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身世之迷(1 / 1)

執著曹操給她的腰牌,淩暢通無阻,輕易便進了丞相府。進府的路上,淩隱約感到陣陣不安在心裡浮動,空氣裡平添一份躁動,似有一種不祥之兆壓在烏雲密布的天空中。她此次回來究竟是對還是錯?正當淩低頭思索著,剛要轉過回廊時,一個人影從另一頭閃出來,而她就這麼蒙蒙地一頭撞進一具寬厚的胸膛中。“你沒事吧?”低沉而略具磁性的嗓音使淩立刻抬起頭。“我沒什麼……”淩看清來人後,低呼一聲,“是你!子桓!”“淩?!”曹丕一怔,顯然沒料到會在這裡看見淩,他遲疑地問道,“你,你為何會在此?”曹丕仍是著一襲灰衣衫袍,一段時日沒見,他似乎更見俊挺,天生威嚴迫人的氣質已在此時展露無遺。“哦,這是我與丞相的約定,如今我是回來見他的。”淩應了聲,移開目光,繼續往前走去。曹丕幾個大步趕上她,邊走邊問道:“如此說來,你此次回來是為了見父親?”“嗯。”淩仍然沒有停下腳步。“淩,”曹丕一個閃身擋在淩身前,雙手搭住她的肩頭,“你確定你要回來麼?”“不!”淩的表情不變,語調平淡地說道,“我隻是如預前來見丞相,並不會做太久的停留。”“淩……”曹丕輕喚著她的名字,低沉的嗓音透露出奇異的信息,“你不該回來的……”“為什麼?”淩一驚,掙脫開去,退後一步,“子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很快你便會知道。”曹丕的俊臉高深莫測,陰暗而無表情,他拉了淩的手,大步往內堂走去。剛入內堂,便聽得一把動聽的男聲喚道:“淩!”“子建?”淩偏頭望去,隻見一個頎長的身影正快步地從堂內走出,正是曹植。“淩……”曹植幾個大步上前,在淩麵前止住,定定地望著她,嘴裡卻問著不著邊際的話,“淩,你是否長我幾年?”淩踏前一步,有些好笑地看著曹植:“是啊,我是虛長你幾歲。”許久不見,這個如花的少年,已成為翩翩的公子了。他眉眼間流露出絲絲英氣,身形也更英挺了,越發顯得俊美飄逸,也越發顯得深沉難測了。“可是,淩,五年不見,為何你的容貌與我初見你時,無任何差彆?”曹植蹙眉問道。淩心中一震,雖然她從未在意自己的容貌,但來到這個時空已數年,容貌絲毫沒有變化卻也是事實。這又是為何?莫非是穿越時空而留下的後遺症?想著,她的眉頭越皺越深,自己是否會在將來的某一日,莫名其妙地再次穿越時空,回到二十一世紀去?不,她不想回去了,如今她愛著孔明,心中有了牽掛,再也不是孤身一人,她的歸宿就在這裡啊! “彆苦著臉啦!女子能永駐青春,不是好事麼?”曹植伸手撫著淩的發,毫不避嫌地將她擁進懷中,安慰道。“永駐青春?那我豈不是成了千年老妖了!”淩啼笑皆非,看著曹植臉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她仿佛又見到了從前那個與她戲耍談天的陽光少年,遂沒掙紮,就任由他摟著。曹丕在旁冷冷地看著,臉上陰晴不定,看不出喜怒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正當淩和曹植相擁時,忽然傳來一聲威嚴的嗬斥。淩一驚,抬頭看去,隻見曹操正緩緩地踏進堂來,他鐵青著臉,似乎在隱忍著怒氣。“我與淩久彆重逢,情不自禁而已。”曹植沉穩地答道。“情不自禁?”曹操咄咄地盯著兩人,“你們男女有彆,如此摟抱著成何體統!”“啊?丞相,我、我們……”淩見狀有些急了,剛想解釋,曹植卻忽然用力攬緊她的腰,順勢將她的頭按入他的懷裡。“唔……”淩立時想掙紮,無奈男女體力相差懸殊,曹植是身強力壯的男子,他一發力,她頓時動彈不得,頭又緊靠在他懷裡,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子建,你想慪氣,也不該挑這個時候啊!淩又急又氣地想著。“子建,還不快放手!”