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願陪你火海刀山(1 / 1)

1、這個元旦無疑是我和顧嶽源過得最糟糕的一個新年。一晚上顧嶽源和我接到了無數個詢問流言是否屬實的電話,導演的、公司同事的、浣浣的、沈辰的、我媽的……浣浣在電話裡向我再三道歉沒有幫我和顧嶽源把好選角關,倒讓我覺得非常愧疚,她是親友團免費讚助,而且陳熙向來低調,坊間少有關於他私生活的傳聞,隻看在劇組那一個多月的相處也知道他為人謹慎,任憑浣浣再如何八卦,不知道他有吸毒史也無可厚非。我媽的電話是打給顧嶽源的,天下丈母娘大多如此,有了女婿忘女兒,我蹲在地上摧殘花盆裡的小草,仰頭看顧嶽源坐在沙發上和我媽寒暄,接受我媽的慰問,末了,他才把電話遞給我:“阿姨有話跟你說。”我接過電話,聽我媽叮囑了兩句讓我好好照顧顧嶽源。我掛掉電話,抬頭看看顧嶽源,想了想,乾巴巴地說:“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彆著急。”他歎一口氣,伸出手摸摸我的頭頂,沒有說話。哪有那麼簡單,這一年來類似的事情發生了已經不止一起,早有先例,之前出事的劇組,事主或者是龍套,或者是配角,大不了刪去角色或者找人來替,而我們呢?陳熙是我們的男一號,戲份僅次於女主角的絕對主角。拍攝已經過半,大約一半的投資已經燒掉了,就算我們保留背影,隻找人來補拍露臉鏡頭,那也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更何況還有和其他演員同鏡頭的對手戲,補拍整場戲?用特效?都需要錢。政策嚴格,全無僥幸可能,真讓人犯難,我在地毯上坐下來,偎靠著顧嶽源的膝蓋,兩個人俱是沉默無言。沉默著沉默著就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顧嶽源不見了,我枕在沙發上,腦袋下墊著一個柔軟的靠墊,動一動腿,整整一晚保持著這個彆扭的姿勢腿已經麻木,錘了半天才勉強瘸著腿站起來癱在沙發上,這時候門被推開了,顧嶽源拎著散發出香味的早餐走進來,放在茶幾上:“醒了?吃飯吧。”他把買來的早餐從袋子裡拿出打開,我看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和生煎包,小聲嘀咕,他問:“你自言自語什麼呢?”我像一個高位截癱病人一樣挪動著去摸筷子:“按照正常的偶像劇邏輯,難道不應該是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柔軟的毛毯,廚房裡傳來溫馨的香氣,我揉著惺忪的睡眼走進廚房,發現男主角也就是你正在烤土司,潔白的長方形餐桌上放著兩隻盤子,裡麵有一顆煎成心形的蛋和一條培根,旁邊還放著一杯溫熱的牛奶和一隻蘋果?為什麼殘酷的現實卻是我醒來發現自己還是保持著昨天晚上的跪姿兩條腿麻的好像不是自己的?” 顧嶽源撲哧笑了:“彆貧了,快吃飯,吃完飯還有事要去做。”話雖如此,他還是坐到了沙發上我的旁邊,一手握起拳頭輕輕敲打著我麻木的小腿。顧嶽源所說的‘有事’,是回顧家看大哼。這個關頭回家,任憑傻子也知道不隻是為履行兒女義務,去之前我和顧嶽源去了一趟商場,大哼財大氣粗萬事不缺,我們聊表心意而已,選來選去,最終選中了一枚袖扣,以我的名義送出,算是上次珍珠的回禮,價格不甚昂貴——就算是做一場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戲,也要努力用點演技。去到大哼家,正好趕上廚房在準備午飯,大哼正在客廳看電視,真巧,電視上新聞正在播報昨天演員陳某涉毒被捕的消息。我和顧嶽源尷尬得坐立不安,像是過了一個世紀,新聞終於到了下一條,我趕緊走上前去,雙手捧著禮物恭恭敬敬地遞給大哼:“顧叔叔新年好。”不出所料,大哼哼了一聲:“中國人的新年在農曆。”但他還是接過了禮物,攥在手裡,沒有隨手往茶幾上放,我內心裡暗暗鬆一口氣。顧家不過陽曆新年,明子身為顧夫人養女身份尷尬,有了經濟能力後就搬出了顧家另住,所以今天顧家隻有大哼和我們倆,顧嶽源支開我:“家好,我突然想吃白玉雞,你去廚房幫我告訴張阿姨一下。”我如同獲釋一般站起身來朝廚房走過去,廚房張阿姨正在燒菜,看到我就問:“他們父子倆有事情要談把你支開了?”張阿姨是顧家老阿姨,從顧夫人還活著的時候就受雇顧家,關係超越主家和保姆,我點點頭,她念了聲佛:“希望彆又吵起來。”我把白玉雞的要求轉達給張阿姨,張阿姨眉開眼笑:“他從小就喜歡吃雞,他媽說他是狐狸投胎的,長到這麼大了都自己當老板了口味也沒高貴起來。正好今天去菜市場買了一隻新鮮活宰的雞。”我看著張阿姨剖雞去骨冰涼水,心裡突然一動:“張阿姨,你教我怎麼做這道菜吧。”吃飯的時候顧嶽源和大哼已經談完了,不用多說,看兩個人的臉色就知道交談過程很不友好結果很不如人意。顧嶽源坐在我旁邊,臉上陰沉的要滴出水,主座上大哼頭頂也是黑雲壓城城欲摧,半天,才哼一聲:“吃飯吧。”