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職場遇故知 債主(1 / 1)

1、宋謹和白鷺分手了。準確的說是白鷺甩了宋謹,就在我生日那天,白鷺單方麵要求和宋謹解除戀愛關係,她答應了一個一直追求她的富二代,現在他們要閃婚了。看來4月25號真是個晦氣日子,在這個日子裡,我和蘇黎世分手,宋謹和白鷺分手,蘇黎世去世……都發生在這一天。轉眼間他已經走了三年。墓木已拱,每當我看看到這四個字,總是會覺得鼻腔酸澀。我去了當初蘇黎世帶我去過的郊區,那郊區已經不是郊區,五年過去了,那塊荒地已經被開發,但並沒有按照蘇黎世說的那樣變成民用建築,這裡拔地而起了一堆寫字樓,陽光下高聳入雲的大樓閃耀著粼粼的寶藍色光芒,刺得人眼睛疼。有點頭暈,我往後退了一步,扶住一棵樹。很快我就發現了這棵樹是舊相識,在它的樹乾上刻著一行小字——蘇黎世付家好:2008年4月25日,我們在這裡,很愛彼此。我在樹下坐下來,就著蔭涼開始哭。當初蘇黎世和蘇瞳遭遇車禍,蘇黎世幾乎是當場死亡,送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停止了呼吸,我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麵,他的葬禮我沒有去,他留在我心裡最後的印象是那年分手,我去找他要個說法,崴了腳,拖著腫了老高的腳踝爬了六層樓卻被他的室友告知他不在宿舍。走出他們宿舍樓的時候我回頭向上看了一眼,看到他們宿舍陽台上那雙一閃而退的眼睛。這些年來我努力記住蘇黎世對我的壞,去遺忘和掩蓋他曾經的好,唯有如此才可以說服自己他是死有應得,才可以讓自己對他的死不去心痛。我夢到過他,很多次。有時候會夢到分手的場景,每次夢到那雙陽台上一閃而過的眼睛,都會覺得心疼的好像被按在燒紅的針氈上輾轉。有時候會夢到蘇黎世,我們在一個大霧彌漫的夢境中,前路空空回望茫茫,蘇黎世站在離我不遠卻似地平線般永遠無法觸及的地方,他有時候微笑地看著我,有時候悲傷地看著我,但是不說話,好像一幅掛在那裡的畫,整個世界隻有我自己的呼吸聲,艱且澀,冷而重。但更多的,還是夢到在一起時候的好。夢是不會騙人的,那些好我還記得,人骨頭裡就是有這點賤。我扶著樹站起身來,哭太久流失了太多水分,整個人頭重腳輕的。把手伸進口袋裡想摸張紙巾擦擦臉卻發現沒有帶,正在猶豫要不要揪兩片樹葉下來湊合下,突然一包紙巾遞到了眼皮子底下,我抬起頭,一個人正表情凝重地看著我。是顧嶽源!他怎麼會在這裡?我呆愣愣地看著他,他指指那幢寫字樓:“我在裡麵上班。”啊?我擦擦眼淚:“你不是群演?” 他哭笑不得地看著我:“不是,我在影視公司上班。”我揩一揩鼻涕:“哦,原來你是劇務啊。”2、現在是午休時間,我問顧嶽源:“你下來吃午飯的?”他愣了一愣,回答我:“是啊,一起?”我的肚子很合話題地咕嚕了一聲,哭了這老半天早哭累了,我正色道:“恩公,這次付錢請不要和我爭。”他笑了:“你唱戲的吧?”我臉一紅:“不是,我家裡有人是電視編劇。”這裡是個剛開發不久的產業園區,除了幾幢看上去酷炫拉風的寫字樓,其他什麼都有待完善,我和顧嶽源走了幾百米終於找到了最近的便利店。午休時間快結束了,大部分人都已經吃完了午飯,我們進去的時候,便利店保鮮櫃裡隻剩下了幾隻盒飯,大部分都是黑椒牛柳,我皺皺眉,我對黑胡椒過敏。顧嶽源彎腰下去把所有的盒飯都翻了一遍,遞給我一盒:“喏。”他找出來一盒番茄炒蛋飯。等飯熱,我咬著筷子問他:“你怎麼知道我不吃黑椒牛柳?”他挑一挑眉:“很簡單啊,一眼望去那裡都是黑椒牛柳,如果你喜歡黑椒牛柳就會立刻拿起一盒,可是你站在那裡猶豫了兩秒鐘,這說明,你不吃這種。”我驚訝地看著他:“你們公司最近在拍探案劇?”他悶頭笑,不說話。“叮”的一聲,飯熱了,他走過去把飯拿過來,我又突發奇想:“話說,如果真的隻有黑椒牛柳呢?”他惡劣地一笑:“那就我吃著你看著唄。”