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櫻花的人都是擁有理想主義愛情觀的人。 一旦喜歡上,就奮不顧身了。【1】紅色的太豔,金色的太俗,灰色又有點兒太成熟……在一堆苗娜友情讚助的衣服裡挑來挑去,我越發心煩氣躁,長歎一聲,頹然把自己扔進沙發裡。我其實可以有很多理由拒絕他這個曖昧十足的邀約,可我卻一次次地放棄了可以說“不”的機會,落到現在進退兩難的境地。我很想現在打個電話告訴他我病了,可偏偏我又不是個擅長說謊的人,很怕被他一眼戳破,也很怕他就此評價我不夠敬業。直到最後一刻,我才終於心一橫,選了一條最簡單的銀色小禮服,惹得苗娜直搖頭,直言不好看。我也隻是笑笑回應。在簡凡麵前,我原本就不需要打扮得那麼漂亮,隻要不太不合時宜就好。“好吧,你自己看著辦。”苗娜無奈,隻好隨我,臨走前又選了一隻搭配的手包,交到我手裡,“雖然早了點兒,還是要提早祝你,生日快樂!”我一愣。她一巴掌拍到我的肩膀上,得意地揚起下巴:“第一次看你身份證的時候就記下你的生日了。2月14號!姑娘,你可真會生!”“謝謝。”心裡是暖暖的感動。我感動於她的有心,也檢討著自己這方麵為人處世的缺失。我們並肩走到了玄關,苗娜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猛地一回頭:“對了,我差點兒忘了一件事。鐘明今天找你來著。”“找我?”我發覺鐘明每次還真是特彆的存在。上次拚了命給我進O的好機會,後來證明是受簡凡之托。不過反過來想,於他而言,我們是各得其所,對誰都好。“說是什麼廣告大賽,他說他想邀請你組隊參加。你知道的,他專業上真的很強,這可是彆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你該不會拒絕吧?”我的確是吃了一驚。老實說,以鐘明的實力和經驗,他完全沒必要拉上我。說白了,是他想給我機會。可是,為什麼呢?難道他這次又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所以才來找我?“發什麼呆啊?”苗娜推推我,“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浪費?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啊,傻了你!”“不是……我在想他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苗娜挑眉,抖肩,攤手:“誰知道?大概是順道碰到我,就順道提了唄!不過這種事放在誰的身上都是不需要考慮的好事,也沒必要他來求著你吧?”她的話的確有點兒道理。越是感受到生存的艱難,人就越容易變,變得現實。在這裡如果想像國內那樣輕鬆地拿到各種機會,簡直是不可能的。競爭太激烈,自己也太不夠格。落差會有,所以才會有改變。在O日子雖短,卻感觸頗多。每天看著那麼多優秀的人才,我總會止不住地自慚形穢,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不堪一擊。 在小小的池塘裡,或許你是一隻蹦得還算高的青蛙,但一旦放進大海裡,你就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笑話,什麼都不是。O把我的清高和眼高手低漸漸抹去,不斷把自己的姿態清空再清空。我知道這是我必須要經曆的一步,這或許才是兼職的真正收獲。這種收獲,讓人成長,讓人改變。“好啊,我會聯係他,謝謝你。”我探過身子抱了抱她。苗娜笑眯眯地看著我,說:“陳諾,我覺得你現在可愛多了。”我淺笑。“而且你現在運氣也好得一塌糊塗。一開始我不覺得,現在我卻開始覺得,如果你能抓住這些運氣的話,你會讓所有人嫉妒的,真的!”也不知道是因為從苗娜那裡回來的路上著了涼,還是因為搭配衣服在鏡子前磨蹭的時間太久了,又或者是流感病毒開始欺負我原本就不太好的身體,睡到半夜,我居然發燒了。還好上次買的感冒藥還有一些,喝了點兒熱水,吃了藥,躺在被子裡昏昏沉沉了一會兒,我就開始渾身發汗,再次醒來的時候,通身黏膩,還酸痛無力,一張臉看起來可怕極了。這樣的臉色,就算是穿上天仙的衣服,那也是跑出來嚇人的東施姑娘,何況我眼睛因為半夜喝水的原因,掛著很大的眼袋。身體虛脫乏力,我根本懶得動,上了趟洗手間,然後就繼續睡。嚴格說來,與其說是睡,不如說是被藥力逼迫著昏沉過去。中午再次醒來之後,感覺身體輕了很多,額頭也變得涼涼的,似乎是徹底退了燒。隻剩下一個下午的時間了,我必須讓自己儘快恢複回來。迅速從**爬起來,原本我想先去洗個澡,結果卻發現浴室被占用。我隻好先淘些米,開始熬粥,還煮了兩個白煮蛋。我原本就是低血糖的人,從小就是,因為不吃早飯而暈過去的事在我身上也時有發生,所以我的包裡總是放著幾顆糖。折騰了這麼久,身體早就醒了,所以空空的肚子似乎已經等不及小火慢燉的粥,開始抗議了。“你怎麼了?”傅韻的聲音傳來,聽起來有些飄。我緩緩地抬起頭,因為頭真的很暈。“你臉色很難看啊。”我看見穿著浴袍的傅韻微微皺起眉頭,盯著我看,“你怎麼在出汗?虛汗嗎?”我摸摸額頭,的確是。滿頭的虛汗,嘴唇也開始有發麻的感覺。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我現在是個什麼形象。“生病了?”“發了點兒燒,沒什麼大事。”“哦……我看你今天沒動靜,以為你一早就出門了,沒想到你居然是病了。”傅韻走進廚房,打開櫃子,“你應該告訴我一下的,畢竟咱們住在一起,總該有互相照顧的時候。”傅韻的聲音在我聽來還是那麼輕、那麼淡、那麼平靜,而且那麼飄,可漸漸地,到了後麵幾句,我似乎感受到了一點兒重量。“先喝點麥片吧。”她把杯子推到我的麵前,“蛋是不是煮了一會兒了?”我從沒想到在我們的關係到達如今冰點的時候,她居然還這麼熱心地照顧我,而且,還是在情人節,一個讓人會想到那些不愉快的日子。我感到意外,同時,也覺得該對傅韻說些什麼。說到底,雖然沒挑明,但那件事,是真真切切橫亙在我們兩個之間的,讓我們原本就淡的合租關係變成了如今的相見而非要裝作不相識。“謝謝。”握住杯子的手柄,我抿了抿發麻的嘴唇,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湯匙在麥片裡下意識地攪著,我看著傅韻戴上微波爐手套,小心翼翼地把我煮的蛋從鍋裡撈到放了冷水的碗裡。“不用了,我來吧……”我再也坐不住。“好了,坐著吧,舉手之勞而已。”她用手試探了幾下蛋殼,然後再把冷水倒掉,推到我麵前,“差不多了。”