大哼動筷子後,我伸筷子夾了一片魚片放到他的碗裡:“叔叔,這魚是我幫忙做的,您嘗嘗。”我覺得此刻我的臉上笑容肯定諂媚極了,伸手不打笑臉人,大哼夾起來放進嘴裡,半天,說:“廚藝不錯。”我又夾了一塊白玉雞給顧嶽源,顧嶽源回夾我一隻鹽焗蝦,我瞟了他一眼,他不情不願地把筷子在半空裡徘徊了半天,又把筷子放下,舀了一勺香菇湯放進大哼的湯碗:“多喝湯,養生。”我敏銳地覺察到,聽到這句話,大哼僵硬的表情稍稍溫和了下,雖然轉瞬之間又板起了臉。等回到家,我一定要好好問問顧嶽源。午飯總算相安無事地吃完了,一吃完飯,顧嶽源就要告彆,大哼卻喊住了我們:“這是你家又不是飯堂,坐下,張阿姨,給他泡杯茶。你,跟我來一下書房。”這個你,自然指的我。我看一眼顧嶽源,做了個哭臉,跟著大哼上了樓。第一次進大哼的書房,真讓我感覺不舒服,我想起了付星荏,從外觀上看,大哼的書房和顧嶽源完全不像,畢竟一個是企業家一個是藝術家,但透出來的那股感覺太類似,我不自在地動了動脖子。大哼示意我坐下:“剛才他已經跟我談過了,談了什麼,估計你也猜得到。”我隻能乾笑,他冷著臉,問:“你支持他做這東西?”這東西三個字,充分表達了他對顧嶽源事業的輕蔑,我忍著氣:“是啊,我不僅支持他,還是他的搭檔和助手,這東西是我和他共同的心血,劇本是我找人寫的,服裝是我找朋友做的,演員是我找朋友幫忙挑選的,不僅如此,我還代表他去片場跟組。我全心全意全力支持他做這個東西。”他蹙眉頭:“你們可能會賠得血本無歸。”想起了什麼,他譏諷地一笑:“劇還沒拍完,離離血本無歸也差不多了。”他用手指敲打著桌子:“而我的公司根基雄厚,如同一座牢固的大廈,可以說進我的公司就像繼承一個帝國,我的事業能長青,你們也可以少奮鬥二十年,為什麼偏偏這麼想不開?”他的話令我煩躁,讓我想起當初付星荏對我說,繼承他的事業學美術有什麼不好,我有遺傳自他的天賦,又有他這個如日中天的好父親在業內開路,十年之內小有成就不成問題,女承父業,也可成就一段佳話。真是好笑,毫無選擇地被降生在這個世界,還要被要求以‘另一個人的繼承者’身份生長生活,將一生儘付於‘延續彆人的事業’。我打斷他的話:“這是您想給的,卻未必是我們想要的。”他冷笑:“有誰不想成功?”我搖頭:“成功是相對論,顧叔叔恕我說話直白粗俗,您覺得您很成功,但在比爾蓋茨巴菲特這些人的眼中,您未必是成功的。如果隻用金錢意義去衡量成功,那麼在我們已知的世界裡,隻有世界首富才有資格說自己是成功的,而如果用其他的標準來定義成功,比如身份地位,那麼在有些人的眼中,您或許永遠隻是個有錢人,而不是一個成功者。”他沉默片刻,書房裡隻剩下手指敲打桌子的聲音,突然他停住了手指,問:“那你說,成功的標準是什麼?”我想了想:“成功的標準,應該是基於自身的縱向標準,而不是左顧右盼的橫向標準,能讓自己感到滿足就是成功,比如,您的公司要開發一個新樓盤,您製定了這個計劃,然後計劃按期完成,您就是成功的,比如我和顧嶽源想要做成功這個電視劇,這個劇如果拍完了賣出去了播出了,那我們也是成功的。有些人的成功可以兼濟天下,有的人的成功隻能獨善其身,但沒有人生命的第一責任是為彆人,所以隻要不拖累彆人,又何必勉強自己?”大哼聽完,半晌,歎了一口氣:“但是你不知道自己未來會不會後悔。”我笑一笑:“這個世界上有無數條路,在一個時刻每個人隻能選擇一條,運氣好的,當時歡喜,未來也驚喜,運氣不好的,或許選的時候歡天喜地到頭來卻發現滿是荊棘,或許選的時候不情不願但走著走著發現繁花似錦。可是未來的事情怎麼能預計呢,隻有不辜負當下,我覺得生命裡的每一刻都應當被平等對待。”浣浣的愛豆說過一句話,我乍聽之時直如醍醐灌頂,那句話是,無論你走什麼路,都有你能走的路。大哼又沉默了半天,揮揮手:“算了,希望你們未來不要後悔,後悔了也不要哭。”我試探著問他:“您答應借錢給他了?”大哼冷哼一聲:“做夢!聽君一席話立刻幡然悔悟覺得自己前幾十年白活了那是演電視劇。”顧嶽源還真他媽是親生的,這毒舌技能分明如出一轍!我狼狽退出,卻看見顧嶽源正倚在牆上一臉憋笑的表情著看我。回去的路上他還在笑個不停,一回到小區停下車我立刻撲過去掐住他的脖子,一直掐到他咳嗽才鬆開口。回到家他還是忍不住笑:“如果我們哪天窮的叮當響了,你可以去培訓學校賣心靈雞湯。”我拿起一個靠墊砸向他:“你還笑得出來呢,借錢失敗了,怎麼辦?”他輕鬆接住靠墊坐下來:“沒關係,反正去之前我就猜到會失敗了,他那麼反對我做這個,怎麼會借錢給我。”我沮喪:“那你還非要去碰一次釘子。”他歎一口氣:“我以為會有奇跡。”2、第二天,原本我應該已經在回影視城的路上,但突然發生這種事情,劇組隻好暫時停工,我和顧嶽源一大早就出了門,開始借錢的旅程。顧嶽源定下的第一個借錢對象是他的表弟、白鷺的丈夫沈平江。沈平江雖然隻是個小小牙醫,但他手裡有養父養母留下的大筆遺產,沈家在浦東,我們開車過去,路上顧嶽源熟練地打著方向盤,苦笑:“沒想到車技是在借錢的路上練熟的。”