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是一個詭秘的城市。午夜的城市,也許是臨近冬天,路上的藏人並不多,都是熙熙攘攘的晚歸的遊客,臨街的屋子都透出融融的光芒,一些燒烤食物的香味彌散在空氣裡。本是尋常的街道,可是抬頭,就可以看見不遠處的群山,周密地把這座城池擁抱,白皚皚的山頂上是濃黑得化不開的夜幕,而雲朵,被黑夜模糊了輪廓,看上去很近,近到觸手可及,又很遠,遠到沒有邊際。這個地方,本來就應該屬於天地,市儈煙火應該通通湮滅。原本的興奮慢慢地被高原反應所替代,頭暈得有些昏沉,雙腿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發麻沉重的感覺,隻好躺在酒店的**想努力地睡去。秦之文幫我買藥去了,我們兩個衝動的家夥完全忘記了高原反應,什麼都沒準備就跑過來了,問過酒店的服務人員,尋常人進藏,是要吃蟲草紅景天的膠囊,喝紅景天飲料,還要準備一些鎮痛消炎的藥。屋子的燈,微微地亮著燈光,屋子裡有特殊的藏香味,我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呼吸很急促,心臟在跳動,在寂靜的夜裡,仿佛有種無法言語的絕望。好像在德國時候的孤獨感覺,在異地他鄉,獰笑地將我包圍,我努力地呼吸,想擺脫。迷迷糊糊地我睡過去,渾身覺得熱,呼出去的都是熱氣,白霧迷蒙中一片都是沉重,我感覺到我似乎在發低燒,然後有一個冰涼的手覆在我額頭上,“夕夕,醒醒,吃藥了。”我艱難地睜開眼,看見是秦之文蹲在我床前,地上放著大包的藥和飲料,我努力地笑笑,“我沒事,就是想睡覺,而且熱,是不是發燒了?”“你沒事,就是正常的高原反應。”“那你怎麼沒有事?”他輕輕笑道,然後給我倒了水,“個人體質不同,你看我身體多好啊,先把藥吃了。”我靠在他身上,他身上冷冰冰的,好像沒有溫度,我想起拉薩夜晚的寒冷,心中一動,頭疼和昏沉的痛苦,自作自受的悔意一下子就把眼淚逼出來了。好像那個在德國聖誕夜,闖禍任性的都是我,默默幫我收拾爛攤子的,安慰我的都是秦之文。“小蚊子,我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好難受……”我想到宿舍的床,電腦,食堂難吃的飯,顧宗琪的笑容,我乾爸對我吼,江南平原充沛的氧氣和綠色,甚至東華醫院的高壓氧治療中心。他無奈地笑笑,“是我的錯,沒想這麼多,這是氧袋,你吸吸看,是不是會好一點?”“小蚊子,我懷念東華醫院的液氧瓶了,吸起來一定會很爽。”“要不明天我們就回去吧。”我無力地搖搖頭,“才不要呢,本來溜出來就夠丟人的了,慘兮兮地被抬回去更丟人,我才不要變成人家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