“你吃過早餐了嗎?要不要吃一個蛋?”我衝她笑了笑。“不用了,我不喜歡吃白煮蛋。”她快速地轉過眼去,看著我的粥,又接著說,“粥你自己看著點兒,彆撲滅了火,我先忙我的,有事喊我。”“好。”我有些尷尬地瞧著她邁著長腿,三兩步就進了自己的房門,然後就響起了吹風機嗡嗡的聲音。這一次,她的門,是開著的。傅韻是個美女,這點本來就毫無疑問。當她穿戴整齊的時候,更是無可挑剔。這樣的女人,在今天這樣的日子,不被玫瑰花給淹沒,實在是天理難容。“好點兒了嗎?”她問我。我點點頭:“謝謝你啊。”“沒事。”她瀟灑地一甩頭發,又對著玄關處她特意擺放的一麵小鏡子最後檢查了一下妝容,同時狀似很隨意地說,“你今天不會出門吧?”沒等我回答,她兀自接了下去:“就算是需要出門,最好也彆出了。好好休息,多喝點兒水。實在不行,就去看看醫生。我走了。”“哦,再見。”我實在說不出“節日快樂”這四個字。【2】房間裡靜得隻剩下我喝粥的聲音。可能是終於退了燒的緣故,我的腦袋現在竟活躍得要命。洗好澡,吹乾頭發,試著把隱形眼鏡往眼睛裡塞,卻發現眼睛難受極了。原本以為是弄錯了隱形眼鏡正反麵,或者沒清洗乾淨,後來才發現,是我眼壓太高,太疲憊,所以不能戴。沒有人會戴著邊框眼鏡去配女人味十足的小禮服的。與其怎麼忙碌都是敗筆,還不如讓自己舒服一點兒。我長吐了一口氣,徹底下定決心,拿起電話給簡凡撥過去。這是老天幫我做的決定,不怪我。這個理由,實在讓我心安理得。電話很快被接起來,他的聲音聽起來輕鬆而愉悅:“嗨,陳諾。”“……”我還在躊躇著第一句話該怎麼講的時候,簡凡又開始說話了:“你沒車,可能過去不方便,我打算順道開車接你過去。晚上六點我去你家樓下等你。”“Willie……”“叫我簡凡。”我怔了怔:“那個,我今天恐怕去不了了……”“嗯?”他的聲音明顯上揚,愉悅的味道似乎也隨著這聲變調而剝離了出去,“為什麼?”“我病了。”我平躺在床,閉上了眼睛,“昨天夜裡發了一夜的燒,今天白天也不穩定,我怕會影響工作。”“嗯?”字眼沒有變,隻是這次平平的疑惑的聲調聽起來卻已經是另一種情緒。“不好意思現在才通知你。我也不想影響工作,可是實在有點兒沒辦法了……”“沒事。”他打斷了我的話,聲音聽起來竟那麼溫和,“你好好休息吧,工作的事我會安排。”“嗯……不好意思。”“不用一口一個不好意思,你不欠誰的。我上次就提醒過你,你不好好照顧身體,身體總有一天會報複你的。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我輕聲笑了笑。“先這樣,回頭再說。”我應了聲,掛斷電話。一樁大事完成,連睡覺都能踏實點兒。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大學時期的校園,到處都是開得爛漫的櫻花。“蔣雨,將來如果我能獨立做廣告片的話,我一定要把櫻花放進去!”我拉著蔣雨的手,大發感歎。蔣雨笑嘻嘻地看著我:“喜歡櫻花的人都是擁有理想主義愛情觀的人。這樣的人喜歡熱烈的時不我待的愛情,不喜歡則已,一旦喜歡上,就奮不顧身了。陳諾,我可從來沒看出來你骨子裡還是這麼浪漫至死的一個人!”我無所謂地笑著。我要的當然是這樣的愛情,如果愛情不是讓人可以奮不顧身,那又何必需要花那個時間和精力去浪費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身上?……越是熱鬨的夢,醒來之後就越空虛。我怔怔地看著天花板,大腦一片空白。是想家了嗎?居然做這樣的夢。“咚咚咚……”真的有人在敲我家的門?我原本還以為是什麼噪音吵醒了我,仔細再聽聽,還真是我家的門在響。會是誰呢?我抓著頭發坐起來,摸摸脖頸,仍有虛汗。敲門的人似乎很有耐心,有節奏地敲,聲音不大也不小,似乎篤定有人在家,所以顯得一點兒也不著急。我疑惑地拉開了門,然後被眼前出現的人給驚得連最後一絲混沌也狼狽逃走了。“怎麼?不歡迎我進去?”簡凡眨著眼睛,衝我微笑。我看看天色,連黃昏都算不上:“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說我是對員工很好的老板嗎?既然有這個評價在先,我不表現一下,似乎也有點兒說不過去了。”說著,他已經自己動手推開了門,顧也不顧為了避免和他有肢體接觸而後退了兩步死貼在牆壁上的我,徑自熟門熟路地進了廚房,把手裡的東西放下。“你剛睡醒吧?去洗洗,吃點兒東西。”他又走出來,推著我往浴室走。這的確有明顯的反客為主的嫌疑。我快走了兩步,讓肩膀脫離了他的掌心範圍,然後光速關上了門。不為彆的。隻是我此刻的造型,實在太挑戰觀眾的心理承受底線了。睡衣,蓬發,還有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的臉色……這輩子能讓我以這個造型出現在他麵前的男人,除了我爸和方嘉生,誰都不可能。簡凡當然更不可能。從浴室整理出來之後我想去臥室換衣服,這才發現臥室門居然忘記關,一直就那麼大開著。我不知道簡凡是不是個自律的君子,如果他要是真偷偷看了一眼我的臥室,我就真的丟臉死了。亂七八糟的床不說,單就扔在椅子上的衣服和擺在地上的鞋子,就看得出我曾經花在穿著上的心思。我想這絕對足夠讓這隻一直以來都自信滿滿的公孔雀驕傲一段時間了。我趕緊進了屋,關上了門,賭這種可能性出現的幾率。他正在廚房自己毫不拘束地燒水,應該沒空出來亂看吧?“你是來探病的?”穿戴整齊,我直挺挺地站在正坐在沙發上施施然喝咖啡的簡凡麵前,硬生生地問。簡凡上下打量著我,嘴角帶著那招牌式的淺笑,簡短回答:“是啊。”“那麼我謝謝你。”我也擠出一絲笑,“不過你現在應該沒彆的事了吧?”“怎麼了?逐客?”“是啊。謝謝領導關心,但這是女生宿舍,男人不得入內。我想,這個規矩,您心裡一定比誰都清楚。”簡凡撲哧笑出了聲,不僅沒站起身,反而放鬆了身體靠在沙發上,單手鉤著咖啡杯好心情地繼續盯著我看:“所以呢?”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所以我做了最直接的動作,打開房門:“這裡不方便,如果沒彆的緊急的事,您先回去。有什麼話,咱們改天再說。”簡凡卻仍是絲毫不動:“我記得上次我在這邊聽到的你們的合租協議是不能帶男朋友回來過夜,可沒說過不可以有男性訪客。你現在趕我走,那要是傅韻的父親、兄弟、師長來看她了,你也這樣冷冰冰地趕人家走?既然付了錢,就有這房子一半的使用權,可沒規定說連正常的生活都要被乾涉。否則,這麼貴的房租,算是白付了。家本來就是工作、學習、社交的重要場所,你非要把它變成一個單純睡覺的地方,不覺得對你和合租人很不公平嗎?