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看那個人長得好像一條狗(1 / 1)

1、顧嶽源和他去世的母親早就為劇本勾勒了大致框架,我媽隻需要往裡麵填充內容,因此劇本進度不錯,她每寫完一部分就會發給我,我再拿給顧嶽源看,顧嶽源對我媽的功力非常讚賞,一邊誇我媽,一邊拿眼覷我:“你怎麼就沒從阿姨那裡繼承點天賦呢?”我保持沉默不開口,任他嘲來諷去,反正那幾頁丟人的玩意兒我早刪了乾乾淨淨。等他看完劇本我才說話:“我媽說按照這個進度,劇本在10月前可以完工,其他的事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比如演員、導演、服裝設計什麼的。”顧嶽源站起身來:“說到服裝,有一件事情我正要跟你說呢,前段時間我在時裝雜誌上看到沈辰的專訪,有幾張她設計作品的圖我看著挺有意思,就找了下她的設計資料來看,覺得她可以可以勝任我們這部戲的服裝設計。”我有點為難:“沈辰沒有做過影視劇,不知道她有沒有興趣。我問一下她吧。那導演演員呢?”顧嶽源從辦公桌的文件夾裡抽出一份東西:“導演不用擔心,有人給我推薦了一個導演,這個導演會帶自己的劇務班底和一些相熟的人過來,再需要什麼雜工我們可以招募。”我接過資料看了兩眼,這個導演倒不算眼生,姓李,我看過他幾部戲,拍的不錯,就是人有些時運不濟,不算什麼知名大導演。看著資料我突然疑惑起來,顧嶽源剛進貴圈兩眼一抹黑的,員工對貴圈的了解我也見識過了。是誰給他推薦的李導?想來想去,我隻能懷疑是付星荏。強壓下疑惑,顧嶽源皺著眉頭又開口了:“最難解決的是演員,且不說我對現在的演員了解實在不多,就說要找的演員必須形象符合演技過的去這兩點,能達到的基本早就功成名就了,以我的片酬預算未必請得起。”我看過他的預算表,聽了他的話也不禁替他發起愁來。我們兩個愁眉相對了好半天,最後顧嶽源站起身來:“算了,先不想了,有一件事情倒是迫在眉睫。”我蹲在地上抬頭看著他,他說:“過兩天立秋,我爸讓我帶你回家。”我驚得從地上霍然站起,蹲得久了猛一起身瞬間低血壓,踉蹌著幾乎栽倒,顧嶽源扶住我,一臉的嚴肅:“我都見過你的親友團了,你也該見見我的。”我轉身想逃:“胡說八道,我先見的你家親友團。”他把我拎回來:“我還答應了你媽會去你老家看她呢。遲早都得挨這一刀,何苦非要拖延,立秋在我家是個大日子,我爸邀請你那是很隆重的事情,你要不去他肯定直接把你劃成偽鈔。”我隻好哭喪著臉答應了。膽戰心驚地數著日子,立秋終究還是到了,去顧家的路上,顧嶽源一路給我講他們家的人員構成。 顧嶽源是獨生子,母親早逝,隻有一個父親,也就是他嘴裡的驗鈔機大亨顧方舟先生。顧方舟有一弟一妹,弟弟也是生意人,有一個女兒,是顧家這一輩裡唯一的女孩子,是以非常受全家的寵愛,她大顧嶽源十歲,顧嶽源喊她姐,其實算有半母的情分,她早就結了婚,女兒都已經七歲了,雖然不姓顧,但因為是顧家現今唯一的第三代人,故而受寵程度絲毫不亞於她媽當年。“這可是個小祖宗,人小鬼大,放迪士尼動畫電影裡絕對是主角,上次婚禮她生病沒去,但是聽她媽說了你,早就對你好感興趣了,你小心被她捉弄。”顧嶽源叮囑我。我點點頭,顧嶽源繼續說家史,相比叔叔,他的姑姑就命歹一點了,姑姑當年嫁的倒是不錯,可惜姑父查出有死精症,所以夫妻倆收養了一個孩子,誰知道沒過幾年,夫妻倆在一次海難裡齊齊遇難了。“所以,沈平江其實是你姑姑收養的?”我有點驚訝。他歎口氣:“是啊,你沒看出來嗎,他性格內向,甚至有點陰鬱,大概就是因為這段經曆。”我唏噓不已:“那他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嗎?”顧嶽源皺著眉:“收養他的時候他才不到兩歲,不記事的年紀,原本不該知道的,後來有一次明子不小心說漏了嘴……”“哎哎哎”我打斷他,“對了,你不說我都忘了,這個明子又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她是你妹妹嗎,怎麼你又是獨生子,不會她也是收養的吧。”顧嶽源挑眉:“是啊,你真聰明,她是收養的,她媽媽也是演員,也在你媽媽編劇的那部戲裡,比我媽戲份還少。那部戲殺青後,我媽嫁人退圈,她繼續在圈裡混,一直也沒有紅,但是紅的心太勝,上了人當,做了單親媽媽,再後來生病去世了。拍戲的時候她和我媽很投契,所以她去世後我媽就收養了明子。”我陰陽怪氣:“哦,不是親兄妹,還青梅竹馬。”他哭笑不得,一個巴掌輕輕招呼到我後脖頸上:“吃的哪門子天外飛醋。”