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烏龍(1 / 1)

1、從在麗江那間客房的留言簿上看到顧嶽源的留言,我就猜想他的工作肯定與影視業有關,我曾經猜想他是群演,是劇務,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是製片,或者說,老板。在公司裡,他穿了一身正裝,挺括的黑西裝藍襯衣,端的是一表人才,或許是不用再向我偽裝身份的緣故,自然狀態下的顧嶽源顯露出一個有錢人和管理階層應有的氣質,自信,挺拔,甚至帶一點凜冽耀眼的鋒芒,看我目瞪口呆,他挑挑眉:“怎麼,不認識我了?女朋友。”他加重了最後三個字的音,臉上浮現出戲謔的笑容。我又覺得丟臉又覺得惱怒,在到底是拍案而起還是掩麵遁地之間猶豫不決,顧嶽源卻一揮手,換了一副麵具,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好了,現在麵試開始。”我直了直脊背,端正坐好。“做個自我介紹吧。”“付家好,二十四歲,大學本科學曆,本科專業編劇。”“前一份工作?”“無。”“看簡曆,你兩年前就畢業了,為什麼沒有立刻工作,而是待業了兩年才來找工作?”“畢業那年我原本打算考研。”“失敗了?”“沒有,後來因為某些原因我沒有去考場,放棄了考研。”顧嶽源的手指習慣性地敲了敲桌子,沒有對這個籠統的“某些原因”繼續詢問,我長舒一口氣,總不能跟HR說這個某些原因是我那天早晨起床起晚了吧?顧嶽源繼續發問:“那麼,恕我冒昧,你準備考研是在畢業當年的事情,也就是說,兩年前的六月你大學畢業,因為預備考研所以暫時沒有工作,但是,據我所知考研日期是在當年的12月份,也就是說,畢業當年你的考研計劃就已經告一段落,那麼,這兩年來你為什麼也沒有工作?”原本對他的欺騙我就藏了一腔怒火,聽到他這番質詢簡直忍不住要掀桌子:“你到底是在麵試還是在做筆錄?我這兩年為什麼不工作乾卿何事?”我真佩服我的涵養,一句關你屁事都到嘴邊了又硬生生壓下去,換了一句文明的乾卿何事。顧嶽源一臉的嚴肅:“當然,這從側麵反映了你對工作的態度,沒有一個老板想要雇傭對工作毫無熱情隻是想撞鐘混日子的員工。”我站起身來轉身就走:“老板你好,老板再見,馬上就整點了,我先出去撞個鐘。”顧嶽源在我身後“撲哧”笑出聲來,我惱怒地回過頭瞪他,他快步走過來,把被我拉開了一半的門又推回去:“付小姐,請淡定。我這隻是每個HR都會做的例行詢問而已。”我冷哼一聲:“倒更像是警察做筆錄的例行詢問。”他撲哧一笑,把簡曆一推:“好了,本警官的詢問結束了,現在以你的‘男朋友’身份對你表示下關懷。” 我嫌棄地看他一眼:“彆套近乎,和你不熟,騙子。”他雙手一攤,滿臉無辜:“我哪裡騙你了?”我語塞,仔細想想倒真是,什麼群演劇務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揣測,他從沒承認過。他看著我,露出狐狸一樣狡黠的笑眯眯表情:“我這個人優點不多,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誠實。”我看著他,恨得牙癢癢。他突然又臉色一變:“付小姐,你的理想月薪是多少?”他畫風轉變的這麼突然這麼頻繁,我真擔心他會係統崩潰,我謹慎地報出一個數字,他長舒一口氣:“在可承受範圍內。”他的言下之意,是他打算錄用我?他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撥了個號碼;“送一份合同到我辦公室。”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雖然沒有工作過,但我考研剛失敗那段時間好歹也麵試過幾家公司,從沒見過一家比這更隨便的,我謹慎起來,提防地看著他:“你這不是皮包公司吧?”他有點不好意思,湊近了小聲跟我說:“不瞞你說,我們公司剛起步,逮住一個能用的人是一個。”他倒挺誠實,我皺眉:“可是你看中了我什麼啊?”他打量我一眼:“看中你雙十年華貌美如花。”我佯裝驚恐後退一步:“您自重,我可不當公關小姐。”他噗地笑了:“難怪你朋友說我們可以組團去說相聲。”