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除了讀書和掙錢就一點兒彆的事都沒有的。”我被他的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簡直懷疑因為生病我連大腦反應速度都開始遲鈍了。“從私人角度,我是你朋友。從工作角度,我是你同事。我特意來探病,你非但不領情,還一臉不高興地趕我走,你不覺得你做人真的有點兒問題嗎?基本的禮貌好像都缺失了吧?”我一直都知道簡凡是個嘴巴上不饒人的人,所以,我能選擇的,隻能是默默地關上門,生硬地轉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手心裡。“生氣了?”十幾秒的靜默之後,他的聲音突然在我的耳後伴隨著開燈的動靜響起,又變得很溫和,而且距離很近,我幾乎能感覺到那氣息灼燒了我的耳郭,令那半邊的臉莫名其妙地瞬間燙了起來。指尖繃緊,我不著痕跡地向前走了兩步,打開櫃子找了兩顆糖放進水裡,然後搖搖頭:“沒有。”“那乾嗎一聲不吭?”“因為我在反省。我覺得我情商很低,需要反省反省。”簡凡輕笑:“不是你的問題,是教育的問題。我看過你的簡曆,從小到大都是一門心思讀書的好學生,肯定從來沒有和社會深入接觸過,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人。你父母是偉大的父母,隻是對孩子保護得再好,都將是徒勞。任何人都是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的,而人生不僅僅是讀書,更多的是靠做人的智慧。這種智慧需要靠自己的成長來培養,你也不例外。”我甩過頭,憤憤地瞪著他:“你可以批評我,但是不能批評我的父母!”他聳聳肩,攤手,一臉無辜。“最討厭一些自以為是的人老氣橫秋地對彆人說教,而自己又未必做得很好!”老實說,我是真的有點兒生氣。有些時候人生氣,並不一定是因為對方說得不對,而是因為他恰恰說對了,才會讓人惱羞成怒。原本以為他會不高興,誰知道他好像一點兒都沒有放在心上,而是把他的咖啡杯放在了料理台上,伸手去拿他帶來的東西。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慌的卻是出拳的人。我知道,我和簡凡之間,有些話非說不可。如果不說清楚,他會一直這麼自導自演,直到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塌糊塗。“簡凡……”看著眼前那麼漂亮的一個生日蛋糕,我終於還是決定開口了。“嗯?”他輕輕哼了聲,手下一刻也沒停地準備著蠟燭。“簡凡,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他勾了勾唇,不看我,淡淡回答:“知道啊。你生日。”“還有呢?”“工作的日子。本來要工作的,結果變成了我在這裡探病。”“還有呢?”我知道他是故意在逗我,因為他正在擺放的,正是一套精致的情人節燭台組套。“……”他手一抬,“啪”的一聲,關掉了廚房的燈,整個房間隻剩下燭光溫暖的橘色。我看見他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睛帶著深到眼底的笑意穿過燭光定定地看著我。他沒有說話,但他已經回答了我。我垂下了眼,盯著眼前他買回來的粥,輕輕歎了一口氣。“歎什麼氣?”他問我。我苦笑了笑,再次抬起頭看著他:“簡凡,你是不是對我有興趣?”他笑得連嘴角都彎了起來:“對啊。”我因為他的坦率直白僵了一下:“可是你該知道我對你沒興趣。”他動了動眉心,聳肩:“我追女生一向都是以我喜歡為前提。”“你喜歡我什麼?”我冷笑。我一直都沒有給過他好臉色,難道他是自虐狂,喜歡一頭熱?可就算是熱,也得有個合適的對象。我真看不出我哪裡能讓這位公子產生興趣了。論長相,我就是路人水準;論個性,也並不那麼討人喜歡。他又無所謂地聳聳肩:“你又不喜歡我什麼?”我指了指外麵的沙發:“我不需要一個會玩一夜情的男朋友,更不可能會和一個剛跟我室友滾完沙發站起身就轉過來說喜歡我的人交往。簡凡,你明知道我和你們不是一類人,為什麼還要招惹我?”他不以為然地笑:“你是哪一類人,我又是哪一類人?”“你可以憑著你的資本百無禁忌地去玩,但我,隻是想認真地找個我能嫁的男人。”“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我不能嫁?”我嗤笑出聲:“少對我用這招,這招對我不管用。”他笑了笑,又說:“其實我追你已經追得這麼明顯了,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既然沒拒絕我追你,又為什麼非要說你對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我今天話都已經說明了,你也彆跟我鬥心眼兒了。我是說真的。”“……”敢情這位一直以為我在欲迎還拒!我當真是無語問蒼天了。沒錯,我該反省。他這麼認為也沒錯。我是的確明知道他彆有用心卻就是不講明。我的確有錯。這次的確也該說清楚了,免得這誤會大到天邊去了。我正色看向他,鄭重其事地再次重申立場:“我沒跟你鬥心眼兒,我說的也都是真的。如果我讓你有什麼誤會了,我道歉。真的。”他眸光閃了閃,眉頭微蹙:“真的?”我豎起三根指頭:“對天發誓。”他沒回答我,隻是盯著我看。我避開了他的目光,卻聽見他突然又笑了。“反正我沒有女朋友,你也沒有男朋友,不如我們試試?在女人眼裡,我應該還算是個不錯的對象。不說彆的,隻要你跟了我,以後就根本不需要這麼辛苦,想要什麼我能買的就買給你,不能買也能幫你弄到,多好!何況,客觀來說,這也應該是挺有麵子的一件事。”這是戀愛還是包養?我開始嚴重懷疑這個男人的智商。這種話他隨便對任何彆的女人一說,估計都會有點兒用處,可在我麵前……難道這人對不同的女人隻會如法炮製而不會因地製宜的嗎?我覺得他好笑極了。“我今天沒力氣和你繞,你隻要清楚我對你根本沒興趣就行了。大好的日子彆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了行嗎?咱倆真沒戲。”“你確定?”他含笑挑眉,好像還是覺得我的話很可笑。我懶得理他。“你真的確定?”“到底要多確定才是確定?”我瞪著他,反問。他卻隻是一笑,沒說話。“粥,我喝了。蛋糕,你可以帶回去,我不能吃生冷的東西。這蠟燭,我等會兒收拾掉,因為我不喜歡香氛的味道。現在如果你還想去會場的話,還來得及,彆為了一件無趣的新鮮玩具浪費時間了。