車在一幢豪宅前停了下來,我不禁驚歎出聲,不愧是地產大亨,這占地麵積,這裝潢設計,我直如劉姥姥初入大觀園,戰戰兢兢跟在顧嶽源身後穿過碧樹芳草噴泉之間的小道,顧嶽源小聲嗬斥我:“直起腰來,彆縮手縮腳的,有點出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我的肩和腰上猛拍幾掌,然後右手握住了我的手,左手去按門鈴。開門的是明子,在家裡她卸掉了濃妝,模樣也算清新可人,見到我們她滿臉堆笑:“你們來啦,等你們好久了。”顧嶽源牽著我的手走進去,我在他耳邊小聲說:“你家真像豪門恩怨劇的置景。”他輕輕擰我一下:“正經嚴肅點。”我們在沙發上坐下,顧嶽源問明子:“我爸呢?”明子指指樓上:“在書房呢,說到吃飯時間再叫他。”顧嶽源點點頭,轉頭對我說:“彆理他,資深裝逼範。”我無言以對,隻能對明子硬擠了個微笑。明子說去廚房看看,客廳裡隻剩下了我們兩個人,桌子上擺了一籃桃子,顧嶽源挑了兩個,遞給我一個,個大飽滿的桃子非常誘人,我反複看著那個桃子,突然冒出一句話:“粉嫩似少女。”顧嶽源正在啃桃子,聽了我的話噴出滿嘴桃渣子咳的撕心裂肺,我忙扯了一張紙巾給他擦臉:“形象,注意你富二代的形象!”他咳得滿臉通紅:“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呀。”我把玩著那個桃子:“沒什麼呀,就是想起前幾天浣浣跟我吐槽,說現在下至20歲上至60歲的女明星,出新聞都特喜歡吹噓自己粉嫩似少女。”顧嶽源笑:“看你們倆這刻薄嘴,快吃吧。”有錢人家的桃子不禁長得粉嫩似少女,味道也比我在超市裡隨便買的強,我像八戒吃人參果似的啃完了桃子,隨手把桃核丟到垃圾桶裡,顧嶽源阻止不及,懊惱地看著我:“你怎麼扔了?”我莫名其妙:“不扔難道還留著做核舟?”他沒有搭理我,隻是自己走到垃圾桶邊,彎腰小心翼翼地把那枚桃核撿了出來用紙巾包好,然後遞給了我:“放到口袋裡。”我避而不接:“不要,多惡心啊,從垃圾桶裡拿出來的。”他不由分手塞進我的衣兜裡:“往垃圾桶裡伸手的是我,我還沒嫌惡心呢。我們老家立秋有習俗,吃桃留核,等到除夕夜拿出來燒成灰,可以避瘟疫。”我揶揄他:“這叫封建迷信。”突然樓梯上傳來一聲輕咳,我和顧嶽源抬起頭,一台碩大的驗鈔機,哦不,一個威嚴的地產大亨,正站在樓梯上,臉色嚴峻地看著我們。2、如顧嶽源所說,立秋在顧家是個大日子,晚飯前顧家的人差不多都來齊了,顧嶽源的叔叔嬸嬸,堂姐顧結香帶著老公和七歲的女兒細細公主,沈平江也來了,白鷺卻沒有,叔叔問起新媳婦怎麼沒來參加家庭聚會,沈平江隻說白鷺病了。我有點自作多情的想白鷺會不會是因為不想見我才裝病,不免有點憂鬱,轉念一想自己哪來那麼大臉,白鷺結婚肯定是已經放下了宋謹,更何況我,於是又歡快鼓舞起來。最慶幸的是,想象中被全家人圍攻八卦的場景沒出現,大亨之家就是大亨之家,不比我們升鬥小民,飯桌上專愛聊八卦調味佐餐,顧嶽源的親戚們沒有對我表現出強烈的興趣,隻問了幾句在顧嶽源的公司工作得順不順心,顧嶽源有沒有欺負我,如果欺負我記得告訴他們這類客套話。其他時間都是大亨和叔叔還有堂姐夫在聊經濟時政。顧嶽源不做地產也插不上嘴,隻是專心地自己吃飯、讓我吃飯、伺候小公主吃飯。小公主芳齡七歲,有一張討喜的小圓臉和一雙圓溜溜的小貓眼,在飯桌上也不多話,顧嶽源給她夾菜剝蝦殼她還會說一句謝謝小叔叔,隻是她不敢和我視線相對,隻是偷偷看我,一被我發現就立刻轉開眼,臉上還帶著沒收住的笑。大概是個怕生人的羞澀小姑娘,哪有顧嶽源描述得那樣可怕。顧嶽源跟我說過他爸不喜歡他做影視,來之前我就一直擔心他們會為這事再起衝突,然而墨菲定律堅不可摧,飯桌上到底還是有人提起了這事,是顧嶽源的叔叔。“嶽源你的電視劇拍得怎麼樣了?”這句話一出,我立刻掃了一眼桌子上,有菜有湯有一水兒的精細瓷器,如果一會掀桌起來必定七零哐啷非常熱鬨。顧嶽源倒也老實:“還在籌備中。”叔叔哦了一聲:“沒記錯的話,好像清明見你的時候你就說在籌備了,怎麼籌備那麼久。”明子為哥哥解圍:“電視劇是要很長的籌備期的,叔叔你們做一個樓盤從競標到開售不也要好久。”一直沉默地喝湯的大哼終於冷哼一聲開口:“哼,一個電視劇做好了能賺多少錢,也配和做地產比?”明子被嗆了一道,默默閉嘴喝湯,不再說話。大哼自顧自說下去:“哼,放著熟門熟路的生意不做,去搞什麼八成賠本的電視劇。”他說話前必哼一聲,我覺得他應該改名叫大哼。他的話令我很不舒服,專橫霸道唯我獨尊,簡直就是地產領域的付星荏。我忍不住想開口為顧嶽源說兩句話,卻被顧嶽源發現意圖,他的手在桌布下攥住我的手,對我輕輕搖了搖頭。