吃完飯分手的時候,他突然叫住我:“那塊披肩……”我這才想起這檔子事來,拍拍腦袋:“等我明天來這兒還你吧。”他點點頭:“你們公司也在附近?”我揮揮手:“吾乃無業遊民。”回到家我睡了一覺,睡得昏天黑地,夢裡被魘住了,最後是腿抽著筋醒過來的。外麵天已經黑了,我連窗簾和燈都沒功夫拉開,坐在黑暗裡痛苦地捋著小腿,突然間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在寂靜的黑暗裡顯得無比驚悚。是白鷺。她約我明天吃飯。白鷺說話總是那樣細聲細氣的,讓你不好意思拒絕她,我隻能答應了下來。但心裡也不免覺得奇怪,她為什麼要約我吃飯?雖然我和她已經認識了很多年,但實際上,對我而言她隻是宋謹的女朋友,我覺得她應該也一樣,在她心目中我大概就隻是宋謹的妹妹,朋友的朋友,這關係算不上親近,我們從沒有單獨相處過,甚至連我他宋謹三個人相處的時間都挺少,每次見她都是一大幫人的聚會。所以她到底為什麼要請我吃飯?下午睡飽了,直到淩晨兩點我才懷抱著這個疑惑睡過去,夢裡又是一派兵荒馬亂。起來的時候已經快到和白鷺約定的時間了,我胡亂梳洗了一下就往外跑,跑下樓才想起來今天要去還顧嶽源的披肩,又跑上樓把披肩拿下來,氣喘籲籲趕到約定地點的時候,剛好到時間。白鷺也是個守時的人,她早已經等在那裡。白鷺人如其名,溫柔文靜,簡直像是從瓊瑤裡走出來的,看她坐在那裡白衣白裙長發的模樣,誰也想不到當初在學校裡她是怎麼高調死追宋謹的。宋謹是個悶葫蘆,沉默寡言,人如其名,小心謹慎,如果不是白鷺主動,估計他們之間也隻能做擦肩的陌生人。但是那又怎麼樣呢,當初高調的全校皆知,現在也隻是分手而已。感情裡最忌諱的就是不對等,其實沒有人會甘心一直付出更多,得不到回應或得不到足夠回應的愛都是帶著怨氣的,隱秘的不為人知甚至不為己知的怨氣,在心底裡慢慢發酵累積,總有一天會炸裂了整顆心,摧毀了整段情。因此世間多怨侶。就連我媽,我也不知道她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怨恨,自從她和付星荏分手後,我和她的感情也漸漸淡了下來,我留在她身邊但並不意味著我沒有怨恨。不管我媽到底有沒有怨恨,無法回避的事實是,付星荏離開了她。卑微的付出注定開不出花來,誰會把一個自輕自賤的人捧在心尖上當珍寶呢?我從小就從我父母這裡得到教訓,樹立愛情信念,我要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我們對彼此的愛,一樣多。曾經一度我以為我找到了,但蘇黎世卻用背叛給了我一個狠狠的耳光,至今耳邊仍有餘音。站在餐廳外麵的陽光裡,我胡思亂想了很多,任思想天馬行空夠了返回到腦海裡,我推門走了進去。桌子上有三副餐具。白鷺淺淺一笑:“宋謹有台手術,要晚一會才能到,我們先點菜吧。”她還約了宋謹?難道前賢伉儷打算在此摔筷子斷情,讓我給他們做個見證?我翻開菜單,眼神貪婪地從菜單上掃過,用沈辰和浣浣的話說,我這個人有點眼大嘴小,吃不了多少,但點菜的時候總是恨不得把所有菜都點上,點的又吃不完又不劃算,所以他們一向禁止我點菜,現在逮住個機會,我一定要過癮。劈裡啪啦點了一堆菜,淑女的白鷺被我的豪放震的表情裂了裂:“點這麼多吃的完嗎?”我頭都不抬:“沒事,吃不完給宋謹吃,他吃得多。”白鷺沒有說話,半天,她輕輕說:“他吃得很少。”我笑了:“怎麼可能,我認識他那麼多年了,他胃口特彆好,每次我們一起吃飯他都點特彆多東西。”白鷺靜靜地看著我,表情平靜的讓人覺得嚇人:“他吃得很少,他胃不太好,吃多了會難受,有時候晚飯他用一碗粥就能對付。”她淡淡一笑:“有一次他請你吃飯,回來後就吐了,胃疼了一夜,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臉還是慘白的。”我忍不住向後靠了靠,想躲開她的話,我感覺她的話像暴雨梨花針朝我掃射過來,她頓了頓,伸手握住茶杯,我感覺到她在抖,像在醞釀什麼很重要很可怕的決定。