走好,不送。”說著,我站起身,把燈再次打開,把蠟燭熄滅,正準備蓋上蛋糕的盒子,手卻突然被簡凡給抓住了。我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另一隻手已經輕輕托起了我的下巴,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臉越來越近,直到他的唇,輕輕地覆上了我的唇。柔軟的,帶著濃鬱的咖啡香氣。有生以來第一次,我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如遭雷劈”。怔怔著,如同傻了一般,大腦嗡嗡作響,其他的一切已再無感知和行動的能力,似乎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肌膚相觸的那一處,自我保護的本能在這一刻徹底退化。“咱倆現在算是有戲呢,還是沒戲?你還那麼確定嗎?”不知何時,他的唇已離開了我的,刻意壓低的聲音在我的耳垂邊謔笑道。我瞬間回神,一把推向他的胸膛。原本想要推開他,結果卻是他紋絲不動,反倒是我腳下不穩,踉蹌了兩下。要不是腳後跟的椅子,我想我一定比現在更狼狽。他的手正握在我的腰間,牢牢地圈住了我。那同樣是這輩子從未被男人的手碰觸過的領域,從他手心傳來的熱度透過毛衣,燙得我連指尖都在發抖。“你乾嗎?放開!”我承認我早已驚慌失措,胡亂掙紮了兩下,完全無效。他置若罔聞,反而手微微一個用力,我就被他扯得再度失去了平衡,腳下一滑,已經被他用蠻力壓在了他的大腿上。我不斷掙紮,但事實證明,男人真的想要做成什麼事,女人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勞。我被他牢牢地扣在手心裡,除了小腿和腳,渾身上下沒有任何一個肢體部位擁有隨意動彈的自由。“你到底想乾什麼?”我急得差點哭了出來。他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歎息了一聲。他的下巴壓在我的肩頸處,壓得我生疼,疼得皺起了眉。“一句話,我必須要和你交往,你說怎麼辦?”“這世上還有誰非得和誰交往?你少來!放開我!”“陳諾,我說我現在就非要和你在一起了,你說怎麼辦?”“我說了少把你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放開我,聽到沒有!再不放,我完全可以告你性騷擾!我說到做到!”“性騷擾?”他像是聽到極好笑的一句話,“真的假的?陳諾,這個詞好像有點兒嚴重了啊。”“你放開我!彆跟我耍流氓!你可是有頭有臉的人,除非你真想跟我魚死網破!”我這次是真的哭了出來。簡凡好像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手慢慢鬆開。我幾乎是彈跳起來的,衝到門邊,顫抖著手打開了門,力圖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冷靜:“請你出去!”他歪著頭探究我的神色,滿臉的不可思議:“真的生氣了?”我抿緊了唇,眼淚不住地往下掉。“好了,我錯了。我玩笑開大了,行嗎?”說著話,他竟然試圖伸手想要幫我擦淚。我連退了兩步,瞪著他,下定了決心,對他宣布:“我再跟你說一遍,你要玩,這次是真的找錯人了,我不是那種欲迎還拒的女人。對不起,從今天起,我辭職!請你出去,否則我現在就報警!”他皺著眉頭訕訕地放下了手,閒閒地走到門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聽說你有個警察男朋友,不知道這樣報起警來會不會格外便捷?”他果然還是把我當成了那種女人,不僅會以退為進,欲擒故縱,吊足男人胃口,還能腳踩兩隻船,水性楊花。“請你出去!”我最後一遍嚴正重複。他盯著我定定地看了幾秒鐘。那表情有些複雜,我把握不住。似乎有些懊惱,又有些不甘,甚至還有些猶豫,還好最後認命似的說了聲“ok”,便走了出去,頭也沒回。【3】我摔上門,把自己丟進了沙發裡。恭喜我自己。我總算也成了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原來在彆人的眼裡,我早已經把那些高深的勾引男人的技巧使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爐火純青。該慶祝一下我這隱藏起來的小宇宙嗎?老爸老媽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尚且還能擠出笑來,跟他們說我過得很好,今天和朋友一起吃了好吃的東西,還煮了麵,吃了蛋。可當我接到方嘉生電話的時候,就再也偽裝不下去了。聽著他電話裡笑嘻嘻地說著恭喜我又老了一歲的時候,我隻能捂著嘴巴不停地默默地掉眼淚。我覺得委屈極了,也累極了。我很努力地在活著,在努力地改變自己適應這裡,讓自己成熟一點兒麵對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可是,我還是一敗塗地。我不僅丟掉了工作,還丟掉了人格。我剛剛被一個人那麼狠狠地侮辱了,侮辱了我的人格。我覺得我失敗極了。明天該怎麼辦呢?我又回到了原點,以一種非常狼狽的方式。我可能還要不眠不休地幫彆人寫論文,幫彆人洗碗,我更要忍受那個習慣了八卦彆人是非的圈子對我的“失意”的指指點點。我很難過。難過到開始懷疑我到底為什麼而努力,為什麼而活著,懷疑這麼渺小的人掙紮忙碌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在哪裡。“陳同學,怎麼不說話?”方嘉生似乎終於察覺到了我的異常,收斂起了戲謔,有些緊張。我在電話這頭輕輕搖了搖頭。我知道他看不見我,可是我不敢出聲。我怕我一說話,就會控製不住。我很怕彆人為我擔心,那樣會顯得很沒出息。如果方嘉生知道我難過,他也會難過。他難過了,就會告訴我父母,我父母就會擔心。當初我決定出來的時候,老爸老媽就不是很同意,因為他們怕我吃苦,所以我每次和他們溝通都是報喜不報憂,所以,我一定不可以讓方嘉生知道我現在多狼狽。“喂?喂!陳諾!你說話啊!”方嘉生的聲音聽起來緊張極了,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那副慌張的樣子。摁住了手機的收音孔,我深吸了一口氣,胡亂抹了把臉,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確認自己準備好了,才對著電話笑:“瞎喊什麼呢,我還活著呢!”