顧嶽源畢竟是大哼的兒子,知道他秉性,隻任由他去說,也不反駁,果真大哼自顧自說了幾句後覺得無趣就閉上了嘴。堂姐又適時拋出了新話題,說起細細公主剛上一年級在學校裡的那些事,又讓她表演了一下剛學的兒歌,氣氛總算緩和了下來。顧家吃飯早,吃完晚飯才七點不到,沈平江最先告辭,叔叔一家緊隨其後,走到門口,細細公主突然鬆開她媽的手跑回來,在顧嶽源耳邊嘟囔了兩句,一邊說還一邊看著我笑,看得我莫名其妙。叔叔走後我和顧嶽源也打算走,大哼冷哼了一聲,把顧嶽源叫進了書房。顧嶽源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個小絲絨盒子,打開來裡麵是一顆珍珠,他說是大哼送給我的見麵禮。今天立秋,司機也要回家過節,看來我們又隻好選擇步行回去或者搭地鐵,從顧家到最近的地鐵還要走十分鐘,走出顧家門,我再次抱怨:“沒有寶馬香車的富二代不配叫富二代。”顧嶽源抱歉地看著我:“寶馬香車暫時是沒有,自行車行不行?”他竟然真的儲物室裡找出來一輛自行車,最後他騎著自行車載著我,搖搖晃晃地上路了。好多年沒騎自行車了,他一開始有點生疏,我問他:“說真的我真很好奇,我一直以為寶馬香車是富二代標配,隻有上了年紀的人比如你爸這種才會用司機。你為什麼不自己開車?”顧嶽源努力掌握著平衡:“我對開車有一點心理陰影……喂你不要動來動去啊。”漸漸的,自行車不再亂扭,七點多了,整個城市亮起了燈,車子在樹與樹路燈與路燈之間穿梭,影子在長與短胖與瘦之間變換,八月晚風正好,今天顧嶽源穿的很休閒,看他騎車時拱起的棉T恤背影如同少年,讓我想起一首梅豔芳的老歌,忍不住輕聲哼起來。煤氣燈不禁影照街裡一對蚯蚓,照過以兩心相應一對小情人。沉默以擁吻抵抗一切的冰與冷,晚意借北風輕輕的飄起長長裙,多溫馨。顧嶽源竟也會這首歌,他輕輕和。今天今天星閃閃,剩下我漆黑中北風中帶著淚,念當天當他跟他一起的每天。今天今天星閃閃,剩下我漆黑中北風中帶淚悼念,當天的心,歡欣,再也再也再也不見,一切已失去,不可以再追,一切已失去。後半段的歌詞並不吉利,可我們誰都不在意,熱戀的人具備把悲情也唱成暖情的能力,整個世界都籠罩著一層平安夜的柔光,如此美麗。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問他:“喂,你帶人滿熟練的啊,過去總是騎車帶人吧,老實交代,帶的是哪個漂亮姑娘?”他想了想:“貝貝。”我擰他一下:“貝貝是誰?”他猛地一踩,加速:“是細細養的一條哈士奇!”從顧家到我家距離實在遙遠,騎到一半,顧嶽源力氣耗儘,我們隻好推著車散步,到一家影院門口,正好有新片上映,顧嶽源提議去看電影。在電梯裡,我突然想起臨走前細細和顧嶽源咬耳朵,問他:“到底細細跟你說了什麼?”顧嶽源一臉嚴肅地看著我:“她說的事情和你有關,你聽了後一定不要失望,不要傷心難過。”難道小公主討厭我?我大驚失色看著顧嶽源,顧嶽源看了我兩眼,歎一口氣,低下了頭:“細細說,你,長了一張哈士奇臉哈哈哈哈哈。”他笑得不可自抑,我抓狂地搖晃他:“哪裡像了哪裡像了!”他忍著笑從褲兜裡摸出手機,搜了一張哈士奇的照片:“你看,眉毛和眼睛的距離那麼遠,和哈士奇真的好像哈哈哈哈。”我忙轉過身照照鏡子,然後沮喪地發現,果然,細細公主洞察力驚人,我哭喪著臉,一個長了哈士奇臉的諧星,這個設定太不偶像劇了嗚嗚嗚。電梯到了,走出電梯,影院的走廊裡貼滿經典電影的海報,走到一張大話西遊的海報前,顧嶽源突然停下來,認真地問我:“你知道大話西遊裡最經典的一句台詞是什麼嗎?”我不假思索:“曾經有一份真正的愛情擺在我的麵前但是我沒有珍惜,直到失去後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對他說三個字,如果在這三個字前麵加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出乎意料的,顧嶽源搖了搖頭,我想一想:“我的意中人是一個蓋世英雄,總有一天他會駕著七彩祥雲來娶我?”顧嶽源依舊搖頭,我疑惑地看著他,他一本正經地說:“是那句,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啊。”說完這句話他動若瘋兔地大笑著逃走了,留我在原地恨得咬牙切齒,混蛋王八蛋!一直到看完電影我還對哈士奇臉耿耿於懷,顧嶽源隻能安慰我:“哈士奇臉也挺好的,真的。多少人喜歡哈士奇啊,哈士奇可是網絡紅狗。”