今天牙科診所休息,沈平江在家裡,他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看報紙,我問他:“白鷺呢?”白鷺原本是牙科診所的護士,結婚後就辭了工作專心在家當少奶奶,本來我和她之間的聯係就隻有一個宋謹,自從她結婚那天起,我就沒有再見過她了。沈平江溫和地笑:“她病了,在休息,不太想見人。”顧嶽源隨口關心:“立秋的時候就病了,怎麼現在還病著?要不要去看看大夫做個詳細的檢查?”沈平江給我們倒茶:“不需要,她就是免疫係統差,一變天就會生點小病,富貴病,不礙事的。”顧嶽源將這個話題作罷,東拉西扯,終於扯到了借錢上,沈平江微笑著回答他:“那筆錢不由我隨意支配,更何況那麼大數目,抱歉。”又是一個軟釘子,我們又不鹹不淡地寒暄了一會兒,起身走人,我對沈平江說:“代我問白鷺好。”沈平江卻突然喊住了我們,我回過頭,他的臉色有點奇怪,微笑也有點怪異,他問我:“付小姐不向自己的朋友打聽下看能否借到?比如駱先生,宋先生什麼的。”我的心不知道為什麼咯噔了一下,勉強擠出個微笑:“我哪來那麼多有錢的朋友。”上了車心裡還是感覺怪怪的,卻又說不出什麼,顧嶽源問我怎麼了,我隻好搖了搖頭。下一個借錢對象是顧嶽源的堂姐顧結香。去顧結香家的路上,顧嶽源倒是很輕鬆,他跟我說,顧結香從小看著他長大,就像他的半母,一直很疼他,隻要她有,肯定會借給自己的。顧結香是滬上知名律師,收入不菲,姐夫也是生意人,這一趟估計不會白走。然而事情卻有點出乎我們的意料,家裡姐姐姐夫都不在,隻有保姆帶著茜茜公主,小公主正坐在地上玩換裝遊戲,保姆給我們倒茶,說先生太太一早就出門了,太太被事務所派去出差,大約要在廣州待一個星期,先生也出國談生意了,不用半個月是回不來的。保姆指一指小公主:“太太說,如果你來了,就把茜茜帶去你那裡幫忙照看幾天。”所以最後,我們兩個人大人帶著一個孩子,開車又回到了家。晚上顧嶽源做飯,我陪公主坐在地毯上打遊戲,公主是堂姐和堂姐夫的心肝兒寶貝,要想借錢,籠絡住公主是捷徑。公主最近迷上了暖暖環遊世界的升級版奇跡暖暖,作為曾經暖暖環遊世界的忠實玩家,我和公主很快打成了一片。誰知道奇跡暖暖的設定著實變態,為了刷一套套裝,我和公主急得麵紅耳赤,在反複把一關玩了十遍終於刷齊套裝所需原材料後,我幾乎要和公主抱頭痛哭,顧嶽源催了兩遍吃飯未果,盤腿在我們麵前坐下來,看我們玩了一會兒,嘲笑我們:“充點錢做人民幣玩家不就好了,或者去網上搜一下攻略啊。”我和公主齊齊鄙視他:“一點都不懂遊戲的真諦!”急匆匆吃完飯,我和公主又坐到地上刷遊戲,這次比較順利,很快解決了一個章節,我突然炫耀心起,帶著公主去了對麵我家,打開衣櫥從裡麵翻出一件衣服:“看!”公主哇的一聲,我忍不住得意,這是我玩暖暖環遊世界那年,沈辰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那年我心血**加入了學校Cos社,但是對動漫又一竅不通,大學城Cos祭的時候,抓耳撓腮一想,乾脆Cos暖暖,沈辰於是按照遊戲裡我最喜歡的一件華麗宮廷裝給我做了個現實版,還原度百分百,我打開電腦翻出當時的留念照片:“看,還原度是不是很高?”照片上的我二十歲,那是我一生中最瘦的時候,我還特地買了一頂非常接近遊戲裡發型的假發,公主看了看照片,說:“還原度最高的是胸,還原度最差的是眼睛和眉毛的距離。”倚門站著的顧嶽源忍不住撲哧一笑。不愧是一家子,家族遺傳毒舌因子!雖然狠狠地毒舌了我一把,但是公主顯然對我的衣服很感興趣,留戀地多看了好幾眼,我心裡悄悄地打定了一個主意。晚上公主睡顧嶽源家客房,帶公主回去時,顧嶽源對我說:“劇組那邊還要安撫下,我打算後天請大家吃個飯。”第二天公主去上學,顧嶽源去公司上班,我請了假去看沈辰,她正歪躺在**看電視,神情懨懨的,我有點不好意思提來的目的,她卻一眼看穿:“什麼事,說吧。”我隻好扭扭捏捏地說出此行原因,我想讓她幫忙做一件奇跡暖暖裡的衣服,送給公主當禮物博公主一笑,沈辰擺擺手:“饒了我吧,最近總是不舒服,我連訂單都沒接。”我難免沮喪,沈辰卻說:“話說回來,又不是設計衣服,不是非我不可,你不是也跟我學過縫紉?你把那套衣服圖給我,我看著給你畫一下設計稿,你去隨便找個裁縫做,或者自己動手也可以啊。”我千恩萬謝地出了沈辰家,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去學校接公主放學。學校門口已經站滿了來接孩子的家長,我等了半小時,顧嶽源也開車來了,又一起等了十幾分鐘,放學鈴聲響了,校門打開,小孩子們潮水一樣地湧出來,公主穿著校服背著小書包朝我們奔過來,一下子撲到我們麵前,一手摟住一條腿,站在我們旁邊的家長語氣羨慕地誇:“你們一家子真好。”顧嶽源衝她笑了一笑。回去路上,顧嶽源告訴我,已經訂好了後天請劇組的人吃飯,到時候我也要去。我問他:“我以什麼身份去?跟組共患難過的戰友?”顧嶽源笑著瞟我一眼:“老板娘,未來太子爺的媽。”顧嶽源宴請了導演副導演攝像燈光美術等一乾重要人物,感謝他們對劇的付出,承諾自己不會放棄這部戲,會儘快想出辦法複工,希望大家到時可以繼續共同奮鬥。