“那你乾嗎一直都不講話?”“我惆悵的不行啊?又老了一歲,還是沒有男朋友,我難過的不行啊?”他開始笑:“春天還沒到呢,著什麼急啊你!”“去死!”他哈哈大笑:“中氣十足的才是你嘛!在帝國主義國家千萬彆學壞啊,資產階級的腐朽作風你要堅決抵製!咱中國人的傳統跟矜持一個都不能丟知道吧?要真看上誰家小夥了,就跟哥說說,哥請個媒婆去提親!嗯,以你這條件,咱們的禮一定要厚點兒才行,否則人家鐵定瞧不起咱們!”“方嘉生,你去死!”不得不說,方嘉生還真有本事,幾句玩笑話下來,我的心情確實好了不少。還是那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苗娜以前總懷疑她自己本末倒置了,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呢?想爭取更多,想做得更好,所以明知道O對我來講就是個香甜的誘餌,還是義無反顧地堅持下去,隻因為不想輸,認為自己一定行。其實,在那些人麵前,我是真的不行。還是好好讀書吧。不屬於我的東西,本來我就不該貪心。外麵的熱鬨,是屬於外麵的人的。對我來講,今天就是一個糟到不行的生日,很想讓這一天快點兒過去。簡凡帶來的所有東西都被我扔進了垃圾桶,相信,等過了明天,簡凡這個名字,也會成為我回憶中的一部分,再也沒可能會鮮活起來。我發了封正式辭職信給簡岩,告訴他因為我學習太忙,兼職難以兼顧,所以隻好辭職。到了下午,簡岩回了封郵件給我,告訴我,就算我是才做了沒幾天而已的實習生,根據流程,也需要本人去公司一趟,交接,簽字。天知道我有多怕再進那個大門,但我又彆無選擇。簡凡是我的直屬上司,什麼事都需要跟他直接交接,雖然我跟著他半點兒事都沒做成。他那張工作狀態下的臉和之前一點兒分彆都沒有,看著我手裡從HR部門拿來的單子,很隨意地抖了抖,對我說:“對不起,這個我暫時還不能簽。”“為什麼?”我有些急躁。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微笑:“因為你的離職申請,其實並沒有得到我的同意。陳諾,你越級了。”我無奈苦笑:“HR都給我單子了。”“誰跑過去HR都會給單子,但你是客戶部的人,我需要和你做一個離職談話。”“不必了。我就是學業太忙,沒辦法兼顧,就是這樣。”“哦?”他笑眯眯地看著我,“那你在決定做這份工作之前為什麼沒想好?這不是在浪費公司的資源嗎?”麵對他刻意的為難,我無話可說,隻能回敬他:“隨你怎麼說。你要是不簽,我去找Evan簽。”“沒有我的簽字,就彆去浪費Evan的時間了。”簡凡指了指我的位置,輕描淡寫,“先坐下。至少要等找到新的合適的人過來你才能走。”“你分明是在為難我!”我瞪著他。他無辜地聳聳肩:“實習生的合同上寫得很清楚,自己回家好好讀讀。”“……”我一把奪過他手裡的單子,塞進了抽屜裡,然後坐在位置上扮演阿呆。合同上的確是這麼說的,就算是實習生,也要有至少一個星期的通知期。“拿一份薪水做一份活,彆瞎坐著。”簡凡走到我的座位邊,敲敲我的桌麵,“收下郵件,按要求幫我編一份調查問卷,下班之前交給我。”看著他背著電腦揚長而去的背影,我除了咬牙切齒,什麼都做不了,還得乖乖地打開電腦繼續接受他的奴役。哪裡都有規矩,他是在充分利用這些規矩來找我麻煩,我完全無計可施。隻是,我真的不是很明白他到底為什麼還不放我走。是想留著我繼續耍著我報複?他還真有空!案子還是那個案子,他給了我一些相當充分的資料,要我編寫一份實用的調查問卷。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實際工作中的廣告調查表的製作部分,而不是上學時候的紙上談兵,所以再多的情緒,也在我認真地敲下了第一個字的時候,煙消雲散。忙到快下班的時候,簡凡還是沒有回來,倒是內線電話響了起來。“Nara,麻煩過來我辦公室一趟,我想和你談談。”居然是簡岩。“聽說了嗎?”苗娜突然推了推我。“嗯?”我隨口應了聲。“傅韻進銀行實習了!”“哦。”“喂!”苗娜不滿地又大力推了推我,叫起來,“你早知道啦?”我衝她笑笑:“剛知道,你說的。”“那你為什麼這麼淡定啊!她上學期論文都差點兒被判抄襲了,這種人怎麼能這麼好命嘛!”“不都說‘差點兒’嘛,還沒構成抄襲啊,隻不過引用過度罷了。”“反正我就覺得這世界真不公平!要不是穀少青,她怎麼能進銀行啊!”我能說什麼呢?隻能賠著笑臉,繼續乾我的活兒。“壞蛋!”苗娜“啪”一下合上了我的電腦,逼我看著她,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就知道你現在順風順水,也不知道關心關心我!我也要開始找工作了啊!”我歎了口氣,瞧著她:“那就努力找唄。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呢,你著什麼急啊!”“可沒什麼背景,根本進不了好的電視台啊!”“如果非得進電視台的話,估計是比較困難。”我實話實說,“你可以先找找其他的媒體試試看,不一定非要一下子就滿意嘛!”苗娜不說話了,就那麼直愣愣地瞪著我。我失笑:“你瞪著我乾嗎啊,我臉上又沒工作。”她賊兮兮一笑,拖著凳子挪過來,一把親昵地抱住我的脖子,磨蹭道:“陳諾,咱們算不算好姐妹?”“算啊!”“那你要不要幫我?”“我能幫你什麼?”這個問題的確讓我覺得莫名其妙。“幫我找工作唄!”我更是一頭霧水:“我哪有本事幫你找工作啊!我還是泥菩薩呢!”“裝傻呢?嗯?”苗娜一臉曖昧地挑挑眉。我好像突然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扯開她的手:“彆想太多了。我隻是一打工的,什麼話都說不上。”“少謙虛了,誰不知道O給你這次的比賽提供了資金?要不是簡凡喜歡你,怎麼可能?”“他?”我冷笑,“算了吧。那是公司和學院裡麵的關係,隻是我們正好爭取到了那個項目資金而已,和他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騙誰呢你,當我們白癡啊?”“隨你怎麼想。”我推起電腦屏幕,“我和簡凡隻是同事關係,清清白白,你們彆亂猜了。”“不想幫就不幫,何必說這樣的話。”苗娜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動靜很大地把電腦和書塞進電腦包,作勢要走。我這才算後知後覺地明白一向很少和我一起看書的苗娜怎麼會突然跑過來和我一起,原來醉翁之意在這裡。“你彆生氣啊,我是說真的。