我依舊哭喪著臉,為什麼不是薩摩臉,薩摩多可愛啊,雪白乾淨微笑天使,還有一雙溫柔多情的內雙眼。顧嶽源想了想:“哎呀,不要管小朋友說什麼嘛,這種長相還有另一種文藝的描述方式呀。”咦?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眼睛裡醞釀著瓊瑤男主般的深情:“家好,很久之前,當我還是個學生的時候,讀一本名著,裡麵有一句對女孩子外貌的描寫令我印象深刻也百思不得其解,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對書中所描寫的那種外貌感到好奇,直到遇到你,才終於恍然大悟,仿佛書中的人走進了現實世界裡,來到了我的麵前。”我被他的眼睛蠱惑了:“真的嗎?是什麼描寫?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還是輕雲蔽月流風回雪?”顧嶽源搖搖頭:“不,是眉毛高高在上,和眼睛遠得彼此要害相思病。”……3、八月眼看就要過完了,劇本也將在10月完工,演員的尋找迫在眉睫,一方麵我委托浣浣幫忙列出擬請名單,另一方麵顧嶽源也按照浣浣列出的名單去打聽價格,顧嶽源的妹妹明子好歹算個圈內人,也多少會幫點忙。一天午飯時間,顧嶽源跟我說,明子昨天找他,自薦演一個配角。我不以為意,多大點事:“也好啊,反正是個配角。”顧嶽源卻搖搖頭:“她不是我心裡那個角色的形象。”我無所謂:“那你就按照你心裡的形象去找人唄。”他卻不住的打量著我,我被他看的發毛:“看我乾什麼?”顧嶽源摸著下巴:“你不錯啊,你挺符合的,不如來試試這個角色?”我忙拒絕:“多謝抬愛,不感興趣,謝謝。”他沒有再勉強,隻是說讓我想想。我才沒工夫想這個呢,我自己眼前就有個大麻煩。房東突然間家裡出變故急需錢,要把房子賣掉,我隻能另找新房了。我現在住的房子是我一來魔都就租下的,那時魔都租房價還不像今時今日這樣貴到離譜,房東是個厚道人,兩年多以來也一直沒有漲租金,我原本打算一直住下去直到結婚或者自己有餘力買房為止,誰知道橫生變數,一想到魔都如今的租房價和要各處跑著看房,我就頭痛。不止這個,立秋之前顧嶽源交代的事情還沒有辦妥,沈辰行蹤詭秘,前段時間又不知道突然跑去了哪裡,打電話也沒人接,昨天我終於電話聯係上了她,她說她之前去了北京看大秀,剛回魔都,最近一個星期應該不會亂跑,讓我直接去她店裡找她。沈辰大我幾歲,我和她認識的時間其實並不算太長,甚至認識她是在駱驛之後——我是指那場選秀比賽之後,在商場裡她幫我抓了一次小偷,後來我們就成了好朋友。沈辰雖然還不到30歲,但在業內已小有名氣,她幾年前創立了自己的獨立服裝品牌,幾年下來,有不少二流名媛和三流明星買她的帳,她開了一家工作室,人就住在工作室裡。今天顧嶽源有事沒來公司,我以工作的名義上班溜號去找沈辰,一來到工作室門口就被嚇了一跳。工作室的玻璃門被砸碎了半扇,門內門外一地的碎玻璃渣滓,反射著鋒芒刺眼的光,推開門走進去,裡麵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推倒了滿屋子的衣架子和塑料模特,流瀉了一地的衣服布匹,沈辰這一季愛好綢緞,真真是滿地的浮華奢靡。她正坐在一堆衣服上發呆,我走過去,推推她:“這怎麼回事?”她搖搖頭,捂著臉不說話。我發現她的手臂上有一片淤青,往外冒著血絲,大概是撞到桌子角之類的銳物留下的,我問她:“你得罪什麼人了嗎,有人來砸你場子?”她還是沒回答我,隻是讓我扶著她站了起來,她的狀況還真是淒慘,不止手臂被撞傷,腳踝也崴了,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旁邊坐下來,對我說:”你自己從地上撿個椅子坐吧。“我直覺這事情並不簡單,沈辰卻不耐煩:”像我這樣長了一張挑釁臉的人被人砸場子有什麼稀奇的,大驚小怪。“我噗嗤笑了,沈辰確實長了一張挑釁臉,哪怕她隻靜靜地坐在那裡不說話,你也會覺得她正在從內心裡鄙視你。我把來意給她說明了,她沉思了片刻:“我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我忙把顧嶽源的話轉達給她:“沒關係,顧嶽源看了你其他的設計稿,覺得你和我們這個戲很適合。”沈辰詭異地笑了:“我們我們,說得挺親熱。”我嘁一聲:“就我們,我們我們我們我們,怎麼了,不服憋著。”沈辰撲哧笑:“我以為你會死鴨子嘴硬說你是他公司員工。”我攤手:“有什麼好避諱的,我們確實是在談戀愛啊。”她的眉尖一蹙,問我:“那蘇黎世呢。”