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司徒佩與崔欣宜二人要嘛在莊子附近跑馬摘果,要嘛在鬨市中吃吃逛逛。有一回還在酒樓裡與魏程敏打了照麵,看著他滿心的不樂意卻還要規規矩矩過來見禮,兩人都樂得不行。但無論如何,司徒佩總會抽出時間來練字禮佛。就如今日二人回來晚了,梳洗過後司徒佩依舊抄了一帖《心經》,還用上了崔欣宜送的臂擱。淨手過後她上了床,崔欣宜先睡了,她原本麵向裡側躺,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便下意識地翻過身來。司徒佩將人擁入懷中,在她頭頂輕輕一吻,撫著她的烏發一同入睡。次日,司徒佩與崔欣宜打馬往五裡外去,聽管事說,那裡有一處絕美的地方,最適合釣魚野炊。眾人騎著馬一路小跑,沒多會便到了目的地。入眼是一條清澈的溪流,兩岸長滿了綠油油的野草,岸邊還有一顆樹冠濃密的高大樹木,為她們灑下一大片清涼。司徒佩眉毛揚起,“果然是好地方。”崔欣宜也道,“這裡適合流觴曲水。”王川在一旁接,“我這大老粗可就算嘞,你倆玩你倆玩。”惹得大夥笑出聲。侍女們鋪毯置案,又放上蒲團和憑幾,把家裡帶來的瓜果點心並茶飲放上。司徒佩二人入座後,王川搬了個小馬紮過來,瞅了眼道,“不見葷腥啊。”望春笑他,“川大爺好大的胃口,這麼些肉脯還不夠你嚼的。”崔欣宜調侃他,“這就要勞你大駕了,不論是釣是獵,我們的午飯可就全托你了。。“不去不去。”王川頭如搖得像撥浪鼓,“把我大老遠忽悠來,還要我打獵,不乾不乾。”眾人又笑。歇了會兒後,司徒佩與崔欣宜一人一杆釣起魚來,兩人都是頭一回上陣,但俗話說亂拳打死老師傅,不一會魚兒便輪流咬杆,惹得晉中和侍女們驚叫連連。王川也驚了,“謔!”司徒佩滿臉笑意,“愣著作甚,快去生火。”王川起身拍拍屁股,“得嘞!”用石頭壘成的火堆旁圍了一圈用樹枝串成的魚兒,火苗上還架著個難得一見的小鐵鍋,裡頭翻滾著乳白的魚頭湯。看得出王川是專業的,他往裡加上些沙薑,頓時香味更上一層。連帶著周遭的侍衛肚子都響起了空城計。司徒佩與崔欣宜一人得了一碗便罷,其餘全分給大夥兒去了。大熱天的喝魚湯,哪怕望春在一旁猛搖卻扇也出了層薄汗。崔欣宜覺著熱,又去喝冰飲子,被司徒佩攔下,“待會該鬨肚了。”崔欣宜扁扁嘴,“熱~”司徒佩接過侍女手裡的團扇為她納涼,“待會就不熱了。”正這時,王川有提來兩隻光溜溜的雞過來,嘿嘿笑,“您二位有口福了,亮一手我的拿手絕活叫花雞!” 司徒佩問,“哪來的?”王川紮緊褲腳下了水,道,“侍衛兄弟給的,說是報答您二位賞的美食。”司徒佩挑挑眉,“倒是有心了,晉中,記得打賞。”接著她又問,“給錢了吧?”王川掰了幾根野芋荷葉上來,說,“給了給了,咱們府裡的人您放心!”晉中逗趣,“咱們府裡呀,主子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哈哈哈哈。”