我要是能幫你怎麼可能會不幫,關鍵是……”“算了。”她冷冷地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你和簡家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也沒有在公司受到特彆優待,簡岩也沒有請你吃過飯,也沒有給過你兼職生根本不可能有的跟著去提案的機會!都是我亂說的,行了吧?”我啞口無言。看著房門被狠命地摔上,我再一次發覺,做人,真的比想象中複雜多了。其實我能留下來,連我自己都覺得意外。那天簡岩叫我去他的辦公室,我知道他想談什麼,可我還沒開口闡述我的理由,他就一臉春風和煦地跟我聊起了家常。先是說其實我們也是老鄉,都是濱城人。他以前一直在國內讀的書,就在我的母校東大,而且讀的是物理係,還特彆申明物理係和廣告學院隻隔著一條河。一下子碰到校友,說不親切那是假的。我的確有點兒激動,然後就聽他繼續微笑著說看到我簡曆的時候,他還覺得特彆高興。“真沒想到您是學物理的。”我當時就忍不住感歎。“很有興趣罷了。因為知道將來的工作一定是從商。”他笑得有些無奈,“就好比Willie,他其實也很不甘心,不過也沒辦法。你知道的吧,他是學建築的。”我微微吃驚。“他很喜歡建築,也很聰明,不過他沒得選擇。就跟我也沒得選擇一樣。不過,我比他好的地方在於我個性比較理性,大概是學理科的關係,而他,比較感性,情緒比較外放,有些……”他頓了頓,似乎在思考合適的字眼,最後笑吟吟地用手指著自己的腦門接著說,“建築也是門藝術,你知道的,有點兒衝動,有些時候說話有點兒不知輕重。”我隱約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他的真正目的還是想解決我的離職問題。說真的,一個小小的兼職生,還是被特權階層帶著特殊目的安排進來的,能被這樣挽留,我也真的無話可說了。再多的理由,我好像也已經說不出口了。四個字,受寵若驚。因為我確信,簡岩是完全沒有必要陪著簡凡一起瞎鬨的。“Sharon跟我提過你的表現,說你做得很不錯。如果不是非走不可的理由,我還是建議你留下來。畢竟廣告是門實用性學科,如果不是想做學者,還是多接觸實戰比較好。”十個指頭糾結在一起,我抿著唇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我知道,我現在這一刻所做的決定,將決定著我的去留。我不能不理智地去思考。“不必急著回答我,你有一個禮拜的時間可以考慮。”我點點頭。簡岩正準備再說些什麼,簡凡的聲音竟突然冷冰冰地插了進來。“陳諾,問卷做好了嗎?在這邊做什麼呢?”簡岩看起來一點兒都沒有怪罪他無禮的意思。我回過頭看著斜倚著門框、手指吊兒郎當地轉著車鑰匙的簡凡,剛有些動搖的心又堅定了起來。“不用考慮了。”我說,“公司還是抓緊時間找新人吧。”簡岩看了看我,又看了眼簡凡,勾起嘴角又笑了笑,說:“該下班了。Willie,你那案子沒那麼急,正好今天不是很忙,我們三個老鄉一起吃頓飯吧。”一頓飯吃完,我就再也說不出離開的話,更在簡岩麵前說不出對其胞弟的任何不敬言語。還好簡凡從那之後看我的眼神再也沒有一點兒讓我誤會的成分,仿佛他和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而我們的關係,僅止於同事關係而已。這種轉變讓我放鬆。我想,不愉快應該就這麼過去了。大家都是年輕人,沒什麼想不開的,我也沒理由跟我自己過不去。隨著春暖花開,一切都變得可愛起來。就連我和鐘明一起準備的比賽,都進展得異常順利。隻是苗娜突然之間的這麼一出,讓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穀底。她是我在這裡最在乎的朋友,我一點兒都不想懷疑她對我的好帶著某種目的,所以這件事確確實實地影響了我的情緒,一直到晚上都心神不定。第二天在圖書館和鐘明會合的時候,我的狀態依舊低迷。“怎麼了?”鐘明問。我搖搖頭。這段時間下來,我、簡凡、鐘明,都很默契地再也不去提當初的那些芥蒂,大家都是該怎樣就怎樣的關係。甚至於,我對鐘明有些仰望的成分,他的確比我強太多。“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回去休息休息?”我還是搖搖頭:“沒事。”“算了。”他合上電腦,“今天天氣很好,咱們到太陽底下走走吧。你每天這麼累,吃得消嗎?”我來不及拒絕,已經被他拿起我的書包帶了出去。外麵太陽真的很好,鐘明拿出幾本書拚在草坪上,示意我坐下。我沒有多客氣,坐下。他則把書包一陳,當作枕頭,直接躺在了草坪上。“陳諾。”他微閉了眼睛,五根手指遮在眼瞼上,看著藍天白雲,淡淡開口,“你畢業之後真的打算回國嗎?”“嗯。我和這裡格格不入,覺得累。”我坦誠相告。“嗬!”他輕輕笑了笑,“其實我也想回去的,隻是又不太甘心。最近大家都在忙著做決定,我反而有些想犯懶了。”我一直以為他的目標是很明確的。留在這裡,過幾年後小有名氣,或者繼續,或者殺回國內,精英一枚。沒想到他現在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你知道嗎,其實大家都是很羨慕你的。”“嗯?羨慕我什麼?”“至少知道自己要什麼。”我**嘴角:“隻要是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好不好。”他認真地看著我:“你錯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如果一早就知道要什麼,並且努力朝著這個方向去,這個奮鬥過程才是幸福的。不單是我,就算是簡凡,也一樣。我看得出,他也很嫉妒你這一點。”這個時候提起這個人的名字有些意外。我靜待下文,想聽聽他還想說什麼,突然一個不知道哪裡飛來的橄欖球一下子砸在了我的後腦勺兒上。我失聲叫了出來,頭昏眼花地一回頭,發現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正抱著他的球瘋狂逃竄。“嘿,小子,站住!”鐘明一下跳起來,嚇唬那孩子。我扯扯他的袖子:“算了。”“沒事吧?”他湊過來,手放在我正在揉的部位,也很自然地幫我揉了起來,“沒受傷吧?”我笑笑:“沒事,就是有點兒蒙。”“算了,你還是回去睡一覺好了,今天諸事不順啊。”“嗯。”我揉著頭站起來。鐘明也收拾了地上的書跟著起身,很順手地又揉了揉我的後腦勺兒,笑:“好像起了個大包。”“沒事。”我隨口應著,低著頭繼續走。他走了幾步之後,突然頓住了腳步。我不明所以,抬頭看他,卻發現他的臉色有些奇怪。