我的笑容凝固住,半天,說:“蘇黎世已經死了,三周年都過了。”沈辰認真地問我:“那麼,他在你的心裡也已經死了嗎?”我想了想,認真地回答她:“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蘇黎世是我心裡永遠銘記的朱砂痣,認為我會因為蘇黎世而不再去愛任何人,所以現在你懷疑我心裡想的那個人不是手裡牽著的這個人,對嗎?”她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我歎一口氣:“沈辰,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這句話,說到底隻是個段子。剛和蘇黎世分手的時候,蘇黎世剛死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想的,但事實是小王子裡那句話,時間撫平一切傷痛。”和顧嶽源在一起後,我想起蘇黎世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少,此刻沈辰提起這個名字,我才想起來,過去在大學裡,蘇黎世也有一輛單車,每次下午上課前他都會推著車去女生宿舍樓下等我,然後載著我去教學區上課,從大一到大三,三年時間將近1000天漫長的歲月,我坐在他的自行車後座上,穿過教學區與宿舍區之間那條長路的樹蔭,穿過人間四月的好風,穿過我整個水氣泱泱豐沛到可以擰出青草汁子的青春,最豐腴的臉頰,最美好的年華,都在那輛單車上,都是屬於那個人的。可是那夜從顧嶽源家出來,當他用單車載著我在路燈之間穿梭時,我滿心想的,卻隻有眼前這個男人,和青春有關的那些人那些日子,未曾在那一夜的腦海中泛起一點漣漪。聽了我的話,沈辰失魂落魄:“真的嗎,人真的可以再愛一次?”說完這句話她突然自己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抽得太用力,半邊臉都腫了起來,嚇了我一大跳,忙扶著她的肩膀問她怎麼了,她低著頭不說話,我抬起她的臉才發現她正在哭,淚珠子一串串地砸下來,洇濕了我一大塊裙子,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隻好插科打諢:“哎呀你彆哭啊,你哭得我裙子上滿是水,一會兒出去人家誤會我怎麼辦?”她沒有破涕為笑,隻是抱住了我,把臉埋在我的肩上,繼續專心致誌地哭。一種名為憂傷的情緒在這間小小的工作室裡彌漫開來,與這滿地的綾羅和破碎的玻璃一起,讓人無端端覺得傷心,我沒有再開口說話,隻是抱著沈辰,認識她這些年,我從沒見她哭過,還哭得這樣淒慘。哭了快半個小時,她終於停住了,眼睛早已經腫得像蜜桃,眼淚濕透了我大半個肩膀,她帶我到樓上她的房間,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給我換。她的衣服可比我的漂亮得多,白襯衫A字裙,我歡喜地換上,在鏡子前來回轉圈360度地照,她坐在床邊,一邊用濕巾擦眼淚一邊說:“你應該減減腰圍,A字裙快被你穿成H形了。”哭完了發泄完情緒的沈辰重新切換回毒舌職業女性的模式,她對我說:“你們那個活兒我接了,你有空把你們的人設發我一下,把劇本也給我。我試著畫幾個設計圖給你們看,要不要采用隨你們,你們要是滿意我就繼續畫,你們要是不滿意,那幾張設計圖我就當親友團炮彈支援,不收你們錢。”她一段話說了七個你們,每一個都咬著重音,我回答她:“那我就替我們謝謝你啦。”回到公司,顧嶽源已經談完事情回來了,我告訴他沈辰那邊已經搞定,他也告訴我自己剛才已經拒絕了明子,給明子安排了另一個角色。“你真的不考慮出演那個角色?”我擺擺手:“我現在煩的很,少拿這事煩我。”他蹙眉:“你又怎麼了?”我把要重新租房的事情告訴他,他微微一笑:“這還不簡單,正好我知道一間房要出租,房東是一對老夫婦,要出國去幫女兒帶幾年孩子,以後還要回來的,所以想把房子租出去,實際也是為找人給自己看房子,所以租金不算高,隻是要求租客是有固定工作良好生活習慣的單身女孩子。我看你條件算符合啊,不如試試看。”有那麼好的事情?我精神一震,問顧嶽源:“在哪兒?”顧嶽源正襟危坐,淡淡一笑:“在我家樓下。”4、去看房的那天,遵顧嶽源的囑咐,我打扮得就如同寫字樓文員似的一本正經,白襯衫牛仔褲球鞋,紮高馬尾露出額頭,化淡淡淡妝,舉止斯文略顯羞澀,說話聲音較平時降低半度。這對知識分子老夫妻果然對我很有好感,熱心地帶著我看房子。