他正色道:“不開玩笑了,我錄用你當然有我的道理。老實說,我做影視完全是個人愛好,對於這個產業這個圈子我幾乎一無所知,在麗江的時候我們有過接觸,吃飯的時候我聽到你和浣浣一直在聊娛樂圈八卦,如數家珍。”我不屑地哼一聲,那可不,浣浣是專業高級水軍,多少娛樂圈明星炒作案例出自她手經她眼皮。顧嶽源拿起簡曆:“而且,你的大學專業是編劇。雖然公司在起步階段,不敢貿然啟用你這種沒有作品空有理論的新人,我們編劇會找外援,但是我想,你應該會看劇本吧?”他說得有理有據,令人不得不信服,我隻好暫且放下陰謀論。有人敲門,年輕的秘書小姐拿著一份文件走進來放在桌上,顧嶽源示意我:“你看一下,有沒有什麼需要再商量的地方。”我拿起來粗略地看了一遍,基本沒什麼問題,顧嶽源遞過筆,我唰唰簽上名字,他拿過去看一眼,一手簽上自己的名字,一手衝我伸出來:“身份證。”秘書小姐拿著身份證去複印,賣身契已經簽訂,我們隔著一張桌無聊對視,顧嶽源突然撲哧一笑:“哎,你說,像不像登記結婚在等結婚證?”我惡狠狠地回答他:“不,像簽離婚協議!”2、等到合同的所有細節都敲定,我收起自己的那份,站起身來轉身想要離開,卻被他喊住:“你去哪兒?”我莫名其妙:“回家啊。您彆欺負我沒工作過,我朋友告訴過我,從錄用到正式上班可以有一段準備時間的。”顧嶽源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嗯,好,現在是中午十一點半,給你一個半小時的準備時間,下午一點請準時來報道,我會讓後勤收拾好你的辦公桌。”我被他的無恥驚得目瞪口呆,他坐回到椅子上,斜斜往椅背一靠,滿臉得意的狡黠:“我比較周扒皮嘛。”我憤怒地簡直想要對他豎中指,他像是看穿我的心思,抿一口茶:“好員工守則,請適當尊重你的老板。”我轉身推門,他略略提高了聲音:“喂,要不要老板帶你熟悉下園區地形?”我當然不會接受他的‘好意’,結果就是,我在這個每幢樓都長得一模一樣的園區,迷路了。甚至沒有找到便利店,我饑腸轆轆,在園區裡沒頭蒼蠅似的轉來轉去,眼看就要到上班時間,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轉過身,顧嶽源驚訝地看著我:“好巧啊。”我灰溜溜地跟著他回公司,他問我:“你迷路了?”我嘴硬:“沒有,隻是想要熟悉一下地形。”他哧地輕笑一聲,像燃燒了半天最後啞火的煙花引線,我瞬間從臉紅到耳根。回到公司,我的辦公桌已經收拾好,顧嶽源說:“準備一下,五分鐘後會議室開會。”直到坐在會議室裡,我才意識到,顧嶽源真的是一個新興影視公司的老板,坐在會議室裡的他與在麗江和剛才麵試時完全不同,我驀地想起一句話——認真的男人最英俊。會議的主要議題是關於公司即將全力籌備的電視劇項目,所謂即將籌備,意思就是,沒有劇本,沒有演員,隻有一個大概的策劃,策劃人即是我的老板顧嶽源先生。顧嶽源先生向我們演示了他關於這個項目的PPT,我邊聽邊琢磨,他之前跟我說自己對這個圈子完全沒有了解看來是真的,幸好浣浣不在這兒,否則以這個專業水軍的刻薄程度,肯定會把顧嶽源的天真諷刺得體無完膚。好的演員是成功的一半,PPT演示結束後顧嶽源讓在場諸位提名自己心中適合的演員人選,我再次充分認識到了,這個公司,不僅老板對貴圈一無所知,員工也沒好到哪裡去。在他們的主角提名裡,有主演電視劇十有八九收視欠佳的,甚至還有幾乎毫無市場號召力手裡已經積壓了數部電視劇賣不出的演員,還有以預算而言完全不可能請到的超級大咖,即使我最初是抱著混日子的心來的,聽到半道也終於忍不住開始插嘴。一插嘴就一發不可收拾,先是憑借和浣浣聊天時候的記憶,後來乾脆打開電腦直接搜尋數據,到最後我幾乎否定掉了所有的提名。在場眾位,竟然對我說的東西半數不知情,我不由地想起來麵試前和浣浣的一段對話。我問她:“需要做什麼準備嗎?”她回答我:“不需要,貴圈多的是趁影視熱跳進來撈錢的傻逼。”會議結束,顧嶽源路過我身邊,低聲說:“你看,我錄用你是沒錯的。”回到辦公室,我立刻打開QQ和浣浣分享剛才的會議內容,稱讚她果然是娛樂圈小百度,浣浣非常得意,告訴我,這可不隻是她做專業水軍的積累,更得益於她的粉絲身份,作為娛樂圈生態係統裡看似非常不起眼甚至極有可能被忽略的一環,粉絲其實是非常不容小覷的,一個優秀稱職的粉絲,比如浣浣小姐,她自己建立的娛樂圈各明星各影視劇檔案,其係統程度完善程度深度廣度非一般不專業小公司可比,浣浣小姐可是能夠把近三年內所有衛視台黃金時間段電視劇收視率記憶完全的一朵奇葩。