吃飽喝足後,司徒佩與崔欣宜沿溪水邊的樹蔭下消食。碧空如洗,芳草萋萋,蟬鳴陣陣,這日子堪比神仙了。兩人牽了一會覺得手心要出汗,於是默契地鬆開了。司徒佩拿她打趣,“有些人呀嘴上說得好聽,遇上這麼點挫折就放手了。”崔欣宜當即柳眉一豎手一伸,“來,牽!誰鬆開誰是小狗。”司徒佩笑著躲開,“我不~”“不許走,牽手!”“不牽不牽。”兩人在眾目睽睽下打鬨起來,大夥兒看著她倆,下意識地就揚起了嘴角。兩人沒跑多遠便折返了,前頭沒大樹,實在熱得厲害。眼見越來越熱了,連草地都悠悠冒著熱氣,眾人戴上鬥笠打馬回府,洗漱過後,司徒佩與崔欣宜換了輕薄透氣的便服。外頭熱氣蒸騰,小樓裡絲絲冰涼。一碗奶香濃鬱的冰酪吃下,崔欣宜頓時感覺自己又活了,她很想再來一碗,轉頭就見司徒佩似笑非笑地睨她。“待會該鬨肚了,才發現你這樣嗜涼。”崔欣宜順勢往她懷裡鑽,“熱嘛。”連說話都帶著奶香味,司徒佩低頭輕嗅,冰冰涼涼的,剛想離開,被少女按住腦袋,“殿下也嘗嘗。”......穀蘭幾人正端著托盤進來,猝不及防就被秀了一臉,霎時俏臉通紅起來。......又玩了幾天,兩人決計返程了。回程的路上,司徒佩看到許多前往京師趕考的“公車”。舉子享有免賦稅徭役的特權,於是便有小農小商會給予好處依附於他,所以哪怕原本再窮困的書生,中舉後也能一步登天從此衣食無憂。對於通過了選拔考試,有資格前往京師參加會試的舉子,朝廷都會給予路費,還會配備馬車,這種馬車即為公車。還有一類人是不屑於坐公車的,那就是豪門大族的公子哥們,他們前擁後簇,車乘相銜,自己的專車不知比公車豪華舒適多少倍。夜幕降臨之際,司徒佩一行還在上回那家客棧投宿,區彆就是這回客棧裡明顯人多了許多。掌櫃見到她們,笑得褶子都堆在了一塊,對晉中說,“上房還有,就是這其他房間怕是不夠了。”司徒佩聽後,與崔欣宜相視一笑,異口同聲道,“那就都住上房。”晉中一臉惶恐,“哪有下人們跟主子住一樣的道理。”崔欣宜道,“出門在外,便宜行事嘛。”司徒佩也道,“聽宜妃的。”晉中滿臉堆笑,“誒,誒~”王川拿手臂碰碰他,麵露揶揄,“走,跟我一間去?”晉中搖頭,“我打呼嚕。”這個點還是有些才到此處的學子,大多見到她們都遙遙施禮並不來打擾,但也有例外。一行正要進門呢,就被一書生領著扈從攔下。“二位姑娘請了,學生乃九原舉子方耀祖……”晉中正要嗬斥,司徒佩覺得新奇,於是手一抬,“讓他說。”侍衛隨即退下。四周陸續聚攏看熱鬨的學子。方耀祖衝晉中得意一笑,一斂袖子故作風流,“學生此去京師趕考,我見二位也去京師,何不結伴同往?”崔欣宜好奇,“為何要與你同往?”方耀祖見崔欣宜一臉天真爛漫,不禁心中更加火熱,道,“姑娘有所不知,有我這公車為伴,途中能夠免去許多麻煩。”這倒是實話。公車一路通暢,進入各地關卡不會被攔,即使路上偶遇強盜也不會被打劫,畢竟公車稍有損失,方圓十裡的螞蟻窩都要被翻個個。原來就是個見色起意的,司徒佩隻覺興味索然,淡淡道,“謝謝你的好意,不必了。”說著牽起崔欣宜先行入內,晉中鼻孔朝他冷冷一哼,甩袖而去。