房子果真不錯,比顧嶽源的小一點,但一個人住可算空間有餘,比較麻煩的是,一些家具他們在出國前已經答應送人,我可能需要自己重新購置。當然,房租會適當下降。這倒不是問題,他們一走至少三年,要在這裡住三年的話,換一些自己的東西也舒心。當下簽了合同,九月初入住。解決了房子的事情,回去的路上顧嶽源舊事重提:“現在你可以考慮下那個角色的事情了吧?”我一口拒絕:“我是真的真的不想演戲,你另覓高人吧。”他疑惑:“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排斥演戲?”我左顧右盼,終於想到話堵他:“你說你是不是不務正業,男主角找好了嗎你就死纏一個配角,你這叫主次不分本末倒置。”提起主角他也擰起眉頭來:“我按照浣浣提議的名單去找了幾個人,可是對方不是片酬太高就是已經有了一年內的工作安排。”女主角倒是已經找好了,這是個民國背景女主中心戲,顧嶽源的要求是與想象中女主形象貼合為上,不願將就市場花高價找與女主形象相差十萬八千裡的大明星,於是簽約了一位沒什麼名氣的、與顧嶽源母親肖似的小明星。浣浣說女主已經是二十八線演員,那男主必須要找一位至少觀眾臉熟的,否則戲賣不出去,什麼也彆想。我忍不住和他一起發起愁來。還好有人及時給我們解了圍,顧嶽源的妹妹明子給他推薦了一位演員,叫陳熙,演技不錯,觀眾臉熟,符合浣浣提出的基本要求,明子說他家裡最近有事急需錢,所以給顧嶽源的報價肯稍稍降低,商量過後,顧嶽源提高了一下總片酬預算,決定簽下他。沒過多久,沈辰把畫好的幾張戲服設計圖傳給了我,我拿給顧嶽源看,顧嶽源非常滿意,第二天就和沈辰簽了合同。一切看上去都很好,我媽的劇本也隻差個結尾了,萬事俱備,隻待十一月底開機。忙完了這些事情,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搬家。房東夫妻把自己的家具送掉了大半,我需要自己買一些東西,我列出購物清單,鋪在客廳電視與茶幾之間的毛絨地毯,還有房東夫婦的窗簾我也不喜歡要換新的,以及新家新氣象需要新餐具……零零碎碎列了一張紙,預備周末去徐家彙的宜家一次購清。顧嶽源和我一起在宜家逛來逛去,經過燈飾區的時候,我又突發奇想想要買一盞新台燈,跑到台燈區挨個看,覺得這個也好那個也美,一手拿著一個陷入糾結的抉擇,突然聽到一聲輕笑,轉過頭,顧嶽源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我笑,我莫名其妙:“笑什麼?”他搖搖頭:“沒什麼,想起了一句話。”我立刻警惕起來,舉起手裡的台燈,預備他如果再說那句那個人長得好像一條狗或者眉毛和眼睛遠的像是要害相思就把台燈照他腦袋砸過去,誰知道,他卻輕輕地說:“之子於歸,宜室宜家。”我臉一燙,放下台燈,若無其事地轉身走了。最後我買了一堆在預算外又未必真用的上的東西——買東西往往就是這樣。結算完了走出宜家,再次發現富二代沒有車的壞處,節假日總不好打擾司機跟我們來買東西,帶著這麼一大堆東西去擠假日的地鐵想想就讓人覺得窒息,最後我們隻好打車回家。舊房東催搬家催的緊,我要帶走的東西早就已經搬來堆在新房裡,新買來的東西也先堆在客廳,不忙著收拾。我向房東報備過,他允許我重新粉刷一遍臥室的牆,我打算把臥室牆刷成淡青色,已經買好了工具,預備明天開工。作為我的男朋友兼鄰居,顧嶽源當然義不容辭地來幫忙,我用報紙折了兩頂帽子扣在我和他兩個粉刷匠頭上,粉刷牆壁並不是件輕鬆的事兒,我和顧嶽源都不是業餘玩票,一個上午下來,氣喘籲籲渾身臟兮兮,顧嶽源問:“為什麼不請個專業的來。”我雖然累但心情卻非常愉悅:“我喜歡自己刷牆啊,從小就對裝修房子充滿興趣,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在想未來有了自己的房子後要怎麼裝修,要什麼風格,買什麼瓷磚……”手酸肩疼,我們就地坐下來,我去冰箱裡拿來兩罐可樂,遞給顧嶽源一罐,他問:“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房子?”今天陽光很好,風也很好,臥室的飄窗打開著,陽光照了一室,照在青了一半的牆麵上,我和顧嶽源的影子在地上依偎,我有點不好意思:“我說出來你可彆笑我。從小我夢想中自己的家,就是雜誌畫報最後一頁廣告裡常見的那種房子,郊區的獨立小洋房,新鮮奶油色,磚紅或者黃色的屋頂,矮圍牆圈起一個小花園,種滿翠綠的修剪的很好的草,牆邊種兩叢薔薇,要有狗,大狗,古牧或者金毛。要有兩個小孩,一家四口,我家的男主人要有一輛汽車,停在草地上。”