我發一個點讚的表情過去:“浣浣小姐威武,愛感動天!”突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我轉過身,顧嶽源就站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狐狸笑地看著我:“上班第二個小時就摸魚聊天,付小姐膽大包天的很呐。”被抓個現行我無言以對,他卻轉了話題:“跟我來。”我低眉順眼地跟他進了老板辦公室,他像審視一塊豬肉一樣審視著我,過了好久,像是終於找到了檢疫合格的章子:“既然你那麼閒,不如再多做一項工作,你大學專業是編劇對吧,從今天開始你就負責審劇本好了。”之前麵試時候顧嶽源說過,公司目前沒有專業專用編劇,需要找外援,我現在就是要審核外援編劇們送來的劇本。經過那場會議,我已經有了身為本公司員工的自覺,我在他麵前坐下來,開啟嚴肅模式:“好,我需要了解一下策劃人也就是老板你,在心裡是怎麼對我們要做的這個項目定基的,你想要做一個什麼樣的劇出來,什麼風格……”討論完已經是半個小時後,我舔一舔乾燥的嘴唇,他微笑著把自己的水杯推過來:“你認真工作的時候好看多了。”我差點被水嗆到,他抽一張紙巾遞給我:“說真的,你長得真的還挺好看的,做幕後有點可惜,要不要考慮在這部戲裡演個角色?”我謹慎地說:“不用了,我又沒有表演經驗。”他低低一笑,笑的我汗毛倒豎莫名其妙,他卻站起身來:“好了,去工作吧。”我被他的奇異舉動搞的心裡發毛,乖乖地起身,他卻又叫住我,衝我伸出手:“初次合作,請多關照。”他的笑容很好看,溫暖明亮如同床頭的台燈,我傻乎乎地伸出手,他的手上有一點薄繭,沙沙的,很乾燥,很暖。其實他是個好人,助人為樂,勤勉,還有一點男孩子氣的天真,回自己辦公室的路上我一路想,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或許應該當個稱職的好員工。如果沒有在門口遇到付星荏,我想我或許真的會成為一個好員工的。我看見付星荏推開公司門走進來,徑直朝顧嶽源的辦公室走過去,他沒有看見我,我卻看他看得真切。他徑自走進顧嶽源的辦公室,熟門熟路,就像我小的時候,他還和我們住在一起時,每次回家來都會先進畫室。他和顧嶽源是老熟人!我的腦海中立刻拉響警報,我想起了和顧嶽源的相識經過,充滿了各種巧合,如果這些都還可以用緣分來解釋,那他為什麼要攪局我和青年才俊建築師的相親?麵試時候沉浸於被他欺騙的震驚和憤怒中,我完全忘了這件事,都沒要他開口解釋。又一個付星荏的狗腿子!我憤怒地轉身就走,等電梯的時候又覺得不甘心,這些年和付星荏的較量一直是我輸,每次都是他談笑間把他所認為的不適合我的男朋友們灰飛煙滅,事了拂袖去,留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傻呆。這次我決定反擊,就算是輸,至少也要輸得漂亮點。3、我在便利店裡灌了兩瓶芬達強壓下憤怒,看著付星荏的車開出園區,然後回到了辦公室。顧嶽源的QQ頭像已經狂閃了半天,點開來他發的是一個郵箱和密碼,是公司與各編劇往來的郵箱。顧嶽源說,公司目前沒有成熟的編劇部,需要請外援,讓我看一下郵箱裡各編劇寄來的作品,總結一下各自優劣彙報給他。來得正好,我正愁不知該如何報複他呢。我打開郵箱,把每封郵件的附件都下載下來,粗略瀏覽了一下,然後開始用詞極儘刻薄地胡亂回信。等回複到最後一個郵件,基本上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不知不覺時光飛梭,連敲了兩個小時的字我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精神亢奮到飛起,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在網上搞罵戰,確實是減壓好方式。