回去時路過一家布店,我讓顧嶽源停車,進去選了幾塊布料,顧嶽源疑惑地問我:“你想當裁縫?”沒錯,我想當裁縫。第二天我又搞來一架小縫紉機,沈辰把圖紙傳給了我,我拾掇起那點剪裁知識,開始專心致誌地研究圖紙。公主畢竟隻是個七歲的小姑娘,暖暖的大部分衣服並不適合她,我在公主已完成的眾多搭配裡選了一套與七歲小姑娘接近的,這套衣服不算複雜,隻是顏色豐富又多零零碎碎的點綴,我的盒子裡放滿了各種碎布頭和閃亮的珠子,一整天從早到晚都在縫衣服穿珠子,感覺眼睛都要瞎了。伸個懶腰揉揉眼睛,顧嶽源來送飯了:“縫紉機小姐,該吃飯了。”顧嶽源先生隻會做番茄炒蛋,番茄炒蛋蓋澆飯,番茄炒蛋蓋澆泡麵,番茄炒蛋蓋澆意麵……我意興闌珊地把蛋挑著吃掉:“晚上我來做飯。”我打算做從張阿姨那裡學來的白玉雞,去對麵超市買雞腿,在冷鮮專櫃前,我對顧嶽源提起張阿姨說的話:“張阿姨說你是狐狸投胎的。”買了做白玉雞需要的雞腿,又買了公主喜歡吃的大黃魚準備煨湯,再挑選一些時令蔬菜,顧嶽源賴在廚房不走:“你彆看我隻會做番茄炒蛋,可是我有一手好刀工。”他竟然不是誇大其實,他的刀工確實挺好,很嫻熟,至少比我好多了,我廚藝最薄弱就是刀工,因此做出來的菜在賣相上總是普通。有了顧嶽源的刀工,今晚晚餐賣相加成,顧嶽源很得意,雕了一朵胡蘿卜花放在盤邊:“這就是傳說中的雙劍合璧天作之合呀。”公主已經等得眼睛都綠了,菜端上來一句話沒說,風卷殘雲先填飽肚子才開口批評:“廚房不是打情罵俏的地方。”這孩子真的隻有七歲?明天是周六,公主學校放假,再過四天她媽媽就要從廣州回來了,餐後水果時間,公主說,她明天想去自然博物館。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自然博物館有什麼好看的,破破爛爛,一些死了八百年的動物,不小心碰一碰都要化灰了。”公主糾正我:“你不看新聞,自然博物館搬遷了,建了個漂亮的新館,裡麵的標本都是新的,很好看的,我有同學去過。”公主我心如鐵,我隻好推脫:“那讓你小叔叔帶你去好了,我有事。”公主眼睛骨碌一轉,盯著我看了好半天,問:“你是不是怕標本?”這小姑娘原來還會讀心!我確實對標本有點心裡發毛,小時候我養過一隻貓,後來那隻貓得病死了,我很傷心,哭了一整天,後來趁我睡著,付星荏把小貓的屍體拿出去,找人做成了標本,又當做禮物送給我,這件事情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除了我自己,沒人知道我這個毛病,上次去老自然博物館還是和蘇黎世,他是標本愛好者,那是我們最濃情蜜意的時候,我那時是想和他天長地久的,覺得他愛的我都應該試著去愛,至少不要排斥,於是一咬牙就跟他去了,事實證明心理陰影沒那麼好克服,蘇黎世看標本看得興致勃勃,我跟在他身後卻分分鐘恨不得逃出去。但是現在,想到還要向公主父母借錢,公主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一咬牙:“一堆標本有什麼好怕的!去!”結果當晚我就做了噩夢,夢到被一群標本包圍,最後冷汗涔涔地醒過來,一看表,已經是五點鐘,再也睡不著,於是睜著眼睛戰戰兢兢等天亮。誰知道,顧嶽源竟然病了,於是我們的行程隻好作罷。公主的爺爺奶奶突然打來電話,要接公主去自己家過周末,很快司機就來了把公主接走了,公主一走,我回到臥室輕輕踢一腳床:“好了,彆裝了,快起來吧。”他笑了,把公主放在自己額頭上的冰袋拿開:“你怎麼知道我是裝的?”我沒有回答他,隻是問:“你怎麼知道我怕標本?”他坐起來伸個懶腰:“你都願意為小公主做裁縫了,結果她一提要去自然博物館你馬上一口否決。還有,她問你是不是怕標本你否認的時候耳朵紅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捏耳朵。顧嶽源沒有起床,而是從床頭書櫃裡摸了一本書出來,今天陽光很好,我們拉開窗簾讓陽光照進來,他坐在**看書,我把我的縫紉機拿來他的臥室,繼續做那件衣服。吃過午飯有點困,顧嶽源拍拍自己身邊,我爬上床,在他身邊小睡了一會兒,醒過來的時候,他還在睡,午後的金色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我恍惚間覺得,我們已經一起渡過了漫長歲月,住在白牆紅頂的房子,有一雙兒女兩隻大狗,門外草坪上停著我們的車,相對而食相視而笑相攜而行相擁而眠,一覺醒來,業已白頭。3、顧結香回來的前一天,我終於做好了那件衣服。雖然做工不精細,但乍看上去和遊戲裡相差無幾,公主第一次沒有刻薄挑剔我,而是驕傲地宣布,她明天要穿著這件衣服去學校,妒忌死那個暖暖等級比她高的女班長。我和顧嶽源相視一笑,畢竟還是個小孩子。顧結香回來那天,我和顧嶽源去學校最後一次接公主,接到公主直奔顧結香家,顧結香已經從廣州回來了,剛洗完澡換好衣服,公主一見到媽媽立刻撲上去炫耀自己的新衣服,顧結香摟著女兒謝了我,讓保姆帶公主去換睡衣。