。不就是一頓飯,十二道菜嗎,怎麼難得倒她?“你確定?”鹿然用狐疑的眼神打量她。她心虛地左顧右盼,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嗯,作為一個成熟的職業女性,我覺得自己偶爾也應該回歸生活,學習一下做飯之類的基本技巧。”鹿然:“……”周知知:“……”“那就定這個周末?”“好,就這個周末。”有句話說得對,早死早超生!接下來,周知知都一言不發。然而,哪怕是她現在這種不苟言笑的模樣,在鹿然眼中,她都有一種猙獰式的可愛。他忽然有捏捏她的鼻子衝動,不知道是不是和米妮的手感一樣好……他剛要伸手,周知知指了指前方的信號燈:“啊!綠了,綠了,我們走吧!”“……”細長白淨的手指逐漸握成拳,他默默回身,坐好,瞪了一眼信號燈——你可還真會選時間綠啊!信號燈一臉無辜:關我屁事。等電梯的時候,鹿然才想起要幫Lynn 還錢這回事。伸進褲袋的手觸到了錢夾,本想要拿出來,他微微一愣,驀地改變了主意,繼而心安理得地抽出了手,假裝什麼都沒想起。凡事留點餘地,日後好相見嘛。電梯終於來了,周知知走進去,按下十七層。鹿然也跟進去,按了十六層。這可怕的視覺衝擊!她一時還不能接受他們住在同一棟大樓的現實。悶聲對著電梯門發呆,周知知糾結了一陣,不死心地轉過頭,盯著他,眼神中隱隱透露著真誠的期待:“你……真的搬到我樓下住了?……是騙我的吧?”請快說是!眼前的人氣定神閒地點了點頭:“要不要看我的租賃合同?”“……不用了。”她有預感,她的未來將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哪怕邏輯上,現在她睡在他的頭頂。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鹿然快步走出去:“你注意安全。”她沉默,巨大的陰影麵積儼然令她暫時喪失了鬥嘴的欲望。“對了……”鹿然頓了頓,突然回過身,按住了快要關上的電梯門。?!周知知愕然地抬起頭。“你送給Lynn那個大便娃娃……”“嗯?”“很醜。”“……”“特彆醜。”“……”“回頭我得讓他趕緊扔了。”要你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