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愛的後遺症(二)(1 / 1)

KD化工能說出“老K”二字,正說明老K已經暴露。但即便如此,她並非為求自保而胡亂咬人,而是仍用KD化工逼她編造的謊言向他傳遞消息,把所有的漏洞都集中在他養病的這三年,他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警察稍微一查,就知道KD化工的指控都是杜撰。如若不是老K提出讓單鷹前來阻止馮牧早調查KD化工,早就決意退出她平靜生活的他不會再到威市來。隻能說,冥冥之中,各有各的一番苦心。“你來就是為了問這個?”單鷹的目光冷了下去。“單鷹!”馮牧早站起來,氣得臉頰漲紅,“你怎麼不識好人心呢!”這句話的潛台詞是,你把我當外人了。“所以你問我這些,是因為關心我。”他總結道。關心你個毛線!馮牧早咬咬牙,抓起自己的包往門口走——以後再不來找他了,管他死活呢!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在她即將碰到門把的時候。她想抽回手,他用力一拉,逼得她回身,然後直接把她壓在門後,重重吻了下去。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讓馮牧早心跳慢了好幾拍,隨後激烈地跳動起來。她記得他的唇,他的步驟和他的溫度,但以前他從未如此強勢地吻過她,竟像是懲罰她似的,讓她的雙唇感受到啃噬般的火辣和微疼。他想要回她,十分想。可現在他吻的似乎是嚴刻儒的女朋友。她劇烈掙紮著,喉間溢出含糊的咒罵,最後終於推開他,手背捂著下唇,憤怒地抬眼瞪他。他站在那兒,坦然地跟她對視。靈魂互換前,他正引導警察去問龔波,證明自己不可能到威市給老K彙款。顯然,她聽到了,否則剛才不會上上下下打量他的腿和手臂,好像在確認什麼。“你來找我,更想聽的是我對龔波那些話的解釋。”“有什麼話你不能跟我說開?”她質問,“你覺得我這幾年遭受的打擊還少嗎?有什麼秘密和真相是我接受不了的?”“沒有秘密和真相,隻不過我也生了一場重病,當時的狀況並不比你好,不得不放棄所有的一切,包括你。”單鷹眼裡沒有任何波瀾,好像在說彆人的故事。“你自己都不相信這個理由,何況是我。”馮牧早失望地說,她隻不過想尋求個合理的說法,哪怕他說自己移情彆戀,見她生死不明就趁早拜拜。她並沒有想過,自己這樣的執著可能也正是因為愛的後遺症吧。溝通再次不歡而散,馮牧早站在公交站旁,太陽明明不烈,卻感覺頭暈目眩。雙唇似乎有些腫,她無奈地用手蹭了蹭,本應該感覺憤怒,不知怎麼的,心裡居然竊喜。天啊,我到底在興奮什麼……她倍感鬱悶。忽然,臉頰邊感覺到一絲寒意,一轉頭,臉貼上一個冰涼還帶著水汽的東西,定睛一看,單鷹拿著一聽冰可樂,故意捉弄她。 她搶過來:“我要回去了,你又下來乾嗎?”“我能讓你一個人回去?”“隨你便。”她丟下一句話,不客氣地喝起來,隻當喝冰礦泉水了。單鷹瞄一眼站牌:“87路快到了。”“有三路車都可以到我家附近。”“87路停的站少,而且快。”她將信將疑,剛好87路車到了,她一下子跨上車,他拉住扶手,也走上去。車上人不少,經過兩三站,簡直變成沙丁魚罐頭。馮牧早一直背對著單鷹站著,漸漸,他貼她越來越近,雙手一左一右撐在欄杆上,似將她緊緊禁錮在懷裡。其實87路沒什麼彆的優勢,就是擠,特彆擠。隔著衣物布料,馮牧早還能感覺到他胸腹的體溫,像帶著魔法的小蛇,靈巧地穿透她的皮膚。“轉過身去!”他試著動了動,卻寸步難移,周圍的乘客好像一堵堵人牆,連一絲風都漏不過去似的。“你是故意的。”“人太多。我動不了。”“騙人,你就是故意的。”“你轉身給我看看?”馮牧早屏息艱難地轉了個身,公車司機恰好踩個刹車,車上的人都隨之晃了晃,擠得更加緊實。她被身邊的乘客死死擠在單鷹懷裡,他一手握著扶手,另一手圈住她的身子,她想轉回去,身邊的一個大媽就不滿道:“彆擠彆擠!跟條蛆似的!”她重重歎一口氣,驚覺自己又上他的當:“陰險。”單鷹低頭望著她臊成桃紅色的耳朵,沉聲說:“這是發展的必然。”馮牧早不理他,然而一股曖昧卻始終盤旋在她心頭,讓她喜也不是,怒也不是,隻想回去一覺睡死,不想其他。片刻的美人在懷,到站後單鷹也下車,目送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他知道,那個心結不解,她永遠不會回頭,再說,她已經選擇了嚴刻儒。