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著阿南,這個在我跟前兒長大的姑娘,這個從不輕易開口、恬靜寡言的姑娘。我笑笑,並不接她的話,而是喝了口茶,淡淡道:“阿南,你在這乾坤殿十二年了吧?”“回太後,到今年八月,就滿十二年了。”“你可知道,哀家為何接你來身邊教養?”她想了想,認真道:“叔祖父說,是因為祖父與您是禹杭舊識。”窗戶是開著的。風吹著院中的紅梅。有幾片花瓣被風裹挾著,吹進了屋子,落在地上。我笑道:“你叔祖父話沒有說全。很多年前,你的祖父鄒付,曾救哀家一命。可不承想,當哀家找尋到他時,他已駕鶴西去。哀家此生無福報恩了。”阿南低頭:“此乃機緣巧合。並非祖父有功,而是太後您福澤深厚。”我瞧著她,以家常口吻道:“哀家10歲之時,你祖父替哀家卜了一卦,十二年前,南巡之時,你叔祖父也替哀家卜了一卦。鄒家祖傳相麵卜卦之事。哀家看你頭上插著卦簽,大約也通於此道。哀家也請你卜一卦吧?”這是我第一次讓她卜卦。雖然她從未說過她會,鄒伏也沒有說過,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不僅通於此道,且不遜鄒伏。她忙跪地道:“太後抬舉了,阿南不敢。阿南戴此卦簽,隻因是父親生前留下之物,孤女的一點念想。阿南年幼憨愚,怎敢替太後卜卦?太後可傳召叔祖父……”“哀家所惑的事,隻想讓你卜。”我雖語氣從始至終和軟,但卻帶著毋庸置疑的肯定。她咬了咬唇:“既如此,阿南便試試。請太後饒恕阿南淺薄魯鈍。”我道:“哀家不怪你。你也莫緊張,就當是家常說話便可。”“太後所惑何事?”“聖上的婚事。”她聽了我的話,愣了一下,伸手從頭上拔下卦簽來。卦簽拿掉之後,她的頭發披散開來。她閉上眼,那張清麗的臉,在窗外雪色、月色的照映下,光潔而神秘。她口中念叨著什麼,卦簽落在地上。良久,她睜開眼,從地上撿起卦簽,緩緩開口道:“回太後,阿南算出了作配聖上的中宮之選。”我拿著茶盞的手停頓了片刻:“哦?說說看,是誰?”“紅梅做伴,人間清歡,亥卯一對,佳偶天成。”我一愣。又瞧了瞧阿南的臉。她麵色無波,仿佛方才說的,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句書中詞句,而非如此重要的大事。紅梅,亥卯,灝兒的屬相是豬,豬為亥,清歡的屬相是兔,兔為卯。看來,阿南的意思是,清歡,會是灝兒的中宮。我喚雲歸:“茶涼了。”雲歸答應著,拎著一壺沸水走進來。沸水入了茶盞,衝泡過幾次的茶葉綿軟起來,不再浮浮沉沉,而是靜靜地臥在水底。我笑著跟阿南說:“卜得準,日後哀家賞你;卜得不準,哀家也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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