方耀祖恨聲嘀咕,“有什麼了不起的,待我金榜題名,你們這樣的給我提鞋都不配。”邊上有人聽到,從他旁邊經過的時候肩頭一撞將他撞了個趔趄,並嗤笑出聲,“井底之蛙,無知無畏。”數百年的積累傳承,令世家的修養眼界和從政創新能力都遠高於平民階層。就如剛剛,他們一般能認出她們馬車上的徽章,即使認不出來,也能從二人著裝的材質暗紋上知道來頭不簡單,再不濟,身旁那個白麵無須的一看就是閹人,除了皇室宗親,誰人敢用宦官。斷不會像剛剛那個學子一樣將二人認成尋常富家女,還貿然叨擾。不可否認的,士族相較於平民寒門來講,是目前最適合與皇族一起掌管整個國家的群體。司徒佩想到孔俞及其擁躉,想到這個學子,他們都有著共同的無知,偏執及傲慢,忍不住暗暗歎息。次日早行,總算趕在金烏低沉之際回了府,她們還從樸陽帶回來整整兩車的特產,分予府中眾人。沐浴後,司徒佩與崔欣宜躺在榻上,任由侍女們給她們按摩。蘇合的力道剛剛好,司徒佩眼看就要睡過去了,這時杜衡進來喚她,“殿下,姑娘,有內侍來傳旨了。”司徒佩睜眼,聲音朦朧,“哪位公公?”“瞧著麵生。”司徒佩掩嘴輕輕打了個哈欠,“更衣吧。”蘇合給司徒佩更衣的時候,見她脖子處有個紅疙瘩,她口不能言,隻能伸手輕輕一碰。司徒佩輕輕一笑,“不知被什麼咬的,不妨事。”蘇合抿嘴一笑。更衣完畢,兩人往前殿接旨,卻是建興帝口諭,命她明日前往夏宮聽宣。夏宮即益園,位於京城西北郊,有江南水景意趣,太祖最喜盛夏時節去那裡處理朝政,沒想到今年建興帝也去那裡避暑了。回到寢殿又換衣,生生沁出一身薄汗,擦洗過後,崔欣宜對司徒佩說道,“殿下有公事要辦,那我明日自去找曦曦頑去了。”司徒佩正換著中衣呢,蘇合將她的烏發自衣裳裡撈出來,她聞言道,“想去便去,這次可要好好玩……”說著就想到虹虹,不好的回憶襲上心頭,她抿了抿嘴。崔欣宜順勢靠近她懷裡,親親她的臉,“彆想。”司徒佩抱住她,“不想。”侍女們見狀退下。舟車勞頓實在辛苦,兩人你來我往各弄了一回便相擁著睡了。次日,司徒佩醒時崔欣宜還在睡,她輕輕吻過她眉心先行起身。換上宮裝,她帶上晉中並初荷一塊前往夏宮。不想整整一上午,建興帝忙得沒時間召見她。或許是出於彌補或其他,午時,建興帝宣她一同用膳。程太監笑得一臉燦爛,“這是莫大的恩典啊!”司徒佩眼帶笑意,“謝程太監美言。”偌大的宮室,她與建興帝分案而食,飯菜什麼滋味不記得,隻感覺建興帝好幾回眼神掃過她。飯後漱口淨手,建興帝開口了,“聽說你在樸陽整日跑馬野遊,瞧著精神不錯。”司徒佩淡笑自若,“蒙父皇恩澤。”建興帝似笑非笑,“朕瞧著是你那小嬌妻的功勞吧。”司徒佩耳尖發熱,“宜兒照顧兒臣也很周到。”建興帝輕哼,“身子既已大好,那就給你找點事做。宣旨。”程太監向前一步,“寧國公主接旨。”司徒佩起身彎腰,“兒臣在。”建興帝下旨,本次恩科以寧國公主司徒佩為總監理,由主考官三名、同考官十八名共同協理。在她接到聖旨起的兩個時辰內必須進入貢院,一直到考試結束後才能出來。