我敲字敲的熱血沸騰幾乎飛升,沒有注意到不知不覺間顧嶽源已經走到我身邊,清亮的聲音在我旁邊響起:“沒想到你工作這麼努力,公司之福啊。”我嚇了一跳,手一抖,迅速把寫完字的部分拉了上去,回過頭看顧嶽源,他的臉上帶著天下英雄儘入吾彀中的安慰微笑,我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看來他沒有看清楚我郵件的內容,我長舒一口氣,問:“有何貴乾?”他看看手表:“快到下班時間了,下班後先不要走,等我一下。”他走後,我敲完了郵件最後一個字,點擊發送。既然他不仁,休怪我不義。顧嶽源留我下來,是為了請我吃飯,我心裡冷笑,表麵上卻裝的歡欣鼓舞:“新員工福利?公司那麼人性化啊。”他笑而不語,電梯到了,他按了一樓,我驚訝:“你車沒停地下車庫?”他沒有說話,到了一樓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我不會開車,今天司機請假了。”公司地處偏僻,我們等了半天都沒有出租車經過,顧嶽源抱歉地說:“沒辦法,走著去吧。”走就走吧,天氣晴朗有風習習,可悲傷的是,我們總不能沉默地走完這一程,兩年了,我身邊的男性朋友隻有宋謹和駱驛,宋謹很沉默,駱驛很忙碌,就算要聊天,我和宋謹有大把的往事可聊,和駱驛有大把關於付星荏的槽可吐,可是這位顧先生,我和他剛認識不到一個月,他還是我的老板!對老板和老師的敬畏恐懼是人與生俱來的兩種本能,更何況我還剛做了破壞顧嶽源生財大計的壞事,心裡有鬼,一路僵硬得像個木頭人。顧嶽源請我吃飯的地方是一家本幫菜餐廳,他沒阻止我點菜,這一點讓我對他好感值上升,當然,不能抵消對他甘當付星荏狗腿的惡感。果然,菜才剛上了一半我就吃飽了,我眼巴巴地看著那些我喜歡的菜被顧嶽源慢條斯理端莊優雅地塞進嘴裡,氣得胃都要疼了。三分鐘我意識到我的胃疼不是生氣的錯覺,而是真的疼,我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扳著桌子,疼得滿頭大汗,蜷縮得像盤子裡碩果僅存的那顆炸蝦子,顧嶽源嚇了一跳:“你怎麼了?”我艱難地抬起眼皮說了一句胃疼,然後一個倒栽蔥撲到了桌子下麵。我病懨懨地躺在病**,顧嶽源坐在椅子上削蘋果,削一段抬起頭來看我一眼,他憋著笑,臉都憋圓了,我終於忍不住怒拍桌子:“笑什麼笑!我是文科生,分不清胃和闌尾的位置有什麼奇怪的?”顧嶽源終於笑出聲來:“你胃下垂得可真厲害,哈哈哈哈哈哈。”要不是剛做完手術,我真想跳下去一腳踢飛他。醫生的到來及時阻止了我的犯罪行為,白衣天使是來告訴我術後注意事項的,不要保持一個體位躺在**,可以適量在**做做運動,術後會出現排氣現象,有排氣現象後才可以進食,最好進食流質食物,一周內不要洗頭洗澡……白衣天使一本正經,我的臉卻紅了又白白了再紅,顧嶽源更是已經快要笑昏。好容易醫生講完了,他一走出去關上門,我立刻抽出一個枕頭朝著顧嶽源砸了過去,一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嘶得倒吸一口涼氣,趴在**疼得掉了一串淚珠子。顧嶽源止住笑,安慰我:“彆擔心,準你一個星期假,帶薪的,全薪喲。”喲你妹喲,我趴在**默默想,等到你接到那些編劇們的電話,彆說全薪病假了,不想打死我,都算你宰相肚裡能撐船。玩笑歸玩笑,顧嶽源有點擔憂地看著我:“你不是上海本地人吧,在上海有親戚朋友嗎,誰照顧你?”傷口疼,不能吃東西,這些都還好,最要命的是一個星期內不能洗澡,這可是盛夏天,南方的盛夏天,又熱又潮,一天下來人擰一擰都能擰出一盆酸汁子。還是得找個人來照顧。我可不想告訴我媽,她在老家,我不想讓她擔心。沈辰行蹤飄忽不定,看來隻好找浣浣,幸虧她最近失業,我語氣虛弱地給她打了電話,告訴她我在醫院,請她速來。看看外麵,天已經黑了,我送客:“老板你回去吧,我朋友一會就來。”顧嶽源站起身來,叮囑了一句好好休息然後走了。我自己無聊地在**玩了半個小時的消消樂,浣浣終於來了。真難得,我沒有在電話裡叮囑她,她也買了吃的,而且不是辛辣的也不是麵食,而是醫生囑托的流食,我感動涕零,摸著她的腦袋慈愛地說:“吾家有女初長成,不再撥一撥轉一轉,都學會舉一反三了。”她躲開我的魔爪,呸一聲:“不是我買的,我剛在醫院門口遇到了顧嶽源,他買的,讓我帶上來捎給你。