最終她還是開口了:“你真的一點也察覺不到嗎,他喜歡你。他喜歡的是你。”3、渾渾噩噩地走在街上,白鷺的話如同驚雷般一次次在耳邊炸響。你真的一點也察覺不到嗎?真的一點也察覺不到嗎?不是沒有過察覺,很久之前,在少女心最敏感的年紀,同桌看著在教室外等我下課給我送東西的宋謹,問我:“他是不是喜歡你啊?”青春期是個敏感到用顯微鏡觀察世界的年紀,和誰的視線不小心撞一下都會猜疑半天是否他(她)對你有意,同桌的話讓我生了疑,我胡思亂想了好長一段時間,如果宋謹真的喜歡我怎麼辦?那可苦惱死了,我不喜歡他呀,或者說,我對他的喜歡是對朋友對兄長的喜歡,是位於頭腦的喜歡,不是在於心臟的喜歡。直到我十六歲生日後,宋謹和白鷺在一起了,我才停止了這些胡思亂想。宋謹比我大三歲,那年他已經讀大三了,照片從他們大學寄回來,照片上他和白鷺郎才女貌好一對小鴛鴦,我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噗通落地。從那之後,我再沒有想起過十六歲那年的猜疑。直到今天,白鷺告訴我,宋謹喜歡的一直是我。他有胃病,吃多了東西會胃痛,但他知道我眼大嘴小最喜歡看食物擺滿桌,也為了能和我相處的時間久一點,他才每次都點那麼多東西,為了不讓我疑心,忍著惡心把那些東西都塞到他脆弱的胃裡。魔都八月的天氣熱的讓人心慌慌,陽光耀眼讓人盲,我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突然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抬起眼,不遠處顧嶽源正蹙眉看著我,我環顧一下四周,原來不知不覺竟徒步走到了這裡,發覺後才感覺出腳底疼,我從包裡掏出披肩:“喏,還給你。”顧嶽源朝我走了過來,我踉蹌了一下,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寫字樓大廳的沙發上,顧嶽源坐在一邊憂心忡忡地看著我,手裡還拿著一瓶水。一股強烈的藿香正氣水味,我又想吐了。他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好點了沒有?你中暑了。你也真是的,大熱的天兒在馬路上晃什麼。”我奪過水猛灌一口衝淡嘴裡的藿香正氣水味,灌下半瓶水才開口說話:“你不用上班嗎?”他遞給我一張紙巾,淡定地回答:“摸魚。”我的心裡立刻愧疚起來:“我給你添麻煩了,你不會被記曠工吧?要不然你一天工資多少我賠給你。”他憋不住笑了:“你真該去講相聲,天生諧星。”他問我:“你看上去情緒有點不對。”情緒好才奇怪,我幾乎是落荒而逃,連宋謹都沒等,想到這裡我又開始苦惱,不知道白鷺會怎麼跟宋謹講,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麵對宋謹。手伸到包裡去摸東西,突然摸到張硬邦邦的紙,拿出來一看,是喜帖。白鷺的喜帖,白鷺沈平江,6月1號在香格裡拉大酒店舉辦結婚典禮。我呻吟一聲,到時候我要怎麼麵對白鷺和宋謹啊。得想個法子先把婚宴混過去。顧嶽源買了兩本咖啡回來,我想的出神,接過來直接往嘴裡倒,被燙的嗷一聲跳起,撈起剩下的半瓶礦泉水就往嘴裡灌。顧嶽源無語地看著我,估計他這輩子就沒見過像我這麼諧星的人。等我終於平靜下來了,他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喜帖,蹙了下眉:“你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失魂落魄吧。”我捂著嘴,無力地點點頭。他問:“前男友的婚禮?”我搖搖頭:“比這還糟。”他睜大了眼睛:“前女友的婚禮?”我真想削他。看著他,我突然想到個主意。