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我也怔了一怔。簡凡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正陰沉沉地坐在車裡,死死地盯著我們,跟我們欠了他好幾億不還似的。我能感覺到鐘明的手僵硬地垂了下來,然後,他很大聲地和簡凡打招呼。簡凡依舊陰沉沉地盯著我們,並沒有回應他,而是慢慢地搖上了車窗,讓那陰霾般的眼神消失在玻璃背後,絕塵而去。我知道簡凡是衝著我來的。我剛才和鐘明的動作,在外人看來,一定很曖昧。隻是,他又有什麼資格做出那樣的表情?“走吧。”鐘明說。“你不用送我了,忙你自己的事去吧。”我低聲回他。鐘明沒有再堅持,隻是勉強笑了笑:“好吧。你當心點兒。”腳步格外沉重,心裡越發煩躁。回去的路上看了幾次手機,也沒有看到什麼動靜。看來這次苗娜是真的生氣了,而我,卻不覺得我該主動去找她道歉。如果她是我的朋友的話,就算我和簡凡如何如何,她也不該讓我開口說這樣的請求。這擺明了會讓我在對方的麵前低人一等,她本該替我考慮一下的。到了樓下,居然看到下麵停了一輛警車。越往上走,說話的聲音就越發清晰。我忍不住開始擔心是不是我們住的房子出了什麼事,快步跑了幾個台階,看清楚事實,才暗暗舒了口氣。萬幸,是對門失竊,而不是我們。對麵的門大開著,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正在執行公務,背對著門口詢問戶主的那個警察,從背後看竟有些熟悉。“謝元?”華裔的警察並不多,聲音這麼接近的更是巧,所以我試探著叫了一聲。那人回過頭,果然,還真是他。我兼職之前,我們見過幾次麵,春節過後就根本沒有了。除了短信的幾句節日祝福之外,連基本的聯絡都斷了。在這個地方見到他,還真是挺巧。“原來你住在這裡?”謝元也有些驚訝。以前他最多也隻是把我送到這附近,從來沒上來過,也沒打聽過。“是啊。好久不見。”我笑。他點頭,也笑:“的確好久不見……那個,我在執行公務……”說著,他舉了舉手裡的記錄本,“最近注意安全,治安不是很好。”“嗯,我會的。你先忙。”我一邊開門一邊說,“等會兒結束了過來喝杯茶吧。”我本來隻是一句隨口的客套,謝元卻直接回答了我:“好,你等一下。上次一起去拍的照片你到現在還沒傳給我,我正好這次帶回去。”他還真是個實在的男人。但轉念一想,反正我心情正好煩悶,有個人陪著說說話也很不錯,否則一個人也隻會越悶越亂,於是我問謝元:“你這裡忙好了還要多久可以下班?”“說不準。怎麼了?”“我想請你吃飯啊。”我笑嘻嘻道,“每次都是你請,我早不好意思了。現在我兼職了,也有錢請你吃好吃的了,你可不能拒絕。”“兼職了?很了不起嘛!”他微笑,“我就知道你一定行。這頓飯你是無論如何都要請了。不過現在時間還早,我還是先回趟警局,回頭搞定之後過來接你。”【4】吃飯的地方是謝元推薦的,是一家中餐館。這是我第一次在這裡吃到還算不錯的中餐,連心情都一下子好了不少。“接下來想做什麼?時間還很早。”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問我。我遲疑了一下。謝元當然是個很讓人信任的人,隻是我們還不算是太熟的朋友,有些話,我還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有心事嗎?我下午就見你好像有心事。”我搖搖頭,幾秒鐘後,又點點頭。“說說吧,如果你覺得我還是朋友的話。”他幫我添了點兒水。我苦笑:“你有沒有得罪過朋友?那種……比如人家問你借錢,可是你又不想借,結果傷了對方的那種?”他竟很認真地歪著頭想了好一陣,最後搖搖頭,說:“沒有,我的朋友一向很知道分寸的。怎麼,你有這樣的朋友?”我也不知道這個比喻恰當不恰當,但既然說到了這一步,我也乾脆說到底了。“是類似這種情況。本來挺不錯的朋友,現在弄得很尷尬,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他笑了笑:“簡單啊,直接說清楚就行了。如果覺得這個朋友值得交,就主動去溝通溝通。如果不值得,當然就不用費心了。”苗娜當然是值得交的那種,這是我幾乎不需要思考就得到的結論。這次,我寧願當作是她很單純地讓我幫她賣個人情的請求而已。如果這個問題不快點兒解決,我恐怕連覺都睡不好。我心思重,什麼事都容易過心,這樣的人活得就會比較累。“那……我們接下來去趟酒吧吧!”我做了決定。這件事,我需要和苗娜好好聊聊了。苗娜看到我的時候,神情有些不自在。我看到了她眼神中的疏離和陌生。我暗歎了口氣,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謝元不愧是做警察的,粗中有細,一下便看出了門道,微微俯下頭,在我耳邊問:“你那個朋友?”我點點頭。“好像你過來這一趟有點兒一廂情願。”“好像有點兒。”我想我笑得一定很苦澀。“她有求於你,你沒能如她願,好像她應該沒理由反應這麼大的。”“誰知道呢?”“去還是不去?”我果斷地搖頭:“算了,等她想清楚了再說吧。我們走。”“不坐坐?”“換一家。”我隔著衣服拉住了他的手腕,迅速把他拖了出去。直到現在,那都是我為數不多的感到後悔的決定之一。宿醉的感覺一點兒都不好受。當我第一次因為醉酒後的幾乎要炸開一般的頭疼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蒙了。我睡在自己的房間裡,而怎麼回來的,我完全記不得了。努力地回想,也隻記得我跟著謝元進了另外一家酒吧,他熟門熟路地點了一堆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花綠綠的貨真價實調製出來的酒,而我,也被它們漂亮的外表和特彆的口感給迷惑住了神智,一邊聽著謝元很有耐心地幫我介紹每種酒的名字及喝法,甚至還有來曆,一邊一杯杯地把那些**都灌進了肚子。我聽著、喝著,直到真實可感地發覺確實有點兒喝高了。我承認我有一點兒借酒消愁的意思,心裡煩,煩得要命。一會兒是苗娜那張冷漠的臉,一會兒是簡凡那張討債的麵孔,晃得我頭昏眼花。而我最後的印象,確實就是頭昏眼花。我記得的,我的確是喝高了。我記得在我僅有的記憶裡,後來我很無禮地打斷了謝元的話,開始絮絮叨叨說自己的事。具體是什麼話題,我也記不清了,估計都是些抱怨之類的。我隻記得當時我好像就是在不停地說,他靜靜地聽著,點著頭。關於那晚的記憶,對我而言,就到此為止了。整個腦袋昏昏沉沉,因為用力地想事情越發疼得發緊,嘴巴也乾得難受。實在想不起來,我就隻能暫時放棄。