他到記者站是過渡,《要聞報》給他提供的職位其實是帝都總部社會版麵的主編。因為單鷹手中的證據豐富又真實,《要聞報》頂住壓力,《怪病背後的生態災難:20家企業卷入偷排廢料利益鏈始末(下)》登出。違法企業名單、楊炳南中毒事件始末、廢料傾倒地村民的怪病,甚至遲楠鶴、何遇Y國殉職的導火線都一一敘述開來,如同火山爆發一樣,在國內引起巨大震動。公安機關正式介入,對以KD化工為首的違法企業展開調查,明莉、黃興環以及參與此生意的幾個人先後被帶走。作為知情人,單鷹也再次來到公安部門,向警察說明化名“老K”的牛曉楓在曝光KD化工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公安部門經過了解,牛曉楓並未實際參與KD化工的違法生意,而是利用職務之便將違法證據提供給單鷹,又在明莉、黃興環的脅迫下誣告記者侵犯商業信譽,與這母子倆並非同夥。馮牧早翻看著事件後續,唏噓不已。長達5年多的秘密調查,單鷹也真沉得住氣。網上有人評價說,他身上一直都有一名正直記者的道德,又有人性的光輝,跟一些喜歡吃人血饅頭和為搞大新聞喪失底線的記者完全不同。她發現,彆的撇開不談,自己與他還是有挺大一段差距,也不知還要在這個行業曆練多久,才能與曾經的他比肩。前男友如此優秀,她壓力也挺大啊。下班時在電梯裡碰到謝茂竹和秦修,他們深度調查部今晚不加班,要出去聚餐,還邀請了原主編單鷹,謝茂竹說偶遇也是緣分,硬拉著她一起去。她下意識禮貌地拒絕,謝茂竹說:“我們總編本想再次挖角,單主編說他還是決定回帝都。我們猜想,重病一場,可能他對威市的執念解開了。這次是聚餐,也是歡送。”“他……”馮牧早一愣,心裡好像被大錘子砸了一下。她渾渾噩噩跟著他們去到聚餐的地方,一身運動休閒打扮的單鷹走進來時,大家都熱情地打著招呼,隻有她板著臉,連敷衍的“你好”都不願意說。她知道他這一走,再來威市的可能性就極小,本來他會到這兒來就不是因為深愛這座城市。他沒出現的時候,她根本不在乎他的去留。現在,總有幾分失落,因為他既然選擇去帝都,就等於告訴她,他真的不打算解釋、不打算挽回。可笑,她竟然以為他的出現單純為了挽回,他哪有這麼兒女情長?她悶悶地吃著,聽他們在那兒憶往昔崢嶸歲月。她一直低著頭,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更多的是不願意與他有什麼眼神接觸。她聽到有人問他:“單主編好歹在威市待了那麼些年,難道真的沒有遇上喜歡的小姐姐嗎?”他玩轉著酒杯:“有。”他們來了興致:“誰呀?我們認不認識?”馮牧早等了半天,發現大家都沉默了,一抬頭,才發現他看著自己,大家順著他的目光也紛紛看著她,表情各異。謝茂竹並沒當真,要死不死地打趣道:“單總出手太晚,人家小馮的男朋友每天都開著大奔在樓下等她。”“他……他又拿我開涮,你們彆起哄。”馮牧早又低下頭說。“我看單總很認真地想橫刀奪愛啊。”“小馮,表態一下嘛,你願不願意放棄大奔?”“你們這就不對了,該問單總願不願意留在威市吧!”“單主編這個玩笑開大了。”話題在大家繼續起哄一陣後翻篇,馮牧早剛舒一口氣,就見單鷹接了個電話,然後說要提前離開。他走之後,馮牧早徹底沒了興趣,那空落落的感覺,就好像肉夾饃沒有肉、大海沒有魚、乒乓球比賽沒有中國隊一般。她心不在焉又坐了一會兒,最終也找了個借口離席。心情真是差到極點。馮牧早坐在回家的公車上,隨著車子的晃動昏昏欲睡,不多時,眼前一黑,真的好想睡過去,卻又被刺目的白光驚醒。她睜眼一看,隻見自己來到一個清新簡約風格咖啡館,對麵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座椅上還有一個灰色紀梵希女包。她腦子“嗡”一下。無疑,她取代匆匆離席的單鷹,來到他與女性約會的地方。她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不多時,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自遠而近,她飛快轉頭一看,竟是KD集團的牛曉楓。不知為什麼,見到這位年齡足以當單鷹母親的女人,她的心忽然放下了。“你到最後都沒有向媒體透露我的身份。”牛曉楓坐下,端起咖啡小抿一口,“你是個有勇氣也有底線的記者,你不用跟我說謝謝,跟你相比,我卑陋得很。”馮牧早明白了,她就是傳說中的老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