當初宋謹找了個女朋友就成功打消了我的疑慮,我不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然,找的人不能跟白鷺一樣,不能分不清戲裡戲外,不能假戲成真。那眼前不就有一個挺好的目標?我轉過頭打量著顧嶽源,他被我打量生豬肉一樣的目光看的瑟縮了一下:“你想乾什麼?”我摸一摸下巴,嘿嘿一笑:“你工資一天多少錢,我付錢租你一天唄?”回到家我給沈辰打了個電話,問她要不要回來去參加白鷺的婚禮。她沒什麼興趣,如果說我和白鷺的關係是朋友的朋友,她和白鷺就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淡的可以忽略不計,更何況她原定的旅程還有一個星期才結束。想了一想還是把和駱驛分手的事情告訴了她,沒想到她反應那麼大,我似乎聽到腦袋撞在床頭咚的一聲響,沈辰的聲音好像打了雞血:“真的?你終於想通了離開那個衣冠禽獸了?真是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安拉真主偉大的父。”我無語,沈辰不知道我和駱驛從來就不是真的,說來也奇怪,她對駱驛抱有非常大的敵意,把駱驛從名字貶低到人,就我記得的,她說駱驛的名字帶兩匹馬堪稱禽獸,說駱驛是個打著文化旗號的奸商,華夏五千年文明就斷送到他這種人手裡……真搞不懂她為什麼那麼討厭駱驛,大概氣場這種東西真的存在。我和駱驛談了三年,這三年裡每次沈辰過生日我問她要什麼生日禮物,她都說希望我和駱驛分手。我說:“好了,今年的生日禮物你總該滿意了吧?”她隔著大西洋在電話裡響亮地給了我一吻:“寶貝兒彆難過,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何況這花還是朵殘花。等我回去給你介紹一打青年才俊,由著你挑!”見到顧嶽源,浣浣睜大了眼:“你們背著我私相授受!”她轉過頭來義正詞嚴地教育我:“家好你這可不和諧,人家是有主的。”她把顧嶽源說的跟掛銘牌的寵物似的,我咳一咳:“你誤會了,淡定,婚宴完了再跟你解釋。”她眯起眼睛:“情節跌宕起伏嗎?”我對太陽發誓:“至少不會像《白發魔女明月天國》那麼難看。”顧嶽源坐在一邊微笑地看著我們,那眼神讓我感覺他像在看街邊一貓一狗打架。他今天穿了一套正裝,黑色的西裝,高瘦筆挺,英氣勃勃,我不得不承認他氣質挺好,因為一般男人穿正裝都會顯得有點,像推銷的或者拉保險的,但他站在那裡就是個社會精英。我拍拍他的肩膀:“做劇務真是委屈你了,加油,看好你十年後成為影視圈一霸。”他抿了抿嘴:“借您吉言。”浣浣冷哼一聲:“你們應該去組團說相聲,劇團名字就叫家好月圓。”婚宴地點在浦東香格裡拉,白鷺賢伉儷站在酒店門口迎賓,白鷺穿了一襲高定婚紗,長長的拖尾,盤發,露出修長的脖頸和手臂,一串細細的白金鏈子綴著綠寶石,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的。站在她身邊的男人應該就是沈平江了,那是個很清秀的年輕人,看上去和白鷺年紀差不多,高高瘦瘦,笑起來有點靦腆。可算得上郎才女貌了,我走上去,說一聲新婚快樂,眼睛卻四處亂看,白鷺淡淡一笑:“彆找了,他臨時有台手術,不來了。”我長舒一口氣,下一秒聽到沈平江說話,心卻又懸了起來。沈平江喊表哥,對著我身後的顧嶽源喊的。4、顧嶽源是沈平江的表哥,也就是說,沈平江的媽是顧家的姑奶奶。好吧,在場所有人都是我姑奶奶。一進婚宴現場我就被圍觀了,作為顧嶽源的“女朋友”,被顧嶽源的父親、堂表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圍觀了。顧嶽源的父親是個嚴肅的中年人,打量人的目光就像驗鈔機驗鈔,讓人心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我想起了付星荏。浣浣早就溜了,我硬著頭皮吃完這頓飯,吃飯的時候一直衝顧嶽源使眼色,他終於反應過來,拉著我的手站起來:“我們還有點事,先走了。”