曹操立時濃眉倒豎,臉上無比陰沉。“摟著自己喜愛的女子有何不對?”曹植眼中異芒忽現,不怕死地火上澆油,“父親要是覺得我們有失體統,我立即便可娶淩為妻!”“你,你,孽子!”曹操的語調開始顫抖。曹植微微一笑,放開了對淩的鉗製。淩鬆了口氣,剛抬起頭,曹植的嘴唇便輕壓在她的額上。她又是一驚,可是更吃驚的還在後頭。“啪!”曹操迅速上前來拉開他們,揚手便給了曹植一記耳光。淩順勢被甩了出去,險些摔倒在地,一直在旁不發一語的曹丕快步上前,輕扶住她。淩搭著曹丕的手,站定腳步,回頭便看見一縷鮮紅的血絲從曹植嘴角緩緩流下,遂擔心地問道:“子建,你沒事吧?”“子桓,”曹操對曹植的傷勢看都不看,卻回頭冷冷地對曹丕說道,“你也放手!”曹丕聞言,手頓時一僵,但並沒有放開淩。“父親,我總算將您真實的情緒逼出來了。您放心,我與淩隻有姊弟之情,並無男女私情。”曹植抹去嘴角的血跡,毫不畏懼地直視著曹操,沉聲問道,“我隻是不明白,既然你如此喜愛淩,又為何這般反對我們與淩在一起?”淩和曹丕也轉頭看向曹操,無聲地用眼神傳遞著疑問。曹操今日是怎麼了?如此的反常?“唉……”曹操發出一聲長歎,“造化弄人啊!”他徐徐回過身望著三人,雙眸裡深痛異常,“因為淩是我的女兒,也是你們的姊妹啊!”三人立時當場怔住,久久都沒人發出隻字片語。淩的思緒頓時化為一陣空白,什麼都無法想,什麼也不願想。她腦中隻是不斷地浮現著曹操的那句話:淩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她是曹操的女兒?!女兒?不,不可能!“父親,您能說得再詳細些麼?”好半晌,曹丕先回過神來問道。曹操緩緩坐下,眸子悠悠而專注地望著淩,似在想著一段美好的回憶,口中緩緩道:“在漢帝都仍在洛陽時,有個色藝俱佳、名聲廣博的名歌舞妓,名為來鶯兒,她是我一生中最愛的女子。她生性孤高雅潔,表演時熱情奔放,能使她的聽眾和觀眾近乎瘋狂。私底下,她沉默寡言,又使得想一親芳澤的人,不得不望而止步。”他說到這,略停了下,眼睛望向遠方,似乎在回想著佳人的風姿。“可惜,隨後董卓火燒洛陽,遷都長安,鶯兒便如一朵怒放的鮮花,在一夜間遭到狂風暴雨的侵襲,頓時失去了依托,我仰慕她已久,便在此時收納了她。”曹操彈了彈手指,複又說道,“在當時混亂的世局中,我南征北戰,戎馬倥傯,鶯兒隻能隨我過著行蹤飄泊的生活,而這種生活並不是她想要的。”他的聲音忽然一頓,眸中精光閃過,“她便執意想離開,但此時她已有了身孕,走脫不得,不久便生下一個女嬰。我以為有了孩子,鶯兒便不會想走了。可是,她倔強得令人吃驚,不管如何阻攔、防備,她終還是趁我不在府上的時候,抱著孩子逃脫了。”說到此,曹操抬眼再次定定地望著淩,“隨後我便派出人馬,片刻不停地暗中尋找你們母女二人。直到遇見了你,我才放棄了尋找。”“丞相,您的故事很精彩,但我絕不是您要找的人。”淩搖搖頭,她可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現代人,怎麼可能是曹操的女兒?這實在是太荒謬了!“不會錯的,”曹操說著,起身來到淩身邊,“初次見你,我便對你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你的倔強和鶯兒根本就是如出一轍!”“你若不信,自己看看吧!”見淩對他所說的話全然不信,曹操一使力,便將她拉到一麵銅鏡前。一個俏麗多姿,英氣逼人中又帶點清雅,一個威嚴不凡,褐眸中掛著傲然不羈,分明是天壤之彆的兩個人,但是眉宇間卻有著驚人的相似,都有股震懾人的英氣,似乎所有的抱負都寫在這兩張自信的臉上。天!淩無法置信地回頭,與曹操打了個照麵,直對著他嚴正逼人的目光,那幾乎一模一樣的琥珀之眸中所映照出的自己是如此的驚慌失措。不!不會的!淩猛地往後退了一步:“丞相,我不想多費唇舌解釋,”她的聲音艱澀無比,“但是憑證呢?