說完這番話,房間裡寂靜無聲,我有點後悔,這個願望聽上去太幼稚了,恐怕顧嶽源要笑死了。他卻沒有嘲笑我,隻是若有所思地搖晃著可樂罐,我沮喪,懷疑他根本沒有聽我的話。下午我們終於刷好了牆,暖黃色的夕陽餘暉照在淡青色的牆麵上非常漂亮,隻可惜暫時不能住人,需要等它陰乾散味。客廳也是一塌糊塗沒法住人,顧嶽源讓我去樓上他家暫時湊合兩天。我在顧嶽源家湊合了幾天,終於等到牆麵徹底陰乾臥室味道散儘,可以收拾住人了。我把從宜家買來的東西全部拆掉包裝,把包裝丟出去,對房間進行一次大清掃,調整了一下家具的布局,然後開始擺放自己的東西,房東留下來的家具裡我最喜歡一麵牆的格子架,可以擺放我心血**敗下的小玩意兒,我興致勃勃地擺,指揮顧嶽源把這個那個遞給我,擺到沈辰送我喬遷之喜的賀禮時,我突然想到了蘇黎世。曾經當我們還相愛,說過無數孩子氣的傻話,蘇黎世是學建築的,他說等未來我們結婚,要住他親自設計的房子,我說你主外我主內,然後顛顛地跑去聽室內設計選修課,還報了一個神奇的社團,專門探討如何進行室內裝飾擺放。我為我和蘇黎世的未來進行了充足繁冗漫長的準備,直到愛情戛然而止。不,彆誤會,此刻我想起蘇黎世,並非傷懷往事,而是突然覺得,我應該對顧嶽源坦白,我用餘光看著顧嶽源,他正在低頭認真研究手裡的杯子,在家裡的顧嶽源喜歡穿棉質的T恤和長褲,在他家蹭住的這幾天,不小心拉開他的衣櫥看到裡麵壯觀的淺色純棉陣容,我還以為打開了哪個大學生的衣櫃。他和蘇黎世一點也不一樣,蘇黎世一心想儘快長成一個成功人士,他喜歡西裝這類可以凸顯精英範兒的衣服,而顧嶽源是輕鬆的自在的,我望著他,望了又望,心裡像是忽然湧起溫柔的潮水,被太陽曬的溫暖的潮水,溫柔地衝刷著曾經寫滿字的沙灘,將誓言和玩笑、愛戀和仇恨全部打散帶走,帶來一個嶄新的海岸。5、慶祝我喬遷之喜,晚上我親自下廚,我可不是顧嶽源這種嘴上自稱中華小當家實際卻隻會番茄炒蛋的繡花枕頭,很快一桌大餐準備完畢,平時最愛和我吵嘴的顧嶽源對我的廚藝讚聲不絕,吃完飯,他問:“你的廚藝很專業啊,難道曾經去新東方藍翔進修過?”我收拾著碗筷,沒有否認:“是進修過,不過不是新東方藍翔,是我大學附近的一個暑期培訓班。”我參加過廚藝進修班,在大三那一年的暑假,那時我和蘇黎世還在一起,去學廚藝是我對和蘇黎世的未來所做的繁冗準備中的一項,學習的時候我一直在暢想蘇黎世坐在餐桌前等我開飯時候的場景,所以特彆認真賣力,結業考核我是班裡的第一。但是蘇黎世卻從來沒有吃到過我做的菜,大四開學後我們的關係就漸漸變了。我把碗筷全放進水池裡,然後走回到顧嶽源身邊,認真地對他說:“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我會室內裝飾,會廚藝……我會的很多東西,在學的時候都是為了除你之外的另一個男人。”那個晚上,我和顧嶽源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喝著低度數的雞尾酒,我把我的前半生對顧嶽源和盤托出,包括我的和付星荏的關係,我對我媽的感情,以及我和蘇黎世的那些糾葛。我跑到臥室裡拖出放在下麵的箱子,從裡麵拿出一卷東西給顧嶽源看,那是一卷我小時候畫的畫,顧嶽源歎息:“難怪你寫劇本不行,原來你的天賦點在畫畫,是繼承了你爸。”我瞪他一眼,他忙改口:“付星荏,付星荏。”付星荏是畫家,在發現我的天賦後,他希望我可以繼承他的衣缽也做一個畫家,他像培養一個繼承人而非一個女兒那樣培養我,對我的事情事無巨細地進行乾涉,像在雕琢一件作品而不是養一個孩子,我小時候看閒書他都不允許,隻讓我讀蓋章名著,叫我不要浪費時間,我問他,如果大家都隻讀名著不肯花時間去讀新書,那麼又怎麼會有新鮮的好的東西被人發現呢?他回答我,自然有彆人去浪費時間和生命,輪不到我去犧牲。他希望我成為一個畫家,一個淑女,一個名媛,做他認為對的事,嫁他認為對的人,所以他用名利為**離間了我和蘇黎世的關係,致使我和蘇黎世徹底分手的蘇瞳,也是他的學生,我一直堅信,蘇瞳的出現也是付星荏在搗鬼。蘇黎世和我分手後,我跑去質問過付星荏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卻完全不以為意,隻是反問我,像蘇黎世這樣可以為一點小小**而放棄我的人,棄之又有什麼可惜。顧嶽源若有所思:“和我爸好像。”酒喝多了,我打著酒嗝說:“對,所以我真不喜歡你爸,看到他就想起付星荏。”我湊到他耳邊,悄聲說:“我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大哼,哼哈二將的哼。”