仔細回了會兒神,我才發現大事不妙,直接從**彈起來,滿世界翻找我的手機。平時手機都是被我放在枕頭邊的,可這次我把被子枕頭都翻遍了,還是沒看到手機的影子。丟了?不至於。我跳下床繼續翻箱倒櫃地找,儘可能激發腦動力去思考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手機到底被我扔到了哪裡。記不得了,實在記不清了。喝酒誤事,我這次算是真明白了。但現在實在來不及去思考這些教訓之類的,最重要還是要先請假。今天可是上班的日子,而看眼下這時間,已經是正午了。誤事誤到天邊去了!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越是著急,就越是容易犯低級錯誤。抓著頭發喘著粗氣,我看著端端正正躺在我床頭櫃上的手機,實在有種想撞牆的衝動。手機關機了。我的手機一旦關機鬨鈴也會隨之關掉,所以每天睡前檢查電量是我一定要做的事。我不可能主動關機,可能是沒電了。找到充電器,插上,再開機。無論如何請假是一定要第一時間做的。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手機根本就不是沒電。電量根本就是充足的!難道是它抽風自動關機了?智能手機果然不靠譜。“對不起,Willie,我今天……不太舒服……”“那就好好休息吧。”簡凡淡淡地說,“下午也不用過來了。不過抽空看看郵件,準備一下。周末N市有個展,我們一起去一趟。”“哦,好。”我應了下來。N市?豈不是要乘飛機過去?這個周末算是交代了。沒時間鬱悒,我心思又集中到了昨天晚上,覺得眼下的重點還是要搞清楚昨天我缺失的記憶裡,我到底都乾了些什麼。是不是最後是謝元送我回來的?要不然以我當時的狀態,估計是沒辦法把手機那麼安安穩穩地放在床頭櫃上的,還關了機。這根本不是我的習慣。溫熱的水澆過在頭頂,我試圖努力地找出一絲線索來。穿著毛衣和外褲睡的覺,外套整整齊齊地掛在櫃門上,看得出送我回來的這個人生活很有序,也很細心。仔細推斷,一定是謝元沒錯了。我昨天是錯誤地估計了那些洋酒的後勁兒,但能碰到謝元這麼個人品讓人如此信任的人,也算我運氣夠好。如果是彆的男人……簡直不敢想象,以後還是少這麼放縱自己情緒的好。洗好澡,吹乾頭發,我開始在廚房忙活我的早中飯,心裡盤算著是不是應該等會兒打個電話給謝元,謝謝他。“你醒了?”冷冰冰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怎麼在?”我衝傅韻笑笑,“沒去實習?”她一臉冰冷地看著我,雙手環胸,一言不發。我想不通是哪裡得罪了她,正要詢問的當口,突然又把所有的話都壓回了肚子裡。是啊,做人不能雙重標準。昨天夜裡如果是謝元送我回來的話,也一定給她造成了很多不便。當初是我製定的規定,現在是我自己在徹底地破壞。“對不起啊。”我真心誠意地道歉,“昨天晚上實在是我喝多了,沒辦法才請彆人送我回來的。一定影響你休息了吧?對不起,對不起。你吃飯了嗎?要不然一起吃?”她聽完了我的話,居然用一聲冷笑回應我。“陳諾……”她挑著眉頭說,“你能不能彆這麼咄咄逼人?我已經很忍讓,你能不能也注意點兒分寸?你這樣子我會認為是在挑釁,你懂嗎?如果你還想和我共處一室的話,就收斂一點兒姿態,很困難嗎?”我無話可說。我既然犯了錯,就必須受得了這些話。當初我對她的指責也好聽不到哪裡去。“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了。”“最好是這樣。”她冷哼一聲,轉身回房,很響亮地摔上了門。我重重歎了一口氣。最近還真是諸事不順。在學校正好碰到了苗娜。她似乎是在等我,因為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靠在牆邊百無聊賴地玩手機。我腳步頓了一下,不知道怎麼開口。她聽到動靜快速地抬起頭,看到是我,立刻綻放出一個招牌式的燦爛笑容。“找我?”我知道我現在的臉色一定和聲音一樣僵硬。“是啊。”她笑著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和以前一樣親昵地挽住我的手臂,搖著,“我就知道你是好姐妹!不好意思啊,是我脾氣不好,你彆往心裡去。”我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一頭霧水地瞧著她。“我請你吃飯!想吃什麼,說吧,法國大餐我也請!”我有些蒙:“怎麼了你?你不生我氣了?”她嘿嘿地笑:“生你什麼氣啊!我早就該知道你從來不去酒吧的人昨天晚上去找我一定是有事。都怪我,你彆跟我一般見識就行。”或許是她想通了吧?我想我把她當作一個不想失去的朋友,她一定也是這樣的。她想通了,就一定會來找我的。“彆這麼說。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以後要是我真能幫得上的,我一定會幫。你該相信我這一點的。”我說。“是是是,蔣雨一早就說過你是個值得交的朋友,是我自己不好。我跟你道歉。說吧,想吃什麼?”我笑笑:“隨便吧。”“那要不我們去吃火鍋?”“兩個人吃火鍋是不是太浪費了?“沒事,我高興,我樂意。”她今天看起來格外興奮,連扯我的手的動作幅度都特彆大。回來的時候,苗娜突然問我:“對了,一直忘了問你,昨天和你一起去酒吧的那個男人是誰啊?”“我一個朋友。”“挺帥的啊。”她眨眨眼。我無奈地笑:“好像大家都知道我有個警察緋聞男友吧?”“就是他?”“嗯。”“那簡凡知道嗎?”我覺得莫名其妙:“都傳得沸沸揚揚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啊。可是他知道和我又有什麼關係?”苗娜嘻嘻地笑:“是啊,沒什麼關係。反正也是假的,對吧?”“我跟你說啊,娜娜,你彆老是覺得我和簡凡有什麼關係似的。我們就是普通同事關係,要說親近,還不如說我和他哥的關係還稍微好一點兒呢,你彆和彆人一樣讓流言滿天飛。”許是見我神情挺嚴肅,苗娜也收起了笑,聳了聳肩,單手拍胸,像宣誓一樣地保證:“放心吧,你們什麼關係都沒有!絕對的!外麵說的都是胡說八道!”我皺了皺眉。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話,怎麼從她的嘴裡一說出來,就讓人覺得怪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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