你們怎麼還有聯係啊,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家好,挖社會主義牆角破壞和諧社會建設的事情咱可不能乾。”她舀起一勺粥,吹一吹,然後送進了自己嘴裡,咂一咂:“好喝!”我氣得傷口更疼了,忍不住彎腰捂住了肚子,浣浣大驚失色:“哎喲臥槽,你你你,你剛才做的什麼手術,不會連人命都搞出來了吧?”我捂著肚子趴在**疼得哼哼,懶得和她鬥嘴。最後我們分著吃完了那碗粥,不得不說這粥的滋味真好,我把碗底刮得鋥亮,心滿意足地對浣浣說:“明天還吃這家的粥。”浣浣扯兩張紙巾:“說得輕巧,那家店生意超級火爆的,好多人排隊,我看顧嶽源排了好久的樣子。”聽到這句話,再想想我下午寫的那些郵件,我有點心虛,躺在**安慰了自己半天是他先助紂為虐的我不過是武王伐紂高舉義旗師出有名……叨叨了半天才終於睡著。結果半夜做了噩夢驚醒,我坐起身來,浣浣正躺在一邊的折疊**睡得很香,我忍著疼悄無聲息地下床,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扶著牆走了出去。午夜的醫院寂靜無聲,我膽子小,大學時候看過一篇寫醫院深夜的恐怖,被嚇得心理陰影到現在,不敢瞎溜達,怕一不小心走到太平間,隻站在病房外的走廊裡透透氣。拉開窗戶,看到對麵的大廈,我忍不住楞了一愣,然後胸腔裡突然開始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踉蹌了兩步坐在地上,深深呼吸了好幾口空氣才終於平複下情緒。太眼熟了,對麵的大廈太眼熟了,兩年前,蘇黎世就死在這家醫院裡,我得到消息趕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下了手術台,他傷得太重,醫生無力回天,他被蓋在白床單下推到太平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從我的身邊經過,沒有追上去,像是被剜去了膝蓋的孫臏,當他消失在走廊儘頭時,終於忍不住癱坐在地上,當我再次站起來時,往窗外一望,望見的就是眼前這座大廈。兩年了,它還在這裡,還是一座歌城,通宵達旦張燈結彩,無數人在這裡醉裡死醒又生,然而在醫院裡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再也回不來了。我告訴過自己無數次,忘了這個負心漢,向前看,但是卻總忍不住想起他,午夜時分,人脆弱得仿佛初生嬰兒,各種壞情緒和回憶就像病菌,紛至遝來無孔不入,讓人無法抵禦隻能繳械投降,我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胡思亂想了好久,等到終於回到現實世界站起身來,卻聽到手機裡傳來顧嶽源的聲音:“喂,家好,說話啊,你怎麼了?”原來我一不小心撥出了他的電話,我吸一吸鼻子:“沒事,打錯電話了,你還沒睡啊?”他沉默了一下,回答我:“是啊,你呢?”他的聲音很溫柔,我忍不住講實話:“做噩夢嚇醒了。”他半夜睡不著,樂得和我瞎嘮:“做什麼夢了?講出來聽聽。”我找了個長椅坐下來,開始跟他講我的夢,夢裡我又回到了學生時代,去參加高考,進考場要過九九八十一難,隻有一條路,比華山一條道還要險陡,是一條垂直的金屬梯子,下到一半時,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摔下去,然後我就踢著腿驚醒了。顧嶽源悶聲笑,半天,說:“恭喜你,這說明你還能長高。”講完夢我也困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聽到我的哈欠聲,說:“我要去睡了,你也回去吧,晚安。”掛了電話往病房走,我再一次唏噓,明明是枚大好青年,為何偏偏要做付星荏的狗腿。4、第二天顧嶽源來的時候我還在睡。醒過來的時候,他就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嚇了一跳,僵屍一樣坐起來:“你看什麼看?”顧嶽源往椅背上一靠:“我在觀察你的眼球運動。”