顧嶽源笑的把臉埋在我脖子上肩膀抽搐個不停,我摸摸他的腦袋:“可憐的孩子,我們真是同為天涯淪落人。”又說起心裡對我媽那一點怨,我以為顧嶽源會勸我打開心結珍惜所有,可是他卻並沒有,我詫異地問他:“你這時候難道不應該煲一鍋苦口婆心的心靈雞湯?”顧嶽源搖頭:“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不在此情中那不鹹不淡的勸慰又有什麼用。”這一刻我真喜歡他,我說:“怨歸怨。但我知道我愛她,為了保護她有些東西我可以放棄,你知道嗎,我原本有機會進娛樂圈做一個演員的,大學時我參加過一個電視台新人選秀,成績還不錯,觀眾支持率也挺高,可是卻在決賽前退賽了。原因很簡單,付星荏去找我,讓我退賽,他不允許我混娛樂圈,說如果我執意要進的話,恐怕我媽會被牽連曝光。”我捏扁一個易拉罐:“我真是不懂啊,就算沒有愛情,我媽好歹為他付出了二十多年的青春,他怎麼能那麼狠心,我媽默默做了三十年的編劇,一直很低調,從沒拋頭露麵過,她的家庭狀況甚至連很多合作者都不清楚。我想她大概是故意隱瞞,所以我就退賽了。”我轉頭望著顧嶽源:“所以,那個角色我不能演,抱歉。”又消滅了一瓶雞尾酒,我問他:“你還要聽我和我的初戀嗎?”他的下巴擱在我肩上,輕輕搖晃:“你想說的話就說吧。”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無非是,我們相愛過,我想和他結婚過,結果他經受不起離間和**劈腿了,然後在劈腿一年後和女朋友共同遭遇車禍,他死了,那個我們之間的第三者則成了植物人現在還躺在醫院裡。聽說後來,那個肇事者自首了,聽說……後來關於他的一切我都隻是聽說。我甚至不知那個索走他命的人名姓,在他死之前我們已成陌路,我沒有去探究他死亡細節的立場,因辜負成疾,也無此心力。就是這樣了,像每一段大學時期的愛戀,乏善可陳,而且已經以對方的死亡為終結。我喝一口酒:“到你了,老實交代吧,那個女朋友是怎麼回事?”他一臉坦然:“騙你的咯。那天在麗江街頭閒逛,看到那條披肩我突然想到你,鬼使神差地就買了,回到客棧正好看到你在天井裡睡覺,怕你感冒就順手蓋在了你身上。但是那時候不知道你是不是單身,所以就順著老板娘的話胡謅了個女朋友出來。”顧嶽源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來攬住了我的肩膀讓我靠在他肩上,半天,他說:“我也有事情要對你坦白,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不是在電梯裡,是很久之前那次選秀比賽,你可能沒有注意到,那場選秀的廣告商有我爸的地產公司,所以公司有很多觀眾席贈票,有一次我閒著無聊就去了現場,在後台和你擦肩而過,你急匆匆地沒有注意到我,我卻對你印象深刻。隻是後來你莫名其妙退了賽,我再沒從媒體上看到你的消息,直到在電梯裡重遇,”我坐起身來驚詫地看著他:“你小子藏得夠深啊。”他淡淡一笑:“那時候我本來想讓你留個電話的,誰知道你跑的像兔子一樣快,早知道就先要電話再給錢了。”我臉一紅,沒好意思告訴他,當時跑得快是因為怕他發現多給了錢。他重新摟住我的肩:“我當時有點懵,好不容易又遇見,結果連個聯係方式也沒留,誰知道在麗江又遇見你,這大概就是緣分吧。”大概吧……人世間每一個相遇都是久彆重逢,有緣的人總會再見,當我為蘇黎世輾轉反側的時候,又怎麼會知道,這個世界的另一個角落,還有一個我並不知道的人還在記掛著我,我靠在顧嶽源的身上,勾住他的手指,我喜歡他的手,修長乾燥,關節略略突出,可以看出性格裡有些倔強,中指指尖微微變形,腕上有一處厚繭,和我一樣,應該是讀書時候握多了筆杆寫字喜歡用手腕支撐書桌的緣故,指甲修剪得很乾淨,事業線綿長,生命線不錯,感情線……顧嶽源抽回手,雙臂緊緊勒住我大笑:“傻子,你拿的是我右手!”開著窗,夜空繁星如錦,夜風吹進來,剛換上的新窗簾被風吹動嘩啦作響,這是我和顧嶽源一起在宜家挑選的窗簾,這是我和顧嶽源一起布置的家,我的耳邊回響起在燈飾區顧嶽源帶笑的那句話,之子於歸,宜室宜家,此刻他微微閉著眼睛,讓我想恃酒行凶,我從他的手臂裡掙脫出來,雙手捧牢他的臉,下一秒睡美男卻突然驚醒,頓時先機全失。“感覺怎麼樣?”額頭抵著額頭,他悶笑著問我。我想了想,說:“你剛才喝的那瓶是什麼味道的?我覺得這個雞尾酒還是粉紅色的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