顧嶽源單刀直入:“姐,我來借錢的。”顧結香也很直接:“弟弟,對不起,姐真不能借。”我懵了,顧嶽源也懵了,說好的最疼他的姐姐和半母呢?顧結香解釋:“你姐夫的公司最近周轉出了點問題,我們手上沒有流動資金。”顧嶽源沮喪,顧結香留我們吃晚飯,把從廣州帶回來的禮物給我們,是一對情侶款手表,手表很漂亮,但阻止不了顧嶽源吃飯的時候悶悶不樂,告彆的時候,公主突然跑過來跟我們說了句悄悄話。她說,堂姐不敢借錢給我們,因為堂姐出差前接到過大哼的電話,大哼說不要借錢給我們,否則彆怪他翻臉。難怪!顧嶽源火冒三丈,開車直奔大哼家,我怎麼勸阻都沒有用,大哼沒去公司,在書房看書,顧嶽源大步上樓,我跟在後麵,看他猛地推開門,大哼抬起頭,愕然地看著我們。顧嶽源氣得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卑鄙!”知子莫若父,大哼瞬間明白了顧嶽源的意思,一臉的無所謂,低下頭繼續看書,顧嶽源憤怒地踹了一腳門,氣呼呼地下了樓。我也很憤怒,就算這不是拍電視劇,我那天說的口乾舌燥的您總不能當我是空氣吧?大哼像是讀出了我的內心想法,他放下書,一臉的無辜坦然:“我就是聽了你的話醍醐灌頂啊,你說誰也不知道自己未來會不會後悔,所以最重要是當下舒心,我想了想,如果現在我放任他,未來會不會後悔不知道,但是現在肯定是不舒服的。”氣煞我也,我哆嗦著用手指著他,半天沒說出話,最後隻能狼狽憤怒地下樓。顧嶽源正坐在車裡等我,看到我上車,他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放軟語氣:“彆著急啊,親戚不行,朋友呢?”他更沮喪:“一開始要開影視公司我爸就不同意,他一分錢沒有支援我,我這個公司是傾儘自己所有積蓄,能借的親朋好友也都借遍了,你說,現在還能去借誰?”我突然想起了沈平江的話。付小姐不向自己的朋友打聽下看能否借到?比如駱先生,宋先生什麼的。宋謹是一個小醫生,沒什麼積蓄,駱驛卻是個文化商人,他應該可以幫到我們,可是我和他早已經分手了,戀愛的時候也不過是裝樣,向一個異性大筆借債,這有點超出我的一般世界觀。沉默著開車回了家,顧嶽源把自己關進了臥室,我歎一口氣,自己下樓去了對麵超市,買了一堆雞回來。白玉雞椒麻雞雞肉卷三杯雞可樂雞翅……燉完最後一個雞湯,我小心翼翼地端到顧嶽源臥室門前,用手把香味往門縫裡煽:“狐狸先生,狐狸先生,出來吃雞了。”臥室門被拉開,顧嶽源哭笑不得地看著我:“你這是招黃鼠狼呢。”看著餐桌上的全雞宴,顧嶽源歎一口氣:“實在混不下去貴圈的話,我看我們乾脆去開個飯店,我切菜你做菜,混個衣食無憂。”我剛想勸他彆說喪氣話,電話突然響了,是沈辰,她說她明天要去做產檢,讓我陪她去。沈辰已經四個多月,並不顯懷,她沒有化妝,穿著寬鬆的衣服和平底鞋,我們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她問我劇組的事情怎麼樣了,我把這幾天碰的軟釘子告訴她,她勸我不要太著急。等待的過程裡我去了一趟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沈辰正坐在長椅上仔細地聆聽著什麼,那一刻她的表情很溫柔,充滿了母性光輝,像一尊教堂陽光下的聖母像,一瞬間我突然想到了我媽,那時她也是這樣獨自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吧,她當時在想什麼呢?她不確定會有的愛情,不確定會有的婚姻,不確定怎樣的未來……我朝沈辰走過去,問她:“在乾什麼?”她噓了一聲:“你聽。”有人在放歌,旋律很溫暖,我仔細地聽,聽清楚幾句歌詞。我穿過金黃的麥田去給稻草人唱歌等著落山風吹過你從一座叫我的小鎮經過剛好屋頂的雪化成雨飄落你穿著透明的衣服給我一個人唱歌全都是我喜歡的歌。在可愛的歌詞和溫暖的旋律裡,我想起了顧嶽源,麵試時他狡黠的模樣,在堂姐麵前他撒嬌的模樣,他氣呼呼踢書房門時孩子氣的模樣,開例會時他抿嘴嚴肅的模樣,騎單車穿過樹蔭時他少年的模樣,在廚房裡他雕花時得意的模樣……忍不住彎起嘴角,沈辰問我:“在想顧嶽源?”是啊,喜歡就是,在每一個感動與歡喜的時刻都會想到對方,暢想每一個美好的場景,都希望能與對方分享。而沈辰呢,這一刻她想到了誰?回到家,打開電視,正在播放一檔古玩節目,鏡頭一轉轉到了嘉賓席上,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是駱驛,看著他,我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如果向駱驛借錢他一定不會拒絕的,我們雖然曾經是男女朋友但實際並無曖昧,再者我們是借,有借有還,大不了提高利息……坐在沙發上胡思亂想著我就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顧嶽源端著早餐來敲門,順便帶我一起去上班。