出了酒店門我就甩開了他的手:“你故意耍我是吧?”他一臉的無辜,我越發憤怒:“你看過喜帖,上麵有名字,你看喜帖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你表弟的婚禮了!”他無辜地眨眼睛:“我心裡想這不是正好順路嗎……”如果我手裡有武器,我肯定削他。他蹭過來安撫我:“你不要著急上火,我保證,我家裡人不會找你麻煩的。”我狐疑地看著他,他舉起兩根手指對著月亮發誓:“真的,我明天就跟他們說和你分手了。”我突然想起那塊披肩:“咦,你家裡人看到我為什麼那麼淡定,他們沒見過你女朋友?”他淡淡一笑:“分手了。”花花公子,我忍不住嘟囔一句。他突然一步跨過來挽住我的手臂:“做戲做全套,今天我們還沒分手呢。”我轉過頭,一個穿一身粉的女孩子正衝我們小碎步跑過來。應該是席間顧嶽源的一個什麼親戚,她在我們麵前站定了:“出來透口氣,正好看到你們。”顧嶽源給我介紹:“我妹妹,明子。”我看著她,總覺得她麵熟。托資深八卦愛好者浣浣的教導,我對各種整容臉頗為敏感,我一眼就看出明子整過容,具體來說應該至少開過眼角墊過下巴。顧嶽源接著介紹:“明子是一個演員。”我點點頭,對她笑一笑,打算回去後問一下浣浣有沒有這麼個女演員。明子跟我們打過招呼後就走了,顧嶽源問我:“去吹吹風?”走幾步路就是黃浦江了,反正也沒事乾,我點點頭。這是外灘的對麵,我和顧嶽源站在江邊,看著江裡各種中國聯通人壽保險的船來來去去,我感歎:“過去在江對麵往這邊看,總是在想如果從這邊往那邊看過去,又會是什麼樣子。”有的時候人真的不要好奇,因為真相未必美麗。從這邊看過去,連黃浦江的江水都好似少了一半。我這人有個毛病,一旦靠近水就容易多愁善感。人不開心的時候吃點甜食最好,我們坐在許留山裡點了一堆芒果,顧嶽源問我:“你不打算問我點什麼?”我抬起眼皮:“問什麼?”他諄諄善誘:“比如我的真實身份啊,真實工作啊。”我嗤笑:“你當你沙特王子?還身份呢。”我伸個懶腰:“說真的,就算你真是沙特王子也不關我事,反正明天我們就分手了。”我重重地咬分手這個音,他笑:“好吧,是我理虧在先,今天晚上賬我來付,還有,你租我的工錢也不用給了。”回到家打開電腦,一登上QQ就看到頭像狂閃,是浣浣。回了一句在,她飛快地回過來:“你乾什麼去了,電話也不接,沈辰明天回來,讓我們去接機。”我把手伸進去摸手機,摸了半天卻沒摸到,難道丟了?下線的時候突然想起明子,我問浣浣:“娛樂圈裡有個叫明子的女明星嗎?”浣浣很快回複我:“有,三線開外小藝人,出道五年,資質有限,至今仍然在配角圈裡打轉,前途不看好。”我豎起大拇指稱讚她,不愧是娛樂圈小百度。浣浣又回我:“你應該認識她啊,她和你同一個選秀節目出來的。”什麼?難怪我覺得她眼熟!大概是在後台見到過吧。浣浣發來一張圖片:“看她整容前。”我真是不得不佩服浣浣這個強大的娛樂圈資訊庫。整容前的明子,一言以蔽之,小家子氣,眼睛和下巴都有些短窄,這不是有福討喜的長相。果然看一眼她的照片,就知道浣浣為什麼會下前途不看好的定論了。我再次對浣浣表示歎服。5、第二天沈辰從荷蘭回國,我和浣浣去機場接她。去機場的路上我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浣浣,浣浣思索了半天,突然賤賤地一笑:“其實你可以考慮一下他。”我嗬嗬兩聲:“人家有主的。”她拍一下巴掌:“你看,你對人家有意思吧,如果你完全沒想法就會直接說沒想法,但是你說的是人家有主哎。”我翻白眼:“你最近推理看多了吧。”她聳聳肩,不置可否。我們到機場的時候航班早已經降落,沈辰坐在麥當勞裡等我們。她看上去神采飛揚的,一上車就問我是不是真和駱驛分手了,我開玩笑:“這麼針對駱驛,你不會和他有過一腿吧?”她呸一聲:“那是我目光如炬早看出來他不是好東西,怕您吃虧上當呢。”我笑:“是是是,您目光如炬,大司馬大將軍萬歲。”