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過我?”葡萄釀入了肝腸,柔中帶烈,腹中暖烘烘的,似有火在燒。正月底了,風還帶著涼意,百花猶在迷夢之中。上京的野草一年又一年的輪回,街邊的枯枝上還帶著未化的雪。季節已改,春寒猶在。楚鳴說:“我等了很久,不見你再來紅塵酒館。我托了人去宮中尋你,可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叫陸興的人。我本想,帶你去雲貴山中的楚家寨。那裡甘泉清冽,野果甜美,雲朵厚重……”他說著,自己笑起來:“後來,我知道了你是誰。我便在此處等你,跟你告個彆。”“你要離開上京?”“楚家寨有很多事務要處理,我總是要回去的。日後再來上京,希望還能跟你一起喝酒。”“好。”我點頭。我與楚鳴都將手中的葡萄釀一飲而儘。我看著他上了馬,一襲白衣,漸漸地遠去。“陸興兄弟,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隻管給我傳信!”不多時,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那天,楚鳴走後,我坐在西域酒館喝了很多酒,似乎把眼前無儘的茫然、心頭萬千的思緒,都喝進肚子裡。喝著喝著,沈晝來了。“娘娘。”我衝他笑笑:“在宮外喝多了,沒人知道。”“娘娘近一年來沒有打理政事,是想讓陛下曆練曆練嗎?”我又抿了口酒:“陛下自登基以來,外頭的事大多數都是本宮在處理,送到乾坤殿的折子也都是本宮在批。有句話說得好,不洗碗的和尚永遠不會摔到碗,洗的碗越多,摔的碗越多。陛下什麼都不做,自然什麼都不會做錯。本宮做得那麼多,在陛下心中卻是錯得越多。陛下對本宮怨懟已深。本宮索性就放手,讓他自己去處理。”“但似乎陛下有些力不從心。”沈晝說。成筠河的力不從心,我已經感受到了。雖然我不再理政,但宋垚和張邑每隔幾日便將朝中的大事彙總給我看。成筠河用文人的角度處理政事,做事拖遝,紙上談兵。從前先帝告訴我:君上揣測臣子,臣子揣測君上。半斤八兩的人心,十鬥八升的世情,政治的戲碼無非如此。成筠河全然不諳此道。去年歲尾上貢,有些地方官中飽私囊,卻跟朝廷叫窮,拿百姓疾苦做擋箭牌。成筠河沒看透那些把戲,通通允準了。導致戶部尚書啟奏說,國庫財政收入比去年減了許多。恰逢沿海一帶,屢有流寇騷擾,沿海駐兵統領請求朝廷糧草兵器支持。朝廷又出了這麼一大筆錢。財政出現緊張。另一個出現問題的地方,是駐兵統領的安排。因為常正則的事情,成筠河決定打壓武將的權力,全麵重文抑武。“大抵亂賊之所以取天下者,皆以兵。兵權所在,則隨以興;兵權所去,則隨以亡。”成筠河希望兵士“認兵符而不認將領”,這樣一來,武將們就沒有資本犯上作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