因為陳熙那件事,整個公司裡氣氛有點萎靡不振,我去給顧嶽源送咖啡,和他商量著要不要晚上請同事們吃個飯振奮下士氣,正說著,前台小姑娘來敲門,說有人要見老板。來的竟然就是我昨夜思考了一夜的人。駱驛西裝革履,一副來談判的架勢,我和顧嶽源驚訝地看著他,他笑一笑:“怎麼,不歡迎?”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如有天助?上天垂憐?駱驛是來談投資我們那部劇的。是的,是投資,不是借錢,他要作為投資方注資我們這部戲,未來風險同擔利益均沾。當然,其他事情,比如選角和劇本,他概不乾涉。我舒了一口氣,這樣最好,他相當於做一次投資,明麵上的感情牌打的越少越和諧。顧嶽源也很讚同這個方案,大家達成一致,決定擇日簽約。最大的危機已經解決,顧嶽源忙打電話通知各相關人士以穩定軍心,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陳熙的缺由誰來補?駱驛的注資額不小,足夠我們請一個咖位尚可的男主角,有錢萬事足,顧嶽源吩咐下去按照之前擬定的男主備選名單再去谘詢一遍看誰在最近有檔期。因為陳熙的事情,我們這部劇也跟著出了小小風光,總算不再是籍籍無名之輩,倒也算因禍得福。駱驛走後,我和顧嶽源都長長鬆了一口氣,憊懶地舒展雙臂躺在沙發上,他手伸到我頭頂上摸了摸的頭發:“恭喜,又度過一劫。”我蹭一蹭他的手背:“同喜同喜。”4、當晚我把資金難關已過這件事情打電話告知浣浣和沈辰,浣浣自然是替我們高興,沈辰竟然也沒有諷刺駱驛,大約那四個月的東西折騰的她無力毒舌,我問她產檢結果如何,她說一切正常,隻是孕婦略微有些營養不良。正打著電話,顧嶽源來敲我的門,說打算請我的朋友們吃個飯,我於是轉達給了沈辰,掛掉電話又短信通知給浣浣和駱驛。正在躊躇要不要給宋謹打電話,顧嶽源不無醋意地提前發難:“不請宋謹。”我覺得好笑:“那你為什麼請駱驛?”顧嶽源列出理由:“第一,駱驛、沈辰和浣浣在我們這部戲裡都出了力,請他們吃飯是為答謝感恩,第二,駱驛不喜歡你,但宋謹不是。”我驚訝:“你能看出來駱驛不喜歡我?”顧嶽源狡黠一笑:“百分百肯定,他看你的時候眼睛裡沒有愛意,隻是像看一個熟悉的、有意思的鄰居家小姑娘。”他倒真是目光如炬,我喃喃自語:“那,真奇怪,他為什麼要向我求婚?”顧嶽源警覺起來:“他向你求過婚?”我把當初逃竄起麗江的往事據實以告:“我也確定他不喜歡我,所以當初才答應他和他假扮情侶,但是對他向我求婚這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更何況我拒絕他後他也沒有什麼反應。”顧嶽源好似沒有在聽我的話,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他當初向你求婚的那套房子,你喜歡嗎?”我想了想,嚴肅地回答:“我還是更喜歡畫報上的。”兩天後駱驛來我們公司簽約,當晚顧嶽源請我的朋友們吃飯,我擔心沈辰身體不舒服,原本打算親自去她工作室接她,電話裡她卻說不必。晚上才知道不必的原因——沈辰是在一位帥哥的護送下來餐廳的,在衛生間裡,我悄悄問沈辰:“這是孩子爹?”沈辰模模糊糊地回我一個大概吧,對著鏡子專心致誌地補妝,懷孕以來我第一次見她畫濃妝,烈焰紅唇像要去走秀場,八公分高跟鞋一腳能踹死人,我擔憂地摸摸她的肚子:“你這樣穿沒問題吧。”她補完了妝,啪地合上蓋子:“沒問題,走T台的小妖精們七個月照樣踩恨天高健步如飛。”話雖如此,我還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生怕她一個崴腳出點事故,出衛生間正好看到駱驛風度翩翩迎麵走來,我的心瞬間提起來,生怕這兩位又吵起來,但駱驛隻是淡淡地瞟了沈辰一眼,沒有說話,沈辰也隻是回報了一個白眼。一進包廂門,小帥哥就忙不迭站起來攙住沈辰扶她坐下,吃飯時更是噓寒問暖筷子在盤子和沈辰的碗之間飛舞個不停,浣浣欣慰地說:“沈辰,你男朋友對你真好。”沈辰端莊微笑:“羨慕的話你也去找一個啊,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駱驛終於涼涼開口:“良家少女還是找個良家少男的好,藝術青年們還是留給藝術女青年去消化吧。”我頭皮一麻,還是免不了這場吵,剛想開口,沈辰的小帥哥卻放下筷子認真反駁:“我前幾天還在電視上看到駱先生的電視節目呢,給駱先生打的介紹是知名藝術家,駱先生不要這樣自貶。”浣浣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一道新菜上來,浣浣突然看著服務生驚訝地喊:“小錢?”我抬頭一看,端著菜的服務生不是鹿榛的助理小錢是誰?小錢也認出了我們,臉激動得發紅:“浣浣姐,付小姐。”她把菜放下:“我現在要去上菜,等下班後找你們。”吃完飯後,沈辰先由小帥哥護送著走了,駱驛緊接著向我們告彆,而浣浣想等小錢下班後找她敘舊,我於是讓顧嶽源自己先回家,我和浣浣一起等小錢。