給沈辰接風無外乎還是吃飯唱K那些事,折騰到半夜才回家,第二天早晨去取錢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慘痛的事實,銀行卡裡數字告急。畢業兩年,第一年我借口要考研,沒去找工作,第二年磨磨蹭蹭的,就蹭到了八月,這兩年裡一直是在吃壓歲錢的老本,現在必須得出去找個工作了。我大學主修的是中文,大二輔修編導,打開招聘網把所有地段尚可相應公司的簡曆都投了一遍。想到工作後就要開始朝九晚五的生活,不禁悲從中來,我抖開被子鑽進去,打算在末日來臨前先和親愛的床纏綿個夠,沒想到沈辰卻來攪局。她還沒從我和駱驛分手的興奮勁兒裡緩過來,亢奮的像是嚼了炫邁:“快出來,把自己拾掇下,我給你找了一個真青年才俊。”沈辰找的青年才俊,老實說,還真挺青年才俊。長得挺英俊,高高瘦瘦,沈辰說她是在看畫展時候和人認識的,青年才俊的本職是建築師。聽到建築師三個字,我的心忍不住抖了抖。這個人和蘇黎世完全不同,或許因為當初年紀小,蘇黎世還是個孩子,帶一點大學死宅男的氣,但是眼前這個人卻是精英,穿著得體連微笑也得體,讓我忍不住想,如果蘇黎世沒有死,如果蘇黎世活到了現在,時光會把他打磨成這個樣子嗎?可是時光讓他變成了一捧灰。想起蘇黎世我便情緒低落,沈辰在桌子底下悄悄掐我胳膊,我強打起精神,打算和青年才俊友好交流下,如果浣浣在就好了,我們可以聽她說八卦,她一個人就能把氣氛搞活。就在大家都尷尷尬尬的時刻,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顧嶽源。他推開餐廳的門走進來,我正好往門那兒看,和他的視線撞了個正著,微微一愣後,他笑容可掬地朝我走了過來。他徑直走到我身後,伸出手臂親昵地攬住我的肩膀,掃一眼沈辰和青年才俊:“背著我爬牆呢?”他玩的是哪出?沈辰狐疑地看著他:“家好,這位是?”顧嶽源搶先我一步回答她:“你好,我是家好的男朋友。”沈辰瞥了我一眼,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了然於心的笑容:“哦,原來是這樣,家好也真是的,藏著掖著不告訴我們。”我窘的鼻尖都要沁出汗來了,偷偷瞥了青年才俊一眼,人家抱著跟我談戀愛的心來的,顧嶽源這麼一鬨,人家怎麼看我,怎麼看沈辰?青年才俊的臉色卻挺平靜的,沈辰話落後他開口:“您誤會了,沈辰說她有個朋友對美術特彆有心得,所以大家聚一聚。”顧嶽源瞟我一眼:“是嗎?那我也聽聽。”他在我身邊坐下,手臂還搭在我的肩膀上,壓的我關節疼,我不自在地掙一掙,他反倒更加勒緊:“你們聊吧,我也增長下美術知識,初次和家好的朋友們見麵,這頓飯我請客。”我隻好硬著頭皮跟沈辰和青年才俊討論美術話題,從中世紀到文藝複興,從達芬奇提香到塞尚高更,顧嶽源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插話問我們兩句。最後青年才俊撐不住了,跟我們道彆:“晚上還有點事,我先走了。”青年才俊走後,顧嶽源也緊接著告彆:“我也有點事,先走了。”最後餐廳裡隻剩下我和沈辰,沈辰八卦兮兮地湊上來:“到底怎麼回事啊,那真是你男朋友?”我有氣無力地搖搖頭,沈辰迷惘了:“那他為什麼一副來捉奸的樣子。”想了半天,她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猛拍一下我的大腿:“我明白了!他倆才是一對!”我可真佩服她的想象力。投出簡曆三天後,我收到了第一份麵試通知。地址竟然是在顧嶽源他們公司所在的那個文化產業園區,那園區是去年新建成的,彙聚了各種廣告公司、新興影視公司。可是我沒有想到,我竟然正正好好投中的就是顧嶽源在的公司。我在麵試間裡等了半小時,HR終於姍姍來遲,他在我麵前坐下,衝我露出該死的迷人微笑,伸出手:“你好,我是你的麵試官,長風影視的CEO,顧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