我罵他一句無聊,問她浣浣去了哪裡,他說浣浣去辦出院手續了。“我是來接你出院的。”我肚子餓得咕嚕叫,有氣無力地道謝:“謝您呐,今天您司機上班了?”他突然從身後拎出個保溫盒:“昨天那家粥。”我眉開眼笑,趁浣浣不在,風卷殘雲把一碗粥喝了個乾乾淨淨,浣浣辦完手續回來的時候,戰場已經打掃乾淨。我們坐顧嶽源的車回家,一路上浣浣不停和顧嶽源搭訕:“顧先生,你對我們家好這麼殷勤,不會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顧嶽源脾氣倒好,笑一笑:“關心員工,應該的。”浣浣拍一拍顧嶽源的肩膀:“老板你賺了,我們家好專業素質過硬,從小還受她媽和我的藝術熏陶,絕對是個以一當十的好員工,怎麼樣,我們家好工作肯定做得很不錯吧?”提到工作,我的心裡咯噔一聲,偷覷顧嶽源,他神色如常:“是啊,家好工作努力勤勉,雖然隻工作了一天就進醫院了,但是那一天也做了不少事呢。”我長舒一口氣,看來那些編劇們還沒打電話罵他,希望編劇們反射弧再長一點,至少彆現在給我捅出這檔子事,如今我有傷在身,可打不過他。為了照顧我,浣浣搬來和我同住,她今天早晨回了一趟自己家,已經收拾好東西放到了我家。浣浣和顧嶽源攙著我上了樓,打開門,我在沙發上坐下來,調整個舒服的姿勢:“家裡隻有自來水,你要是得閒呢,就等我們燒個水請你喝杯速溶奶茶,要是忙呢,就先回公司吧。”浣浣用手肘撞一下我:“好歹是你領導,尊重點。”領導?我可正想著怎麼炒了他呢!顧嶽源踏進來一步,把不知道什麼東西放在茶幾上:“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他轉身走了出去帶上門,我掙紮著摸過茶幾上的東西,原來是一瓶鈣片,我驀地想起昨天晚上給他打電話說起睡覺時做噩夢腿抽筋的事情,剛才喝掉的那碗粥還暖著腸胃,我歎一口氣,把鈣片放回茶幾上。我在家裡養了一個星期,直到傷口痛感消失,顧嶽源打電話給我:“假期結束,明天請回來上班。”直覺告訴我,東窗事發了。果不出我所料,一回到公司,顧嶽源就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他坐在辦公桌後,臉陰沉地能滴出雨來,我一進去,他就問:“現在能解釋下給編劇們的回信是怎麼回事了嗎?”現在?聽他這話的口氣,發現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膽戰心驚地問:“你是哪天發現的?”他繃著臉,半天才說:“你進醫院的當晚,半夜人家打電話罵我。”我“撲哧”笑出聲來,原來那天晚上他不是沒睡著,而是半夜睡得正香被電話吵醒,讓人給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剛挨完罵就接到我誤撥的電話,還裝老好人聽我說了一個荒誕不羈的夢,笑夠了,我說:“老板您心機夠深演技夠好的啊,裝了整整一個星期哪。”他黑著一張臉:“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做?能給我個理由嗎?”我冷笑:“得了吧,彆裝了,我看見付星荏了。你告訴他,少管我的事。”顧嶽源一臉懵懂:“付老師?他和你什麼關係?他管你什麼了?我是認識他沒錯,他是我大學的客座教授。我在爭取他做我一部戲的美術顧問。”他的眼神坦****,讓人沒法懷疑,我不由得動搖了,難道是我搞烏龍了?我問他:“你那天在餐廳遇到我為什麼要假冒我男朋友破壞我相親?”他沒說話,轉身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喂,我是顧嶽源,有空嗎,下午請你喝茶,彆忘了帶上許意。掛了電話,他衝我晃一晃手機:“待會請你吃下午茶。”在咖啡廳看到建築師青年才俊攬著一個漂亮的姑娘,我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我差點就當了彆人的第三者。我回過頭看顧嶽源,顧嶽源笑容狡黠的像狐狸:“魔都多妖魔鬼怪,付小姐你可得多多堤防獵豔的花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