小錢直到晚上九點半才下班,她帶我們回她家,路上跟我們聊起這半個多月發生的事情,原來不知道哪個好事的人目睹了當天劇組鹿榛發飆那一幕,跑到了網絡論壇去爆料,鹿榛是一個何其關注網絡聲音的人,她看到了這條爆料,很生氣,認定是小錢懷恨在心所以爆料報複,以小錢不尊重雇主隱私為由把小錢解雇了,小錢隻好另謀生路,幸好她在給鹿榛做助理前在酒店做過一陣子,所以現在重操舊業端盤子。浣浣氣憤地罵了鹿榛半天,小錢的家到了,她住在離酒店不遠的一個老小區裡,小區內外環境都很簡陋,小錢和三四個人合租一套房,大家關上門來互不搭理,小錢的房間裡沒有電視沒有空調,我們哆哆嗦嗦的說了一會兒話,彼此留了手機號碼就告辭了。臨彆,浣浣對小錢說,總是做服務生不是什麼出路,小錢川菜做的正宗,不如花錢去專門機構培訓下廚藝,然後去應聘廚師。就在我們尋找男主角的過程中,沒想到有一天鹿榛突然來了公司,她說聽說我們在為男主角的事情焦頭爛額,所以特地來推薦一位合適的男演員,聽了她推薦的名字,我忍住沒笑,借口出去倒咖啡,飛快跑到茶水間給浣浣打了個電話。鹿榛推薦的人,正是那天我和浣浣在影視城看到的與她形狀親密的三線藝人鄭滔。那邊浣浣正在陪小錢逛培訓學校,在電話裡和我笑了一回,諸如這位三線小藝人真高看自己的咖位,鹿榛也真高看自己的臉麵之類的,然後掛了電話,我回到顧嶽源辦公室,鹿榛已經走了,我問顧嶽源結果,顧嶽源還沒開口,我的電話卻又突然響了。是浣浣,她的口氣很嚴肅:“告訴你家顧老板,不要用鄭滔。”我吃了一驚:“鄭滔有不良嗜好?”浣浣半天才回答我:“不是,是因為我私人原因,你記不記得前兩年網絡上有水軍黑我愛豆?剛才小錢告訴我,幕後黑手就是鄭滔。”我驚訝,沒想到和小錢的交往還能引出一樁陳年公案,浣浣繼續說:“首先,鄭滔不符合這部戲的選角標準,其次,如果在我出過力的劇組出現一個出錢黑過我愛豆的人我會覺得很惡心。”我打斷她的話:“你放心。”掛掉電話,我向顧嶽源轉達了這件事情,顧嶽源很爽快:“那就pass他,本來這個角色演員的定位也至少是二線。”我打電話向浣浣彙報,浣浣非常開心:“就衝你家顧老板這爽快仗義,我支持他到底。”過了幾天,找替補男主角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有一位咖位不錯的男演員恰逢新戲推遲,空出四個月的檔期,他提出的片酬恰好也在我們的接受範圍內,這位男演員不同於陳熙,是個偏偶像型的藝人,浣浣說以他的資訊庫材料而言,這位叫周嶸的男演員並無不良傳聞,公司又經過一番調查,決定和他簽約,有了陳熙的前車之鑒,合同裡附加了責任條款。資金演員的問題現在都解決了,隻等召集人馬重新殺回影視城。一切都妥當了的那個晚上,顧嶽源帶我回大哼家吃飯,路上他得意洋洋的:“回去氣一氣那個老頭子。”我看著反光鏡裡他的臉,覺得這樣幼稚的他真是非常可愛。大哼好涵養好氣量,沒被顧嶽源氣到,顧嶽源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太在乎大哼到底會不會被氣到,這可以算得上是我在顧家吃過最平靜的一頓飯。回到家,剛換下鞋子我接到浣浣的電話,她的語氣很詭異:“你五點後有沒有上網?”我莫名其妙:“沒有啊,剛和顧嶽源的爸爸吃完飯。”她頓了頓:“現在你打開電話,看看我發給你的鏈接,不管你看到什麼,都不要著急,不要生氣。”我莫名其妙,坐下來打開電腦,點擊浣浣的彈窗,打開她發來的鏈接,瞬間大腦一片空白。那是一條娛樂新聞,標題是,知名編劇狂戀美術大師,無名無份敢當備胎三十年。配圖是付星荏和我媽編劇的作品劇照。5、十多年前付星荏和我媽分手後就和他的‘真愛’‘靈魂伴侶’一起到了上海發展,他在上海有一個畫室,我知道地址。看到那條新聞我幾乎氣瘋,摔下鼠標穿著拖鞋就奪門而出,下樓打算去畫室找付星荏算賬,結果剛出門就被人攔腰抱住,顧嶽源死命勒住我:“你冷靜點!事情還沒有搞清楚!”還要怎麼搞清楚?我們家這些破事,就連親近如浣浣沈辰都不完全了解,他們是我的朋友,更不可能對外透露,我媽一向低調在網上連照片都沒有一張,誰又會去費心去打聽她的隱私然後公諸於眾?除了付星荏,那個沒心沒肺沒良知的負心人,我非要去問個清楚,我到底又哪裡惹他不滿意,讓他至於使出這種手段?我放輕掙紮,趁顧嶽源鬆懈,在他腳背上猛踩一腳,然後掙脫了他的桎梏,飛快跑下樓去。跑出小區,我攔下出租車,報了付星荏畫室的地址。付星荏畫室離我家不是很遠,半個小時後我來到了他的畫室,氣勢洶洶地闖進去,卻發現他人並不在。畫室的工作人員戰戰兢兢地告訴我他今天在家沒來畫室,我轉身出了畫室,直奔他在上海的家。自從和我媽分手來到上海,付星荏的事業越來越順風順水,名氣越來越大,畫價越來越高,家也越換越高檔,現在的家是他七年前換的,那時我剛來上海讀大學,付星荏被聘為我們學校的客座教授,受聘儀式結束後他找到我,把他新家的地址告訴了我,讓我有空去坐坐。哪個父親會對自己的女兒說,有空去我家坐坐?可是我和付星荏的關係,又怎麼能以父女二字簡單概括,我和他之間是生疏的,帶著厭憎的,他的家和我無關。