人有相似,不能僅憑這一點便斷定我是您的女兒吧?”曹操似早料到淩會有此一問,微笑道:“你要憑證?有!”他指著她無名指上的戒指,“這枚銀戒是我送給你滿月的禮物。”“不可能!”淩斷然否定,這枚戒指她一直片刻不離地戴在手上,如何就成了曹操給她的禮物?“銀戒的內側是不是刻著一朵梅花?”曹操胸有成竹地說道,“花中是不是還刻著一個‘淩’字?”“你如何得知?!”淩立時大驚。曹操將手背在身後,淡然道:“因為鶯兒最愛梅花,她喜愛梅花能不畏嚴冬,淩寒而獨開。在懷著你的時候她便說過,不管孩子是男是女,都取名‘淩’。”淩的手開始止不住地顫抖,這是怎麼一回事?院長在孤兒院外發現她的時候,這戒指就已在她的手中,且她名字的含義確如曹操所說,是從《詠梅》中得來的。“戒指是我拾來的!並不是我的!”淩咬緊牙否認道。“是麼?”曹操再走近一步,撂開她的鬢發,“你的左耳後是不是有一顆紅痣?”此時淩已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因為那顆紅痣靠近發際,埋在發叢中,其他人根本無從得知。倘若不是院長告訴她,她自己都不知道那裡有顆紅痣……不!不會的!淩怔怔地望著曹操,心中、腦中早已混亂成一團。究竟她是為了什麼才回到古代?她的存在究竟意味著什麼?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所有的過去和未來都凝固在這裡,所有的理想與夢幻破滅之後,她的身後究竟有沒有一片陽光,那片陽光是否溫暖,是否能在暗夜來臨之際把生命的曆程點亮?如果她真是曹操的女兒,那她和孔明就隻能是敵對關係,在強大的利益衝突麵前,他們間的情感便顯得如此微不足道……此時,淩所有的感覺均已消失在內心痛苦的呻吟中,在刺痛的手心裡除了捧著一把淚水,再也沒有其他什麼了,隻有殘存於腦海中的一點信念還在催促著一種堅強的抗爭。“淩,承認我是你的父親,真讓你那麼難受?”曹操伸手想撫淩的頭,卻被她輕輕閃過。“不,不,這裡不是我該待的地方,讓我走……”淩無力地搖搖頭,已近崩潰,口中喃喃道,“孔明……”“諸葛孔明?還是他?淩,知道為何最初我沒有與你相認麼?”曹操微眯的眼中儘是寒意,“我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如今你知道一切,卻仍要棄我而選擇諸葛孔明麼?”“不,不要逼我……”在那樣尖銳眼眸的逼迫下,淩一步步往後退去,猛地朝門口跑去,“讓我走!”“淩!”方才聽得愣怔的曹植與曹丕已然緩過神來,齊齊擋住她的去路。“我要走,你們快讓開!”淩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厲聲喝道。“你若要走,我不攔你,”曹操平靜地開口,伸手拿起桌案上的酒杯,“但是,最後和我喝一杯吧,就當做餞行酒。”淩此時一心隻想離開,遂毫不猶豫地接過杯子,一飲而儘,隨即便大步往門外走去。呃,眼前一陣發暈,她是怎麼了?糟了,太大意了,方才喝的那酒有問題。孔明……她好想立刻就回到他的身邊……可惜,已不太可能了……淩懷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被黑暗吞噬了……“淩!”曹植一驚,連忙上前接住淩下墜的身軀,將她抱起,“父親,你方才給淩喝的是什麼?”“醉心散。”曹操上前一步,看著已經昏迷的淩。“醉心散?”曹丕聞言一愕,“這藥會蠶食人的記憶,由最近發生的事情,直至少年、幼童時的記憶也能逐漸消除,父親為何要給淩服此藥?”“要我將女兒交給諸葛孔明,我做不到!”曹操眸中冷光掠過,神情中的那抹狠心決絕的厲色怔住了曹植與曹丕。曹操伸手輕撫著淩的臉頰,沉聲道:“我寧願親手毀了淩,也絕不會讓她再回到諸葛孔明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