七年了,我一直沒有去過他家,沒有想到,第一次去,卻是為了興師問罪。那是個高檔小區,安保嚴密,沒有門卡不得入內,我在外麵徘徊了很久,終於蹭著一個業主進了大門,恰好這個業主與付星荏在同一幢樓,我又蹭著他進了樓。付星荏家在九樓,我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拿出最大的力氣哐哐砸門。砸了十幾秒鐘,終於有人來開門,付星荏錯愕地看著我:“怎麼這時候來了?”他打量著我,眉頭微蹙,顯然對我這穿睡衣踩拖鞋蓬亂頭發不夠淑女名媛的形象萬分不滿,但他還是招呼我:“來得真巧,我們正要開飯呢,快去洗個手吃飯。”他閃開身,我終於看清他家客廳的全貌。在魔都來說寬敞以至於奢侈的客廳,牆上掛著的並不是世界名畫,也不是他的得意之作,而是一幅幼稚的少年塗鴉,透明的玻璃餐廳挨著客廳,門開著,付星荏的妻子正在擺碗筷,桌子上色香俱全的佳肴正散發出誘人的香氣,衛生間的門嘎吱被推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少年抖著滿是水的手走出來,走到付星荏麵前把手心向著付星荏:“爸爸,我手洗乾淨了。”付星荏親昵地在他手上輕輕一拍:“可以吃飯了,喊姐姐。”付星荏的妻子擺好了碗筷也從廚房裡走出來,站到少年身邊:“家好來了?”我怔怔地看著他們,付星荏英俊瀟灑一如十年前,他的妻子比起當年婚禮上也不見蒼老,這少年綜合了父母的優點,溫文清秀,他站在父母中間,抱著母親的手臂,父親的手親昵地搭在他肩上,他們是那麼和樂融融的一家人……就像很多年前,我也曾經有過的那樣。我什麼都沒有說,後退兩步,退出付星荏的家門,飛跑下了樓梯。我沒有叫車,一路走著回家,一邊走一邊眼淚忍不住順著臉頰往下淌。牆上掛著的那幅塗鴉是那個男孩子的吧,很久之前,當付星荏還和我們住在一起時,他也喜歡把我的習作掛在家裡客廳,對每個來客炫耀,看,我女兒的畫,是不是很有天賦?在我把他當父親仰慕時,也喜歡對他撒嬌,吃飯前洗完手總愛讓他檢查,他也會親昵地打一下我的手。甚至於他客廳裡的布置,都還保留著當年的習慣。第一次直麵他願意給予法律保護的家,那個曾經那麼肖似我們曾經的家,我如鯁在喉,所有的憤怒都隻能化作眼淚,灑了一路。夜色漸濃,這個城市的燈光漸次亮起,走在路上,我忽然想起我媽。幾個月前來上海住在我這兒的那段日子,有幾天她總是吃完飯後出門散步,並不讓我跟著,隻讓我去找朋友們或者顧嶽源,那幾天她總是很晚才回家,她去了哪裡,這個城市並沒有她認識的人,她會去付星荏的畫室附近偷偷看一眼正在工作的他嗎?她會去付星荏的家附近遠遠望一眼正在散步的他嗎?她遇到過他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嗎?我是那麼確定,她還愛著他。世界上最無奈的事情就是這樣吧,她美麗她高雅,她富有學識,她像愛自己的生命那樣愛他,可是他偏偏,毫無理由的,就是不愛她。我撥通了老家的電話,過了很久才有人接電話,我問她在乾什麼,她說在做晚飯,我問她做了什麼,她說一個人懶得做什麼複雜的,所以在做一鍋燴的粥,我對她說即使一個人也不要將就湊合,她突然笑了:“你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我問她很突然嗎?她慢悠悠說:“上次還是一個月前。”我喉頭驀地一哽,半天,說:“等我有空,就帶顧嶽源回去看你。”掛了電話,我感到一陣排山倒海般的難受,蹲在地上平複了好一會,直到一雙手輕輕放在我肩上,我抬起頭,顧嶽源看著我,眼睛裡是擔憂與溫柔,我抓著他的手腕站起來:“你一直在後麵跟著我?”他的車停在一邊,他跟我解釋:“看你一直在哭,不敢打擾你。”我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擦擦眼淚,指指一邊的標誌:“那你知不知道,這裡不允許停車?”在交警叔叔趕到之前,我和顧嶽源趕緊駕車逃之夭夭。回到家,我把在付星荏家發生的事情告訴給顧嶽源,他輕輕拍打著我的肩膀,半天,才說:“我覺得不是他。”我蹙眉頭,問他:“為什麼?”他笑:“因為你媽是你的底牌他的大招啊,他用你媽威脅你,無非是為了牽製你,而當用出這一招後,你就再無所畏懼他也再無計可施。”他說得有道理,我冷靜下來,他拿過放在茶幾上的筆記本,打開那條娛樂新聞的地址:“到底是誰,現在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趕緊把這條新聞刪除,你放心,我們打電話給這個網站,要求他們後台刪除。”然而事情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比媒體更難對付的,是自媒體。第二天早晨我醒來的時候,微博微信上已經到處都是關於我們家狗血往事圖文並茂的長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